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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茉莉上前,拉住何國典的手臂,含著淚說:“國典,有話好好說,好嗎?你可別生氣,氣壞了身體怎麼辦。”

  何國典渾身戰慄,嘴唇哆嗦。

  杜茉莉對王文波說:“王警官,我們沒有偷也沒有搶,老老實實憑力氣賺錢吃飯,我們犯了什麼法?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我們起早貪黑,辛辛苦苦地賺點血汗錢,容易嗎?他們憑什麼這樣!”

  王文波嘆了口氣說:“我理解你們的難處,真的,可是,城市裡有許多法規是不能違反的,你們也要理解,我真希望你們過得好,在法規允許的情況下,做什麼都是可以的。”

  杜茉莉說:“那也不能打人呀!”

  王文波說:“根據我們了解,他們真沒有打他。”

  何國典又大聲吼道:“他們是強盜,強盜!讓他們打死我好了,我早就不想活了!”

  王文波無奈地說:“你們先回去吧,我們再調查調查,如果他們真的打了何國典,我們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杜茉莉也不想在這裡呆了,拉起何國典就往外走。他們走出派出所的大門,一陣寒風灌過來,刺骨的冷。何國典耷拉著腦袋,一副悽慘無力的模樣。杜茉莉的心被一把鋒利的刀子割著,疼痛不已,她十分擔心好不容易好起來的丈夫會再次陷入過去的那種狀態,如果他徹底崩潰了,那麼她也就陷入了萬劫不復的黑暗。她挽著何國典的手,安慰著他:“國典,沒事的,什麼事都沒有的,我們重新來,你不要怕,我在你身邊,我支持你!”

  王文波站在派出所門口,叫了杜茉莉一聲:“杜茉莉,你回來一下。”

  杜茉莉回過頭,看了神色凝重的王文波一眼,然後對丈夫說:“國典,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杜茉莉走到王文波的身邊,咬了咬牙問道:“王警官,還有什麼事情?”

  王文波說:“我打心裡同情你們,也希望能夠幫助你們做點什麼。我看你丈夫是不是心理上有問題,我認識一個心理醫生,如果可以的話,我把他介紹給你們,讓你丈夫接受一下心理治療也許會好些。”

  杜茉莉眼睛血紅,她一字一頓地對他說:“我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丈夫也沒有病,不需要什麼心理醫生,我看真正要看心理醫生的是你們!不要總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你是人,我們也是人,我們不比你們卑賤!”

  說完,杜茉莉扭頭就走了,寒風把她的頭髮吹亂。

  王文波凝視著杜茉莉的背影,長長地嘆了口氣。

  回到住所,杜茉莉用藥水搽何國典臉上的傷,她輕輕地說:“國典,痛嗎?”何國典說:“臉不痛,心痛!”杜茉莉說:“國典,把心放寬些,做什麼事情都不可能一帆風順的。你不要想那麼多了,就像被狗咬了一口。”何國典喃喃地說:“他們是強盜,強盜!打了人也不敢認帳,算什麼東西!”杜茉莉說:“他們不是強盜,他們連強盜也不如,他們是狗!瘋狗!”何國典嘆了口氣說:“茉莉,我沒事,你趕快回去上班吧,你不要管我了。”杜茉莉說:“我今天不去了,我在家陪著你,一會我去買肉,晚上給你燒回鍋肉吃,再買瓶酒,我陪你喝。”何國典苦笑著說:“茉莉,你真的不要安慰我了,我沒事的,你趕快回去上班吧,今天我的損失就很大,什麼東西都被那幫強盜搶走了,你再不去上班,損失就更大了,我們還要賺錢回家建房子呢,這裡不是我們的家!”杜茉莉說:“要不我們都不幹了,回家去,再也不出來了,只要我們勤奮,餓不死我們的!”何國典說:“不,現在還不是回去的時候!”杜茉莉聽了丈夫的這句話,安心了許多,過了一會,她就去洗腳店上班了。

  杜茉莉走後,何國典感覺到了孤獨不安煩躁和屈辱。

  他突然站起來,走到牆邊,抓起牆上的那個大相框,狠狠地砸在地上!破碎的玻璃四處飛濺,一小塊玻璃劃破了他的手背,血湧出來。他看著鮮紅的血滴落在地上的照片上,一言不發。

  他內心的憤怒之火在熊熊燃燒!他內心在喊叫:“是誰毀了那些無辜的生命?是誰毀了平靜安穩的生活?是誰讓自己變成一個懦夫?是誰讓自己在寒夜裡沒命地奔走?是誰讓自己的心靈如此破碎?……”

  血不停地流著。

  他的眼睛裡充滿了血光。

  “流吧,你就流吧,看多長時間才能將血流干!”他的內心繼續在喊叫。

  沒有人能夠聽見他的喊叫,那怕是他最親近的人!

  何國典聽到有另外一個聲音在耳邊炸雷般響起:“何國典,你不是男人,你是一個廢物!你如此活著有什麼用?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比你更苦,比你更悲慘,有多少人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有多少人沒有了手腳,有多少人從廢墟中救出來了還是死去,有多少人……他們像你一樣窩囊地活著嗎?你男人的血性那裡去了?你為什麼不能正視你的內心,為什麼不能正視現實?活著是多麼的美好,你為什麼不珍惜?你如果不能拯救世界,為什麼就不能拯救你自己?誰的心裡沒有傷口?自己的傷口只有自己去舔,沒有人能夠讓你真正走出黑暗,只有你自己才能真正給自己光明,你只有用自己的生命去照亮你前行的道路!……”

  何國典傍晚的時候,收拾完破碎的相框和染血的照片,就拿著桌子上的那張小照片出門去了,他要找個地方把這張照片放大,做個大相框,把放大的照片裝進去,重新掛在牆壁上。他找了一家照相館,把東西交給店裡的人後,就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閒逛。寒風猛烈,何國典渾身冒出了雞皮疙瘩。入夜後,他還在街上走著,他想讓寒冷刺骨的風把自己徹底地吹醒。

  這個晚上,許多上海人在街邊燒紙錢,祭奠已逝親人的亡靈。

  何國典看著路邊有人在燒紙錢,就站在旁邊看著。

  第23章

  紙灰飄飛,燒紙的人口中喃喃地說著什麼,他是說給死去的人聽的,可他的臉上沒有一絲悲傷,還帶著笑容,仿佛在和親人拉家常。何國典想,那些死去的人能夠聽到活人說話嗎?他們真的會來收取那些紙錢嗎?何國典想起了兒子何小雨,地震那天早上,送小雨去上學前,他給了兒子兩塊錢,那是給兒子買午飯吃的錢,不知他花光沒有?兒子死後,他的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他在地下會不會缺錢花?還有老娘,還有岳父岳母,他們也死得那麼匆忙,沒有帶走一分錢,他們在地下是不是也沒有錢花?何國典的心疼痛得出血。他想著死去的親人,在他們活著的時候對他們的不足之處,就十分的後悔和愧疚。在他們活著的時候都沒有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在他們死後燒紙錢又有什麼用?活著的人是不是應該更加珍惜自己的親人,到生死兩隔的時候,一切都晚了。何國典自然地想到了杜茉莉,此時的她是不是在給客人按摩足底?每次,何國典看到杜茉莉右手食指上的那個瘤子般的包,心裡就十分不好受。他是不是應該對妻子好點?他不能再用自己的消沉和瘋狂折磨她了,他竟然還想過要殺死她,真是禽獸不如呀!他心裡有個聲音在說:“何國典,你不應該沉湎在災難帶來的痛苦之中了,你要走出黑暗的困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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