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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這紅色的衣裳,我情不自禁想起鎮外的那條紅色小河,這讓我心裡很不痛快,一口氣憋在胸口,就像塞了一大團浸濕了的棉花。

  穿鞋的時候,我發現鞋底全沾染上了紅色的泥土。大概是昨天走了一整天的山路,才把鞋底弄得這麼髒吧。

  穿上陳卓的衣服,我走出老屋。現在我才發現,在停放棺木的大棚旁,有一口水井,陳卓正吃力地用搖轆打起一桶水。雖然這水不是從河裡打起來的,但卻依然是紅色的,紅得非常刺眼,就如一桶黏稠的鮮血。在院落一側,晾著我的內衣,此刻已經變成通紅一片,掛在繩索上,就如懸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無頭士兵。

  陳璞對我說:"按照鄉村裡的習俗,今天我要在院子裡擺上席桌,請全血衣鎮的人吃一頓飯--這就是所謂的白喜。然後明天將兩具棺材送到殯儀館,火花後帶回血衣鎮,埋在鎮外山坡中的祖墳里。"

  過了一會兒,朱大伯帶著幾個來幫手的鄉親,來到了老宅的院落里,架起幾口鍋,在空地上擺了一排桌子。朱大伯對我們說:"一會兒羅嬸來了,就可以開始做飯了。羅嬸是遠近聞名的巧手廚師。"

  陳璞問:"羅嬸去哪裡了?"

  朱大伯說:"我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抱著孩子去劉醫生那裡去了。這幾天劉醫生不在,她家的孩子老是哭個沒停,夜哭症又犯了。"

  他剛說完,院子外就突然傳來了女人的尖叫:"不好了!救命啊!"陳璞家的大門是開著的,一個身著紅衣的女人衝進了院子裡,一頭栽在地上,身體不停抽搐著。我一眼就認了出來,她就是昨天夜裡在圍牆上貼符咒的那個女人。

  朱大伯和另外幾個鄉親扶起這個女人,朱大伯問:"羅嬸,你這是怎麼了。"原來,這個女人就是羅嬸。

  羅嬸深深吸了一口氣,高聳的胸脯起伏了好幾下,才一字一頓地說:"劉醫生,死了。是被殺的。"說完這幾個字,她就忍不住繼續尖叫了起來:"啊……天哪,我的兒子還放在劉醫生的屋裡,和死人呆在一起!"她歇斯底里地衝出了院子,朝鎮尾飛奔而去。

  我們跟在了羅嬸身後,趕到了鎮尾的劉醫生診所。

  診所的門開著,還沒進去,就聽到裡面傳來嬰兒的哭聲。走進屋裡,劉醫生的屍體躺在地上,胸口全都是血,紅色的鮮血與同樣鮮紅的衣服混在一起,顯得格外妖艷。嬰兒的搖籃就擺在屍體旁,嬰兒一邊大聲哭泣,一邊睜大了眼睛,望著走近的這群陌生人。

  初生的嬰兒與死去的老人並排在一處,真是一副極端詭異並且充滿了哲學意義的場景。

  我擠進人群,終於看到了劉醫生的屍體。接著,我感覺到一陣眩暈。因為我看到了劉醫生的褲管,一隻捋到了膝蓋處,另一隻則垂到腳踝,正與我昨天夜裡噩夢中看到的那個老人一模一樣!

  而劉醫生診所外的泥土,則是紅色的,紅得像鮮血一樣。

  6

  我都不知道是怎樣跟著陳璞他們渾渾噩噩地回到了老宅里。朱大伯報了警,可這裡距離最近的警署,也有足足一天行程,要到明天上午警察才會趕來。

  劉醫生的診所被封鎖了起來,鎮上的居民都來到了陳璞家。席桌一直擺到了街上,羅嬸吃過了朱大伯找來的藥後,也恢復了很多,親自下廚炒起了菜。她的手藝真的很不錯,儘管只是一些山村裡的普通菜餚,但在經過了她的手之後,就變得色香味美俱全,活色生香。

  儘管鎮尾還停放著一具剛被謀殺的屍體,但居民們卻還是依然開心地觥籌交盞,相互勸酒。或許在他們看來,別人的死活並不重要,只要能喝到不要錢的酒,哪怕天塌下來了也沒關係。

  不過,我卻一點胃口都沒有。我的腦海里,老是浮現著劉醫生的那兩隻褲管,一隻高,一隻低的褲管。我不知道為什麼夢中見到的一個老人,竟會真實存在,而且還成了一具屍體。

  我想喝口酒,但血衣鎮裡的酒,都是用鎮外那條河裡的河水釀成的,不僅有股淡淡的腥臭,而且顏色還是紅的,紅得像鮮血一樣,這讓我更加沒有食慾了。我垂下頭,看到了鞋底上沾染的紅色泥土,這更讓我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幸好,我並不是這場宴會中唯一失落者。在院落里,還有幾個和我一樣沒有食慾的人。

  陳璞的弟弟陳卓,帶著一幫鎮裡的小孩,根本不理會大人的呵斥,只管在棺木旁的井邊,玩著紙牌遊戲。陳卓和這些小孩的眼神幾乎完全一樣,都是那種毫無光澤、毫無神采的眼神。而他們那遲緩的動作,與不時的傻笑,更是驗證了他們都是智障者。

  如果是鎮外那條紅色河的水源被污染了,才造成了這些智障者的產生,那為什麼只有小孩變成了智障,而大人卻沒事?要知道,陳璞曾經給我說過,這條河已經流淌了幾百年的紅色河水了。

  宴席上,鎮民們喝醉了便就地躺下,睡醒後又繼續喝。整個院落里,到處都是散發著酒味的嘔吐物。宴會沒有停頓,晚飯和午飯連接在了一起,羅嬸一直都在鍋灶邊忙碌著,嬰兒綁在她的背後,不時大聲哭鬧著,這也讓她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我走到羅嬸身邊,說幫她抱抱嬰兒,她卻拒絕了。我問她:"聽說劉醫生有治療嬰兒夜哭的秘方,你們在診所里沒找一下那個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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