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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廳里的人並不多,只有三三兩兩的住客,看來這座避暑農莊的生意並不好。很奇怪,農莊的餐廳竟然在黑色大樓的二樓。與其說這是一座餐廳,倒不如說像是一個久經年月的倉庫。在這裡,我第二次看到了半夏。

  半夏坐在餐廳最陰暗的角落裡,呆呆地望著面前的盤子。盤子裡,是一堆紅艷艷的胡蘿蔔,就像一根根染滿了鮮血的手指。很快,半夏就注意到我正在窺視她。她埋下了頭,腦袋都幾乎跌進了那盤胡蘿蔔里。然後,她伸出了右手,抓起胡蘿蔔,塞進嘴裡,大口大口咬了起來,發嘎嘣嘎嘣的清脆聲響。

  我不禁暗暗思忖,半夏一定是個害怕陌生人的女孩。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聽到餐廳的某個角落裡,突然發出了一聲琴音:"當……"我循聲望去,看到一個胖子站在黑暗的角落中,在他面前,有一台笨重的蒙滿了灰塵的破舊鋼琴。那聲琴音,正是胖子饒有興趣彈出的音符。

  琴音划過寂靜的空氣,就像一把鐵製的湯匙划過搪瓷碗,令我感到一陣陣心驚肉跳。正當我皺起眉頭的時候,我聽到了一聲女孩的尖叫,是半夏在尖叫。

  半夏像是受了驚的兔子一樣,從餐桌後跳了起來,赤紅著一雙眼睛,像那台鋼琴沖了過去。她揮舞拳頭砸向那個胖子,還不住用腳踢。她的嘴裡,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雖然我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麼,但我卻看得出,她非常憤怒。

  直到小林和秀娟如幽靈一般出現在他們身邊,拉開了半夏,那個胖子都沒搞清楚這裡出現的是什麼狀況。

  小林和秀娟拖著半夏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出於關切,我湊了上去,向小林問道:"這姑娘怎麼了?"

  小林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我的問題,半夏突然伸出了她的左手,飛快地向我的臉抓了過來。我根本沒有時間做出反應,她的左手已經觸碰到了我的面龐。我不禁暗叫了一聲不好,她的手可以從泥土裡捉出肥碩的蚯蚓,自然也能將我的臉抓出一道道血痕。我只好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奇怪的是,疼痛並沒有像預料中那樣如期而至。我只感到一個柔軟的,肉茬般的東西生硬拂過了我的面頰,很粗糲的感覺,卻沒有任何疼痛。

  我睜開眼,看到了一個光禿禿的手掌,那就是半夏的左手!她的左手,五根手指都不翼而飛了,就像一個小型的桌球拍一樣!

  半夏很快就被拖走了。胖子還在不住埋怨,小林已經回到了餐廳,縮在吧檯後一聲不響地望著面前一張張桌子。吊扇吱吱嘎嘎地叫著,餐廳里的氣氛很是沉悶。

  我走到了小林身前,問:"半夏的左手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要襲擊那個胖子?"

  小林長長吐出一口氣,抬眼問我:"羅先生,您有煙嗎?"

  我遞了一根特醇三五給他,他掐去了過濾嘴,點上後狠狠吸了一口,語氣緩慢地對我說:"半夏,其實以前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如果不是五年前的那件事,或許她現在已經是個很不錯的鋼琴手了。"

  "五年前發生了什麼事?"我大聲問道。

  2

  五年前,這個地方還沒有建成避暑農莊,但這幢哥德式的三層建築物卻一直挺立在此,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是什麼時候建造的。因為這幢樓的外牆是黑色的,所以附近的村民們都稱之為"黑樓"。

  黑樓的主人是位老太太,姓顧。十年前,顧老太太從省城的音樂學院退休後,就買下了這幢麥田裡的舊樓頤養天年。每天下午,她都坐在躺椅上看書。看書之餘,她會在一扇落地窗前彈奏鋼琴。琴聲悠揚婉轉,仿佛在講述她一生的故事。

  每當顧老太太彈鋼琴的時候,附近的小孩就會像被催了眠,入了魔障一般遊走到黑樓外,如痴如醉地呆呆聆聽那美妙悠揚的琴聲。村民們都說,顧老太太的琴聲被她傾注了魔力,要是小孩聽太久的話,他們的魂魄就會被漂浮在琴聲中的惡魔攝走,變成一具具行屍走肉。

  這無稽的流言像是長了腳一樣,很快就傳遍了附近的所有村莊。憤怒的村民曾經想衝進黑樓,用武力驅趕走顧老太太。但是黑樓的鐵門非常堅固,村民根本無法攻入,於是他們只好將自己的孩子關在家中,不准他們在下午顧老太太彈鋼琴的時候外出。

  為了辟邪,村民們還在風水陰陽先生的指點下,在黑樓外豎起了一座中式的牌坊,據說這樣就可以形成一道結界,將惡魔囚困在黑樓之中,無法潛到村莊中攝走小孩的魂魄。

  對於那些謠言,顧老太太只是置之一笑,從來沒有在意過。她每天還是一如既往地在落地窗前彈奏鋼琴,當琴音響起的時候,她就會陶醉在自己用音符建立起來的虛幻世界中。可是,連續幾天,只要她彈累了,抬起頭來,視線穿越落地窗的玻璃,落到窗外的麥田時,就會詫異地看到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站在麥田邊,微閉著雙眼,隨著琴音搖頭晃腦。

  顧老太太還發現,只要琴音響起的時候,小女孩就會平舉起手臂,她的手指隨著音符的改變而抖動著,仿佛正彈奏著一台看不見的鋼琴一般。每天,小女孩都會來到黑樓旁,跟隨顧老太太的琴音而沉醉。有一天,正當顧老太太彈琴的時候,忽然窗外閃過一道無聲的閃電,接著傾盆的暴雨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顧老太太向窗外望去,看到小女孩依然站在麥田邊,對暴雨竟然恍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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