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兇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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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李姐兒似乎在橋下感應到什麼,向橋上看去。

  「喲,張老闆啊,好久沒見你了,近來可好?可想死我了呀!您可還需要代謝書信?我讓家裡那死老倌給你好好寫,再打個八折!」李姐兒笑靨如花,聲音也煞是好聽,清清脆脆恰如銀鈴,但從她一張素淨的面上說出來的語調卻十分粗鄙,不堪入耳。

  「李姐兒啊,改日我來你家坐坐,可要賞杯好茶吃!」

  「沒問題。」李姐兒擺了擺手。

  張老闆堆著笑,同樣朝她揮了揮胳膊,然後目送她離去。

  李姐兒經過橋下時,深深的看了狄姜一眼,隨後移開了目光,就像沒看見她。

  自己今日得罪她了?沒有呀。

  狄姜懊惱的搖了搖頭,此時又聽張老闆在一旁嘆息道:「都說狄姑娘治好了老潘的腿,看來傳聞不可信呀~」

  「哦?」狄姜挑眉,等他繼續說。

  張老闆見狄姜也不否認,於是笑道:「傳聞昨晚上老潘連夜去孟掌柜的客棧感謝您治好了他的腿疾,怎的今日卻不見老潘兒露面?我若是老潘呀,這會非得召集大夥在祠堂唱出戲慶祝不可,哪有像他這樣低調的?再說說李姐兒,她見了你就像見了仇人似的,你怎麼可能是他家的恩人?」

  張老闆一邊說一邊靠近狄姜,左手貼著她的右手,妄想從她嘴裡知道些什麼,可狄姜卻只是高深莫測的微微一笑,隨即抽出手,拱手作揖道:「人各有志,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外人如何得知?我看您印堂發黑,步履虛浮,這幾日恐有血光之災,您與其操李姐兒家的閒心還不如想想自己,狄姜先告退了。」

  張老闆啞然,連忙攔住她:「狄姑娘還會看相?」

  「印堂發黑,災禍尾隨,這是童謠中都會唱的,不信你回家看看,是不是烏雲罩頂了?」

  「……」張老闆盯著狄姜看了片刻,立刻轉身就走。

  狄姜在他後頭,止不住的掩嘴笑,問藥買完風箏回來,見狄姜這幅模樣,一臉莫名:「掌柜的您怎麼了?」

  「沒事,」狄姜清了清嗓子,道:「嚇一嚇那個為老不尊的張老闆。」

  問藥看了眼張老闆逃也似的背影,一本正經點頭道:「何止嚇嚇他?照我說這種人就該叫他吃些苦頭!」說著,一抬手,一道幽光便直射張老闆肥碩的身體而去,轉眼間莫入他的膝蓋,便見他雙腿一軟倒在地上,再抬起頭時,他的面上便多了兩行鼻血,嘴角也同樣有血液流出。

  「呸!」張老闆啐了一口,隨即便在地上看見了自己的門牙,「啊啊啊啊啊——我的牙啊!」

  「淘氣。」狄姜象徵性的敲了敲問藥的頭,然後往回走,路過張掌柜時還特地停下,掩嘴驚道:「呀,沒想到張老闆竟這麼快就遇到災禍了,其實昨日晚飯時就有點眉目了,我該早些提醒您的。」

  「狄姑娘……」張老闆洋裝可憐,顫悠地想去抓狄姜的手,卻被狄姜不動聲色的躲了過去。

  「我先回去了,張老闆保重。」狄姜帶著問藥翩然而去,二人一大一小,都是眉目上佳的美人,張老闆看著二人的背影咽口水,一時間竟忘了嘴裡的傷還在蹭蹭地往外冒血。

  問藥跟在狄姜後頭,心情出奇的愉悅,她道:「掌柜的出來就是為了教訓張掌柜?」

  狄姜搖頭:「他只是恰巧倒霉遇上了你。」

  問藥一愣:「那我們在這村子裡轉悠許久究竟是為什麼?」

  「為了一個答案。」

  「什麼答案?」

  問藥等了片刻,見狄姜不回答,便自問自答道:「我知道,掌柜的肯定要說』天機不可泄露』對不對?」

  狄姜還是沒回答,顧自陷入了沉思。她右手掐了個蓮花印,左手飛速地開始計算,邊算邊道:「不應該呀……他應該已經死了呀……」

  「他?死了?誰呀?」問藥一臉迷茫。

  「老潘。」狄姜淡淡道。

  「老潘?!」問藥大驚:「老潘死了?」

  狄姜點點頭:「中午就已經死了。」她抬頭看了看西下的夕陽,淡淡道:「可是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呢……」

  問藥這小半日購物的喜悅化作烏有,她失魂落魄的走在青石板路上,好幾次都差點被絆倒,面上的表情難過得就像死的人是狄姜。

  狄姜見她這幅模樣,連忙接過各種包裹,然後快步帶著她回了客棧。

  狄姜將問藥拎回自己房中,給她倒了杯茶壓壓驚:「凡人的生老病死,你為何回回都這般在意?」

  「因為那都是我喜歡的人呀……」問藥瞪大了眼睛,緊緊盯著狄姜,道:「掌柜的,您不是騙我的?」

  「不是。」

  問藥早知道是這個答案,又道:「您早就知道老潘要死了?」

  「嗯。」

  「所以您才醫治他的腿?」

  狄姜點點頭,再次強調說過許多遍的話:「我不醫人,只醫鬼。」

  「……」問藥趴在桌上不再言語,冷靜了一會便去村裡的香燭鋪找張掌柜買了一沓金紙,然後回到客棧在金紙上抄起了往生咒。

  她成為這個村子裡,第一個為老潘弔唁的人。

  老潘的死訊在第二日晨時才傳到狀元鄉,跟他的屍身一起來的還有狄姜的老鄰居,鍾旭。

  鍾旭不認得老潘的家,於是將他的屍身停在祠堂,聞訊而來的村名已經將祠堂圍得水泄不通,狄姜三人廢了許多的功夫才擠進去。

  問藥也不顧他人的情面,衝進去便一把掀開了地上的白布,白布下,是老潘被泡得發腫的臉,顯然在水中待了一夜,而他的面上青紫交錯,脖子上更有一條深深的勒痕,顯然是被人從身後勒死。

  問藥雙拳緊握,大怒道:「誰幹的!是誰殺了老潘!」

  「實在是駭人聽聞。」

  「可不是,沒想到咱這會發生這麼血腥的事件。」

  「年初就發生這麼晦氣的事,今年不好過啊……」

  「一定要抓住兇手,將他繩之以法,不然咱們身邊出現這樣的人,誰家還能睡個好覺了?!」

  問藥的怒吼將群眾的怒氣也激了起來,群情激奮下只有狄姜鍾旭和書香還稍稍保持著冷靜。

  狄姜走到鍾旭身邊,道:「鍾掌柜,您怎麼又回來了?」

  「我在江邊發現他的屍體,他告訴我他家住狀元鄉,請我將他送回來。」鍾旭淡淡地說完,邊上的村民聽了立即疑惑道:「你發現他的時候他還沒死?」

  「已經死去多時。」

  「那你怎麼會聽到他說話!」村民有些已經將扁擔苕帚拿在手裡,那架勢似乎已經將鍾旭定做了兇手。

  「……」鍾旭沉默,不想多言。

  狄姜卻替他開口,淡道:「因為他會通靈呀。」

  「通靈?」村民皆是一驚。

  「原來是個道士。」

  「真道士還是假道士?江湖騙子多,誰知道他是真的還是假的?」

  村民們七嘴八舌,最後誰都沒能說准下一步該怎麼做,他們只能將鍾旭團團圍住,然後等待村長的到來。

  狄姜站在問藥身後,想將她扶起來,問藥卻搖了搖頭,蹲在地上雙肩起伏。

  狄姜知道,她這模樣又是哭鼻子了。狄姜心酸,也蹲下身去,拍著她的背道:「死者已矣,你莫要太悲傷了。」

  「我還以為掌柜的大發慈悲了,沒想到是迴光返照!」問藥一臉痛心,似乎無法接受這個結果:「您也太狠心了!」

  狄姜淡淡地搖了搖頭,輕聲道:「哪怕他是迴光返照,也有一定的益處不是嗎?老潘的死是生死薄上早已定下的事,我治好了他的腿,這是他過去半生中日夜在祈求的事情,我讓他曾經開心過,這還不算在做善事嗎?」

  「你……」問藥無言以對,最後索性坐在地上,看著白布下的老潘,眼淚一顆一顆的順著面頰流下,落在地上,落在衣衫上,連一點漣漪都翻不起來。

  狄姜嘆了口氣,不再看她。

  狄姜知道,自己會救他的腿,就是因為自己知道不管救不救都無傷大雅,反而能讓老潘獲得短暫的開心。

  狄姜捫心自問,自己善良嗎?

  我善的。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鐵石心腸。

  狄姜歷來尊重事情自身的發展,她不會因為知道未來會發生的事情而去插手現在的事物,她不會以一己之力,去與命格相抗,她希望世事都按照事件原本的走向去發展,這是她的處事原則,也認為這才是最好的安排……

  狄姜站起身,與鍾旭並排站著,道:「鍾掌柜,您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留在這,找出真兇。」

  「鍾掌柜倒是個有血性的。」狄姜聞言,有些刮目相看。

  鍾旭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奇怪。」

  「哦?」

  「我見過許多枉死之人的魂魄,卻沒有一個像他這般,他好像已經完成了所有的心愿,在人世已無掛礙,」鍾旭說完,頓了頓,又道:「若不是因為他脖頸後的勒痕,我甚至懷疑他是自殺。」

  「是嗎……」狄姜咬了咬下唇,心中很是奇怪。

  「狄掌柜可是知道什麼?」鍾旭道。

  「嗯?」狄姜回過神,搖了搖頭,一籌莫展的攤手道:「我要是知道什麼就好了,死的可是問藥的親表叔,她都哭成個淚人兒了,若不找出兇手,怎能泄她心頭之憤。」

  「嗯。」鍾旭背上背著把長劍,站在屍體邊上,除了問藥外不讓任何人接近,無論來人說什麼也不通融,直言要等官府的人來了才作數。

  大家就圍在祠堂外,連村長和元老來了鍾旭也不讓步。

  「鍾小弟啊,不是我們怕官府來人,而是最近的縣城離此處也有三日的腳程,這會能請來的最高級別的也只是十里八村的鄉長呀!雖說現在是冬天,可老潘的屍體是被河水泡過的,等官府來了人,只怕那時屍體都臭啦!」

  鍾旭見他說的有理,變道:「那就等鄉長來了再說。」

  「好好好,快去請!」村長派了兩個腳力快的去,不多時,他趕著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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