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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認真的時候也是如此。

  可顧無雙從不覺得。他想了想,沈約的身世是挺複雜的,可也沒到不能告訴別人的程度,就慢慢地整理了出來,主要是和自己的相處。

  這件事就聊了很長時間。

  顧無雙歪著腦袋,昏昏欲睡,還是感嘆,“我爸爸媽媽都說我運氣好,能在小時候遇到小叔,後來長到這麼大,都沒有受過欺負,他真的很好。”

  唐枝“嗯”了一聲,但他沒接這句話,用手背摸了一下顧無雙的腦門,卻說:“你的小叔遇到你也是一件運氣很好的事,因為胖雙兒也很好,你對他也很好。如果沒有你的話,他會很寂寞的。”

  顧無雙的臉紅撲撲的,眼睛都睜不開了,還軟軟地問:“真的嗎?我有時候,怕給他添麻煩。”

  唐枝不再說話了,他掀開被子,輕輕抱起顧無雙的上半身,將他整個人塞了進去,沉默地盯著他許久。

  從小到大,唐枝從未感受到什麼善意。薄情自我的母親,刻薄精明的姨母,懦弱自大的表哥,周圍的鄰居總是對唐枝議論紛紛。他念書的時候成績很好,體育優秀,比表哥要好得多,關於成績方面的獎狀可以掛滿姨母的整個家,他只是收起來了。在他高二那年,積攢起來的獎狀終於塞滿了唯一有空餘的抽屜,再也放不下新的了。唐枝扔掉從前的所有獎狀,小學的,初中的,還有高中的,不再積攢了。他想的很明白,這些東西如果不掛出去只是廢紙而已,而它們不可能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所以就沒有必要了。唐枝很清楚,自己並不受人喜歡,也並不被人期待,他也不因此感到痛苦,因為並無所求。

  他並不渴求那些原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可興許是因為他的好成績,讓姨母更不高興了。本來成績優異的唐枝應該在學校里備受喜愛,可姨母也是學校里的老師,在那個小地方,地少人稀,連學校從幼兒園到高中都是共用一所,她總是會無意間和同事說唐枝讓自己煩惱的地方,比如沉默寡言心理陰鬱,有抄襲的壞習慣,似乎還有暴力傾向。

  有一回唐枝去交作業,正好聽到她用煩惱的語氣說他搶了自己兒子的作業,她也沒有辦法,只能勸兒子多多忍讓表弟。

  唐枝看了她一眼,她嚇了一跳,眼裡滿是驚嚇。

  他沒有辯解。

  她不是個很壞的人,至少唐枝不太記得他對自己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她將唐枝的生活方面照顧得很好,從不缺衣少食,僅僅是偏心和要臉面,所以才會做那些她自己心中無關大雅的事。

  說起來,誰好像都沒有大錯,但是結果卻很壞。

  大約因為如此,所以當不幸猝不及防地來臨時,對於唐枝來說,那些旁人所不能承擔的痛苦,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只是他再也逃脫不了原來的生活了,永遠地被困在了裡面,也不想再逃了。

  顧無雙是第一個,要把他從籠子裡拉出來的人。

  他是世界贈予唐枝的珍寶。

  唐枝無法拒絕。

  顧無雙的身體底子好,生起病來好的也快。但是肺炎加高燒,好的再快也要住院觀察幾天,他住了幾天院,唐枝就陪了他幾天。

  顧無雙惴惴不安,想著工地上近乎嚴苛的工作制度,而唐哥又請了這麼多天假,怕他丟了工作。

  他出院的那一天,唐枝拎著大包小包把他送到宿舍,舍友們都在上課,一個人也沒有,唐枝等顧無雙洗了澡,上床睡覺,又把衣服拿去洗衣機洗好晾乾才走的。

  回了工地後,工頭總算從出工的人里看到他,“老闆找你。”說完便要撥通電話。

  唐枝自己拿出了手機,稍微回憶了片刻,因為對於數字非常敏感,很快就想起了許久之前曾看過的電話號碼。

  電話撥通了。

  那頭是個成熟又穩重的聲音,他問:“唐枝,你請了這麼多天假,去哪裡了?難不成找到了好出路了?”

  唐枝等他說完,“沒有,想求你件事,我們見一面吧。”

  那人說:“好。”

  第二十三章

  一般來說,工地里上是請不了這麼長時間的假的。這是賣苦力的活,只有有一具年輕力壯的肉體,別的什麼技巧也不同,誰都能幹的了這個活。加上待遇著實不錯,裡面的工人時時刻刻盯著工頭,要是缺了人,都願意介紹家裡的親戚過來。

  可唐枝卻請足了一個星期的假,工頭也拿他沒辦法。

  唐枝和那人約定在工地不遠處的小公園的湖邊。

  那人穿著西裝革履,戴了一副金絲眼鏡,吊梢眉,狹長的眼睛,個子很高,身量修長,舉止風度,無一不是彬彬有禮的成功人士模樣。

  他裝模作樣地朝唐枝打了個招呼,笑眯眯地說:“好久不見。”

  確實是好久不見。

  唐枝偏頭看了他一眼,難得笑了笑,“好久不見。”

  那人叫陳昭,唐枝是在監獄裡認識他的。唐枝進監獄的時候年紀小,又是犯了重罪,和重刑犯關在一起,陳昭也是如此。

  唐枝那時候沒什麼念頭,可陳昭不同,他心思活泛著,總想著要逃出去。那時候監獄的系統不如現在先進,還有漏洞可鑽,陳昭的腦子很好,研究了小兩個月就發現了出去的途徑。可運氣卻不佳,正好趕上嚴查,差點暴露,是被唐枝就下來的。

  陳昭沒辦法,就和他講了自己的事。他家裡窮,父母早死了,下面還有個弟弟,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好當了打手,這次卻被推出來頂鍋。進監獄前,為了威脅他,那些人打斷了他弟弟的一條胳膊和腿,陳昭咬牙切齒地要出去報復。

  唐枝聽了,也不勸他,只說了一句話,“總有機會的。”

  他們等來了機會,監獄裡發生了一場重大火災,是陳昭撲在最前線救了一整個監獄的人,立了特等功,減了很長的刑期。

  陳昭抹著臉上的黑灰問身旁的人,“你怎麼不和我一起報上去?”

  唐枝平淡地說:“兩個人的功勞就被平攤了,算不了什麼。況且,也沒有一個弟弟在等著我。”

  他出不出來都是無所謂的事。

  陳昭很快出獄。他們上一回見面是在唐枝出獄的時候,陳昭的腦子活泛,經過了生死後更抓得住機會,心狠手辣,很快就混得不錯,一路向上爬,倒也成了城川的青年企業家了。

  他問唐枝要找一份什麼樣的工作,即使是要做自己的事業,他也能拿得出資金。

  唐枝沒想好,被他纏了好久才定下了現在的工作。因為肉體的磨難確實是可以消磨精神上的空虛的,就如同在監獄裡一樣過著苦行僧的生活,他沒空再去想那些事了。

  唐枝知道他想報答自己,他以前用不著這份報答和情意,可現在不同了。

  他說:“我想學點東西。”

  陳昭看著他,翹著二郎腿,頗有興致地問:“怎麼忽然就想通了?”

  唐枝的聲音依舊低沉,並無波瀾起伏,可忽然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又多了些許的柔軟,“總不能一直那麼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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