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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門趕了過去。

  初秋的深夜冷的厲害,安平縮在喬玉的身邊,能看到他慘白的臉頰,嘴唇乾涸,上頭沒有一丁點血色,除了微弱的呼吸聲,就像是死過去了一樣。安平害怕的發抖,為了他們三個以後的命運,也為了現在能否逃弱,裡頭還有一絲隱藏的期待。

  他們別無退路。

  一路拉著馬車到了小門,旁邊倒著侍衛的屍體,長樂從他的身上摸出了鑰匙,拿到手中時很冰,抖了一下,像是也沾染了死人的冷。

  宮裡的人命原先就不值錢,更何況到了這個時候,生死由命。

  直到真的離開了皇宮,安平才敢探出頭,回望著那個淹沒在薄霧裡的巨大牢籠,輕聲問:“師兄,咱們現在去做什麼?”

  長樂一皺眉,“得找個大夫,給喬玉包紮傷口。”

  安平的聲音漸低,“然後呢……”

  長樂終於笑了笑,“然後,然後就逃出去,逃的越遠越好,逃到一個誰也找不到,誰也不認識咱們的地方去,好不好?”

  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宮中。

  景硯處理完麻煩的宗族,身上的衣服還沒換,依舊是那件沾血的常服。他起了身,換盛海進來,思索片刻,還是太想見喬玉了,來不及換一身衣裳,要了一件薄披風,勉強遮住滿身的鮮血,就急匆匆的向仙林宮趕回去。

  此時天光未明,雲間綴了幾顆星星,隱約閃著光亮,很靜謐的景色。可宮裡還是不得安穩,馮南南景旭的餘黨正在圍剿,即便是宮外,景硯都即刻派人去捉了馮丞一家,他鎮定自若地安排了這一切,這一夜死在他的手上,他的筆下的人不計其數。

  景硯不在乎人命。

  到了離仙林宮不遠的地方,景硯的腳步一頓,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將長劍藏的更嚴實了些。他不過是怕喬玉擔心害怕,回來見上一面,安慰上幾句,就要回去處理那些繁忙的事務。

  直到他進了仙林宮,宮內滿目狼藉,四處都是死屍,有景硯安排的護衛,還有另一撥人,錦芙倒在寢宮前頭,景硯一言不發,面色陰沉,大步走了進去,一腳踹開虛掩著的門。

  景硯此生從未害怕過什麼,他連自己的死也不怕,卻只怕現在打開門,裡頭,裡頭不是一個活著的喬玉。

  莫說是看,他連想都不敢想。

  周圍的太監侍衛一言不發,連呼吸都不敢,只能偷偷瞥著景硯的臉色。

  景硯定了定神,他抬起腳,朝寢宮臥室走了過去。

  那裡窗戶緊閉,床頭掛了一盞燃盡了的蠟燭燈籠,沒有人,也沒有屍體,只有幾灘血,還未乾,很粘稠地覆在地面,上面遍布著些零碎的小玩意,玉佩的碎片泛著冰冷的光,佛珠則都是暗沉著的,將血都吸了進去,仿佛被罪孽浸透了,本身的光彩也都沒了,待走近一些便滿是鐵鏽的腥氣。

  景硯知道那是喬玉的血,那是他的命。

  他的腳步不穩,徑直跪在了那灘即將乾涸的血跡上,玉佩的碎片尖銳地戳進了他的膝蓋里,景硯沒感覺不到痛,本能地回頭呵斥那些要趕上來扶他的太監,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

  沒有聲音。

  景硯意識到自己在這一刻啞了,他講不出話,嗓子是完好無損的,舌頭也還是靈活,一切都沒有問題,一切都很好,就是說不出話了。

  因為他的命,他的魂靈不在這裡。

  他還記得自己離開的時候,喬玉就伏在床上,歪著腦袋,一雙圓眼濕漉漉的,委屈巴巴地看著自己,卻又強逼著自己不能流眼淚,又可憐又可愛。

  景硯的意識有些模糊,他想,他將他的命妥帖的安排在了這裡,可還不到一夜,甚至只有三個時辰,他帶著成功的志得意滿回來,他的小玉,他的命卻不在這裡了。

  多可笑,他的命都沒了,可還活在這裡,沒有死去。

  景硯緊緊閉了閉眼,揮了揮手,單手伏地,掐著自己的掌心,勉強撐著自己站了起來,身形有些搖晃,朝窗前的軟榻走了過去,上頭擺著筆墨紙硯。

  他逼著自己鎮定下來,現在局勢還不穩定,他要是不能穩住,宮裡一亂,就沒辦法去找喬玉。

  景硯知道自己必須要很冷靜,很理智,他只能靠想著喬玉的命,才能暫時將自己的感情抽離出來,寫下了一行字。

  第84章 夢中

  景硯派人將仙林宮從裡到外徹查了一遍, 寢宮的窗前有搏鬥的痕跡,地下的暗道已被人進入,而且被地下水沖毀了。現在元德帝已經成了個痴呆的聾啞人,半點用也沒有,宮中是景硯的天下, 也不必再瞞著什麼, 就直接派侍衛下去尋找線索去了。

  他一夜未眠,別的事都擱在一邊,親自去探查了暗道的幾個出口,一個也不放過, 都要細細找尋有沒有蹤跡。這可惜昨日宮變,縱有再多的線索,經著混亂的一夜夜剩不下什麼了, 更何況御膳房那邊還被長樂刻意燒了個乾淨,一點東西都尋不出來。

  而另一邊,錦芙受了重傷, 還剩一口氣,被太醫救了回來,才一有意識就急急忙忙要說話,大致將自己知道的事都說了出來。仙林宮外面是有幾處很隱秘的機關的,可那些人卻是從天而降, 一點機關都沒觸發, 就像是有個極了解仙林宮的內應。

  錦芙臉色慘白,她捏緊拳頭, 咳了一口血,“宮中,肯定有內應。屬下看到一個黑衣人直接朝寢宮沖了進去,不知,不知是誰……”

  景硯站在她的床前,還是穿著昨的日那身玄衣,右手戴著一串沾血的佛珠,將手腕都染了一圈黯淡的紅,打眼一看像是什麼罪障枷鎖。他微微側過身,鳳眸半闔,目光垂落在錦芙那裡,眼底滿是陰鷙與凜冽,才動了動指尖,一旁的盛海立刻跪在地上,妥帖地舉起紙筆,景硯提筆寫了一句,“是蕭十四,他的屍體已經找到了。”

  他還是不能說話,嗓子發不出聲,連正經看個太醫的功夫都沒有,只有在行走時太醫把了個脈,也瞧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對外便說是在回仙林宮的路上遭了暗算,喉嚨暫時受損不能言語,過段時間便好了。

  可是誰也不知道這段時間是多久。

  連景硯自己都不知道,他也不在乎,顧不上這件事。他的聲音,他的喉嚨都算不得什麼,莫說是不能說話,哪怕現在是他的骨頭被打斷了,都要親自將喬玉找回來。

  於他而言,世上再無比喬玉更珍貴的了。

  在打撈到蕭十四的屍體的時候,景硯就明白那個叛徒,那個內應是蕭十四,其實他之間都沒有料到,或者說,蕭十四一直都太忠心,忠心到足夠騙過他了。而另外的人里也有運氣不好沒斷氣的,景硯將人揪到暗牢里,所謂的忠臣,也比不上嚴刑逼供,那人說了真話。

  是陳桑。他的念頭早就打到了喬玉的身上,卻沒讓景硯一直關注的稱心動手,而是一直引而不發,即使收買了蕭十四還是忍到了現在。

  錦芙一怔,其實現在內應是誰,是誰的陰謀都同她沒什麼關係了。她有負重託,沒能保護好喬玉,本該以死謝罪,能醒過來說這麼一句話已經是贖罪的運氣了,不該再多奢求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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