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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宵如此安心地靠著,耳邊是方故煬胸腔內有力的心跳。

  回程之時,還是夜路,頭上的明月終是見了面兒,淮宵反手摟住太子的肩,一字一句跟他說,說要回去的緣由,朝中種種,閉口不提那四字紙箋。

  說了再多,都未得太子半句回應。

  少年已蛻變成男人,下顎線條有力剛硬,倨傲地揚著,並不表態。

  淮宵不再作聲了,只是抱著,騎著馬,心裡將近日種種通通過濾了一遍。

  縱馬至離城外不遠之處,借著月色,淮宵認出這是他們孩童時,常逃課來此處,騎馬she箭,羽穿林間,好不快活。

  一直沒作聲的方故煬忽而低頭吻了淮宵的面頰,嘴唇輕蹭著淮宵的鼻尖。

  呼吸溫熱,每個字句吐得真切。

  「淮宵,不要怪我。」

  淮宵心中鈍痛,強忍下眼中泛酸之意,伸手去撫太子的肩頭。

  方故煬啞聲道:「我對不起常盡,對不起小初,對不起驚鴻,更……更對不起你。」

  淮宵抬起頭看他。

  好像這黑夜裡的輪廓都快將太子的臉黯淡得看不清了,一雙曾經能落入星辰的眉眼,都似快散入了夜風裡去。

  方故煬動動嘴唇,嗓音像被淬火的鐵片刮過一遭。

  他的唇在淮宵額間,眉心,鼻尖,一一掠過,最後停在淮宵微涼的嘴唇之上。

  「你就……」

  曾經不可一世,性情冷淡的太子如是說。

  淮宵,你就……

  再多陪陪我。

  這故時的月光,也應當再照照我。

  第41章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這應當,是年前最後一場雪。」

  攏了肩頭的穿花窄裉襖,扶笑合了窗扇,指端抹去窗欞邊積起的雪,一回首,點了一豆油燈,端著坐到貴妃榻上。

  她伸手去擦淮宵頭上的汗,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額間,輕聲安慰道:「只是發熱罷了。」

  天色質明,皇城內外山寒水冷,淮宵自從被太子帶回府上之後,就一直有點兒風寒,這積壓了幾日,終是沒守得住,發了低熱。

  淮宵在醒前,做了個夢。

  夢中,他與太子雙相依偎於燈火之下,眼前是兒時街市上搭的雀替大斗戲台。

  台上旦角緊拉慢唱,女帔吊眉,唱詞更是字字敲打在人心坎兒上。

  「即便是十二座巫峰高萬丈,也有個雲雨夢高塘。」

  他身上的溫度已在扶笑悉心照料了一夜之後降下不少,半夜他迷朦之時,扶笑推了屋前的門,一腳還未踏入雪中,就見屋前已有些清晰的腳印。

  扶笑把燈提著,抬眼看了門邊兒守著的近侍,輕聲問道:「方才是誰來過?」

  那近侍連忙彎下腰,鼻頭凍得通紅,小聲地回答:「是太子殿下。」

  心下明了了,扶笑一嘆氣,在回屋之前轉過身去看屋前景致。

  滿眼夜闌霜月,飛雪落滿雙肩裉襖。

  忽覺冬日大雪將傾。

  ……

  近日皇帝病危,上朝的次數少了,多數事務都交與太子監國,在關於淮宵的事上,他也不敢跟太子硬碰硬。

  前些日子,太子縱馬數里挺進山林,將淮宵帶回皇城,這事皇帝也心知肚明。

  他也知曉北國召回淮宵的消息了,招來博雅堂的太傅進了內殿,問詢一番,殿內雲錦華帳,雙方話語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太傅伸手拂須,拱手道:「回陛下,人為血肉,向為情愛所縛,太子殿下再為人上人,也終為世俗困擾……依臣看,致虛極守靜篤。」

  皇帝輕輕頷首,也知自己時日無多,扳指敲上龍榻雕邊,而根據現下的情況來看,即便兩人之間不再受自己的阻撓,也有更大的難題正在考驗著他們。

  江山,社稷,世間,以及生而為王的重任。

  萬物並作,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

  如此甚好。

  ……

  河西郡與皇宮內禮部在第五場大雪過後,互換了公主與郡王“庚貼”,將此信物壓到了灶君神像前的淨茶杯底,以測神意。

  再經過互看了八字有無相尅,年庚是否相配之後,高戩於宮門下跪拜接旨,河西郡派人送來了禮金,成箱的財寶金銀堆了宮前一門坎,由宮內午門外恭進,皇城上下浸在一派喜慶之氣當中。

  納采次日,皇帝懸彩設宴於宮中,宴邀郡王及其男性族人,席間樂曲吉祥,杯盞相碰,負責全程安排的衛驚鴻也喝了不少,與高戩一頓互拼,拼得方故煬看不下去,藉口找人將衛驚鴻「請」到後殿。

  兩人坐於榻上,一個神智不清,一個醉意微醺,而淮宵早早地候著了,端著解酒的湯藥,一口一口地給衛驚鴻餵去。

  淮宵與方故煬已多日未見,也未曾言語,這一見面,反倒喉頭堵得都各自說不出話來。

  等一碗湯藥快見了底,方故煬本就已醉,站起的步子有些搖晃,這一醉了,眼底的神采不同於當年的恣意快哉,倒是添染了些陰鬱。

  太子輪廓越發硬朗,薄唇緊抿,一個沒穩住跌到淮宵身上,兩人雙雙也撲上了榻,一邊兒捂著胃乾嘔的衛驚鴻閉著眼,像是睡著了,卻已是早沒了神智,一個勁兒地掐著嗓咳嗽。

  方故煬將淮宵撲上軟榻,捂住了他的嘴,額間相抵,眉眼相對。

  方故煬的手指狠捻過淮宵的唇角,再小心翼翼地捧上淮宵的雙頰,對準那殷紅的一處冰涼,深吻了上去。

  淮宵掙扎不得,又恐怕弄醒衛驚鴻,輕哼出聲,手指緊緊抓住方故煬前襟。

  這件裡衣的花紋他太過熟悉了,從小到大,為方故煬扣過無數遍,那蟠螭紋理,祥雲的扣,常過於他手。

  那時年幼,每每晨間醒來,他為方故煬盤扣完畢,方故煬睡眼惺忪,想低頭看他,卻見淮宵垂眼不語,耳尖卻已紅彤彤成了一片,便輕捧住他的頭,低下眉眼來,在額間印上輕輕一吻。

  這醉酒的勁兒驅使著方故煬全身的燥熱爆發,緊扣住淮宵的肩胛,帶著醉意的面龐發狠一般地從淮宵的側臉蹭過。

  他再吻到脖頸,更是啃咬一般,痛得淮宵輕聲悶哼,死死掐著方故煬的後衣領,雙腿都發了顫。

  欲望漸漫上眼角,方故煬現下腦海中一片渾沌,除了身下的人是淮宵以外,別的他都已拋卻到腦後。

  淮宵反抗的動作並不大,只是試圖讓他清醒過來。

  自己半闔著眼,小心翼翼地,摟緊他的小太子。

  方故煬的鼻尖縈繞著淮宵身上一股熟悉的清慡氣息,無疑讓他更加興奮,半邊衣扣都已解了去,搭在臂膀上,屋內薰香爐煙,窗外飛雪滿天,好不香艷。

  兩人微涼的雙唇緊貼在一處,舌尖交纏,漫過山水的情感溢上胸腔,通通在一場大雪之時,化作了心口連綿的喘息,卻都將那粗喘之聲壓抑到了最低,連帶著那份情感,都通通將喉頭梗得極為疼痛。

  淮宵鬢髮凌亂,發尾都與方故煬的黑髮纏繞到了一處,而後者的手已掀起淮宵衣前蔽膝,正欲深入。

  榻的另一邊醉得不省人事的衛驚鴻翻過身來,雙眸仍是緊閉著,酒意漫上頭,臉色赤紅,抓著榻邊的一狀似美人肩的柳葉瓶往地上一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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