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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是本地人,生在城西長在城南的。除了每一年放假會回祖上的縣城裡玩半把個月……為什麼說我不是本地人?”刃唯疑惑道。

  我家院兒里的歪脖子樹都是我栽的。

  水池裡撲騰的小魚是我養的。

  連家裡酒店順帶來的男朋友都是看著我長大的!

  “你這是陰陽眼,你爸媽沒提醒過你?”老闆娘用指腹輕輕摸弄他眉間那塊小疤,“我問你,你生下來哭不哭?有夢見過自己的死亡嗎?”

  刃唯說:“好像……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家裡人是說過我生下來不哭的。當時醫院接生的護士都嚇壞了,趕緊打我,我雙頰憋得通紅,根本就不哭。後來我姐來抱我,我看著我姐就嗷嗷地叫,我家裡人說我從小就怵我姐。”

  至於夢見自己死亡……有。

  為了成景廷去探訪前兩世的回憶時,他就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自己的死狀。無一例外,都不得善終。

  “你知不知道,有一種人能夠’過陰’。特徵除了長陰陽眼,第二就是生下來不哭。”老闆娘仔細打量他,“一般來說,不哭的孩子活不下來,但你活下來了。”

  “過陰?”刃唯瞬間不再萎靡不振,他從老闆娘的話語中捕捉到了部分可能性,激動得快要站起來,“意思是我能去一趟陰間?”

  “你先聽我說完,”老闆娘拉住他,“第一,你對象已過世有一段時間,大概已投了胎。投了胎的人靈魂和肉體都重生了,你這輩子再也找不到他。”

  刃唯眼眶紅了。

  他努力壓下去喉間的不適,猛咳幾聲,爭取似的講:“那也要我下去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走……”

  “可以過陰的人,從小就知道自己會如何死去,也知道身邊人們的劫難。市場上,有一些過陰人會拿這個賺錢,也有的會保守秘密。因為言多必失,容易折壽。”老闆娘搖搖頭,眼神略帶擔憂。

  刃唯說:“可我不知道我會如何死。”

  老闆娘說:“所以我講你不是本地人。一般情況下,只要過陰人離開了出生地,他就會變得和普通人無二,過上正常的生活。”

  “意思是,只要我回到出生地,再經過一些儀式,就可以……”刃唯微微睜大眼睛。

  天知道,他已經激動得發抖。

  成景廷走的那天起,他就做好了訣別的打算——他聽說過陰間有一條忘川河,河邊開滿曼陀羅花。這些花的花瓣和葉子總是相反生長的,寓意生生世世不相見。偶爾,刃唯會在夢境裡見到曼陀羅花。它就像一枚魔咒,不斷地提醒著刃唯,成景廷已經不在了。

  連“死了”都不是,就是完完全全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從歷史、從空間、從所有人的回憶中來看,他都不再屬於天地間。

  臨走時,喪葬鋪子前的小雨快停了。

  刃唯拿著老闆娘送的透明傘出了鋪面,又買了些紙紮作為答謝。老闆娘看他情緒不太穩定,一路將這痴情小孩兒送出市場,站在街道邊一字一句地囑咐他。

  老闆娘說,在過陰時,你的鞋子必須有一隻要反過來。要是把鞋全部撥正,你會醒來;要是把鞋全部弄反,你會死在你過陰的地方。

  刃唯老老實實拿手機記事本記,發誓自己考科一都沒這麼認真過。

  這些文字簡直是自己的解藥良方。

  老闆娘還說,等刃唯找到了出生地後,再拿上生辰八字來找她,她會為刃唯介紹那邊當地的通靈人。

  再次相見原本對刃唯來說刻不容緩,但他害怕了,他害怕聽到通靈人告訴自己,對方已經轉世投胎,與前塵往事再無瓜葛。

  一想到這裡,刃唯就怕得打寒顫——他和成景廷之間,生不是問題,死也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莫過於“不記得、不存在、找不到”。

  靈魂好輕,風一吹就散了。

  回了家,刃唯沒有去問母親,反倒是鑽進書房去翻自己的出生證明。

  刃家有一個小抽屜,裡邊兒拉開是全家人的小紅本、各類證件,還放了不少刃唯的童年照片。有幾張還是刃唯初中時穿校服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的抓拍。

  十八歲,同樣的年紀,第三世的自己在教室里昏昏欲睡,而第一世的自己就早已手持三尺青鋒縱馬殺敵,劍指之處點破狼煙,軍中無人不奉他一句“刃小將軍”。

  他還記得,第一世十七歲時,在朝堂之上,成景廷第一次抵抗父命,理由是刃唯年紀過輕,無力承擔出征先鋒官之職,懇請父皇收回成命。

  皇上問,那軍中可有新秀可選?

  成景廷自薦,擲地有聲:“我。”

  此言一出,眾臣跪伏,哀叫連連,說什麼太子殿下不可、太子殿下切莫衝動、殿下可知那蠻夷之地危險四伏只怕是有去無回呀,什麼太子殿下金貴身軀不可承擔戰事云云,聽得成景廷險些衝動到君前拔劍,把他們的長舌全割下來。

  刃唯在旁邊憋著笑,成景廷也憋笑。

  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人一笑起來,頓時沒了君臣之分。皇帝被臣子們念叨得頭疼,怒喝一聲安靜!

  刃唯見時機已到,出列跪地,朗聲道:“臣以為,太子殿下為先鋒官,臣為左膀右臂,一同出征,定當拿下圍山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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