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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枝戀戀不捨地鑽出馬車,回頭看了閔雪飛一眼。

  下次再見是什麼時候?早知分別得這樣快,前幾日就該把自己給了他,至少不留遺憾。

  連枝霍然回過神來,大驚自己想的都是些什麼東西,他身上有傷呢!光天化日,還沒分開呢,連枝就已經開始思念閔雪飛了,念得這樣急迫。他痴痴望著對方,看著閔雪飛被百官奉承簇擁著進了宮門,他匆匆追了幾步,沒說上話,人頭攢動,再也看不見了。

  心裡還是有些失落。

  福生上來附耳說了兩句話,連枝摒了摒神,拔腳朝司宮台走去。

  司宮台西配殿,十幾個內侍戰戰兢兢地進進出出,宮外四處抓人,宮裡也一樣,各宮每天都有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大多數人習以為常,可並不代表不會感到恐懼。宮外的血腥氣濃郁地盤繞在宮城上方,每個人都心驚膽戰。

  忽然“砰”的一聲!

  司宮台宮門被人撞開,一群人沖了進來,有禁衛也有內監。

  這是來抓人殺人的!終於輪到司宮台了!小太監們哆嗦著撲跪在地上,耳邊是成隊的鐵面禁衛跑過,滿宮搜抄,殿內腳步凌亂,呵斥哭嚎聲源源不絕,滿地的人瑟瑟發抖,不敢抬頭。

  一襲衣擺輕飄飄進來,腳步輕穩,施施然走到堂內,毫不客氣地一撩衣擺坐在了堂首正座上,指尖“嗒嗒”地敲打在桌沿。滿場混亂不堪,哭喊求饒此起彼伏,唯他冷眼相觀,無動於衷。有小太監壯著膽子瞧了一眼——墨錦靴筒上囂張的大朵刺繡,朱紫的官衣,一雙牡丹似的眉眼,正居高臨下地凝視著他們。

  他是個太監,又不像太監,身上還有一股沒被磨乾淨的傲氣。

  一堆人被揪出來,扎窩跪著,都曾經是馮簡的眼睛和耳朵。不聽話的、謾罵的,一槍下去,連第二口氣都來不及喘,裹了蓆子抬出去,眼也不眨。

  小太監心裡咯噔一下,這位才回京,就來掀馮簡嫡系了!他心道,司宮台終於要變天了。可天知道,他們這位連少監,才是馮簡最大的嫡系。

  禁衛把大太監馮簡從他的金銀窩裡揪出來,說是想懸樑,沒死成,被禁衛一刀砍了下來。押到西配殿,跪在連枝面前時,馮簡髮髻歪亂,形容狼藉,似乎連腰背也一瞬間佝僂了起來。他仰頭看,見主位上坐的是連枝,忽地倒氣大笑:“數典忘祖的狗東西!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早知你有二心,當初就該讓你被人弄死,爛在那花泥裡頭!”

  連枝轉著手上的扳指,倏忽一笑:“咱都承天子恩,領天子賞。實在不知馮大監說的祖宗是誰。”

  馮簡在禁衛手裡垂死掙扎,連枝越是不讓他說話,他就越要倒個痛快,反正已經這樣了,只是到了沒想到,抓他的這個是他殷殷切切養大的乾兒子。

  “你當攀上相府就高枕無憂了?!那姓閔的真把你當個人看嗎!你也不過是他的小玩意!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啊,他還真能庇佑你一輩子?咱生是宮裡的奴才,死就是宮裡的孤魂野鬼,誰能把咱當人看!連枝啊連枝,我的好乾兒,你真是個蠢東西!只有乾爹才是真疼你啊!”

  “你是誰爹!”福生瞧瞧看了眼連枝的臉色,立刻警醒,上前呵斥一聲,“堵上他的嘴,押下去!”

  “——連枝,你是個閹人 !日日夜夜都記著,你就是個閹人罷了!”遠遠地,馮簡還兀自叫喊,“哈!瞧著罷,今天是咱家,明天一樣是你……”

  做了太監,就沒打算善終,最好也別奢望,連枝心裡有數,他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但連枝也沒後悔。

  馮簡嫡系的太監們被陸陸續續拖出去,跪在地上的眾內侍面面相覷,還有些不敢置信,馮簡這般高的一座山,內宦們小心謹慎伺候了幾十年的老祖宗,跟了先帝又跟了陛下的馮簡,就這樣……塌了?以後司宮台上,就是連枝的一言堂了?

  連枝面色微白,不管底下人的竊竊私語,低頭揉捏著眉心。福生端來茶,勸他回去歇一會,司宮台打打殺殺沒了好些人,一覺醒來還有得許多事情要處理。尤其要先回去更衣,備著下朝以後去向天子匯報監軍事務。以後天子那邊,指不定也是點他去伴駕,畢竟司宮台上再沒有比連少監更得力的人了。

  不,以後該叫連大監了。

  連枝點點頭,回了房,褪了衣衫靠在美人榻上眯盹兒。司宮台改朝換代,依舊條理不失,都按部就班地幹活,幾個禁衛在馮簡的住所翻箱倒櫃搜查罪證。

  馮簡住處與連枝一牆之隔,福生關了門,點上安神香,在外間熨衣裳,聽著外頭兵荒馬亂,心裡生出了點嘆息。那馮簡雖說是結黨營私,擅權貪贓,搞了不少冤獄,但也確實極疼連枝,將他當半個兒子養。馮簡倒了,司宮台上,就真的只有連枝一個人了。

  以後,以後……福生想到那位溫潤如玉的閔公子,又搖了搖頭,太監和朝官,怎麼可能長久呢。估摸著前頭該散朝好一會兒了,福生放下衣裳,想著該不該叫醒連枝——突然外頭跑進來個小內侍,急急忙忙地要求見。

  福生見是御書房上來的,是連枝的眼線,沒敢攔。

  進了屋,小內侍張嘴道:“不好了!季大人當庭抗旨,陛下大怒,險些革了季大人的職……如今,如今季大人且在英乾殿外跪著呢!瞧著陛下的意思,若他不服軟,就叫他跪死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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