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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我如何?”她笑著問,仍款款往門內走來,堅持要端湯入內,沒半點打道回府的意思。

  “請——請您——”請了大半天,嚴總管仍舊沒膽子開口,請她把湯端回去。

  “有什麼話,不如等我出來時再說。”她四兩撥千斤,化解眼前的阻礙,繡鞋又往前踏了幾步。

  眼看她就快要踏進大門了,為了少主的性命安危著想,嚴總管深吸一口氣,只能硬著頭皮,睜眼說瞎話。

  “大姑娘,真是不巧,少主這會兒剛好不在府里。”事到如今,拖得一刻算一刻了!

  她總算停下腳步,彎彎的柳眉一揚,鳳眼微挑,掃過嚴總管不安的神色。

  “喔?不在府里?那他去了哪兒?”她淡淡的問。

  “少主——少主大概在商行——”

  “哪間商行?”

  他一咬牙。

  “該是在西市的書畫鋪子裡。”嗚嗚,他這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忠心護主啊!

  金金巧笑倩兮,雙眸盈盈如水。

  “正巧,我就是從西市那兒過來的,剛剛這一路上走來,可也沒瞧見他的蹤影。”她端著漆盤,繡花鞋跨過門檻,堂堂登門入室。“或許是你記錯,嚴公子說不定已經回府了。”

  “呃,大姑娘——”

  “嚴總管是要攔我?”她挑眉。

  “不、不、當然不是。”

  嗚嗚,他不是不想攔,而是根本攔不住!

  再說,少主曾交代過,錢金金是嚴府一等一的貴客,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阻攔她入府。

  遲疑片刻後,嚴總管終於退開一步,正式敗下陣來,含淚祈禱少主能自求多福。

  “那麼,請大姑娘先到議事主廳里喝杯茶,我這就去通報——呃,不,我這就去找找,看少主是否在府里。”他努力自圓其說,還不忘轉頭吩咐奴僕。“快,沏一壺碧蘿春到議事主廳來。”

  快快快,除了通報少主外,他還得把握時間,儘快把府內的易碎物品收拾妥當!

  還記得,上一次金金登門拜訪,卻在府里大動肝火,抓起古董瓷器就砸,當場毀了不少價值連城的寶貝——

  這女人的眼光好得很,專撿貴的來摔,少主不當一回事,他這個做總管的卻心疼極了!

  還在思索著該把寶貝們藏到哪裡去,纖細的身影已經掠過他身旁。

  “茶就免了,我直接去書齋找他。”她很清楚,這個時辰,嚴燿玉通常都在那兒內審閱帳冊。

  嚴總管瞪著那逐漸遠去的窈窕身影,全身僵硬,冷汗凝結,一顆又一顆的沿著額際滑下。

  接著,他陡然回身,神色焦急,張口爆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呼吼。

  “快!快去請大夫來府里預備著!”

  老天保佑,少主可千萬別被毒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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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陽穿透窗欞上的薄紗,灑入書齋,帶來些許暖意。

  室內的家具十分簡單,只有幾排書架,以及一組黑檀木雕成的桌椅,擺設以實用為考量,不見半點奢華的痕跡。

  清雅的書齋里,卻傳來難聽的哭嚎。

  “嗚嗚嗚嗚,少、少主——”

  一個胖呼呼的中年男人,像只烏龜般縮在地上,肩膀聳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連青磚都被他哭濕了一大片。

  “嗚嗚嗚嗚,少主,嗚嗚嗚嗚——”

  哭聲持續不斷,痛心得如喪考妣,而幾尺之外,坐在黑檀寬木椅上的嚴燿玉卻意態悠閒,批閱著桌上的幾疊帳冊,不受分毫影響。

  他高大且俊朗,肩膀寬闊、胸膛厚實,剃銳飛揚的劍眉下,是一雙黝暗的黑眸。雖然身材比尋常男子健碩,但舉手投足間卻溫文儒雅,不見半點傲氣。

  這個男人,是一把未出鞘的刀,無人知曉他其實有多麼致命。

  “嗚嗚嗚嗚,少主,您也理我一下啊,嗚嗚嗚嗚——”地上傳來可憐兮兮的嗚咽。

  “劉廣,起來說話吧!”他淡淡的說道,端起那三件一套的蓋碗青瓷茶杯,以杯蓋滑過杯緣,再啜了一口熱燙的香茗。

  “嗚嗚,屬下罪該萬死,辦事不力,不敢起身——嗚嗚嗚嗚——嗚嗚哇哇——”嚴家商行的大掌柜劉廣,趴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愈哭愈大聲。

  “劉掌柜,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嚴燿玉嘆了一口氣。

  “但是,這次的書畫大展,咱們可是賠了銀兩啊!”一提起那件事,劉廣的眼淚又噴出來了。

  天下人都知道,京城嚴府不但富可敵國,且書禮傳家,歷代主人個個都是飽讀詩書。如今的當家少主,更是寫得一手鐵畫銀鉤的好字,令人讚嘆不已。

  書畫之類,原本就屬於嚴家的生意範疇,京城內規模最大、設備最齊全的墨刻坊,即是屬於嚴家。

  因為京城內書畫之類需求與日遽增,嚴府幾間新的書畫鋪於同時開張,為了廣為宣傳,少主親擬計劃,搜羅名家墨寶、書冊捲軸,舉辦書畫大展,還廣發請帖,邀請眾多富商與文人。

  嚴府上下動員,籌備多時,人人精神抖擻,原以為天衣無縫,肯定能以人氣帶來買氣,賺進大筆銀兩。

  哪裡知道,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好好的一個計劃,全教那女人給破壞了!

  城西錢家的長女,特邀天下名廚齊聚京城,辦了個熱鬧非凡的易牙祭。她租下城中一處廣場,蓋了座高棚,設宴千桌,廣發請帖。

  易牙祭的會場上,用的是苗疆的藥材、塞外的珍饈、南方的瓷器。錢家的幾位姑爺,都在錢金金的要求下,無條件提供協助。

  不但如此,她還設計出幾款藥膳,經由名廚烹煮,開設滋陰宴與壯陽宴,男女的銀兩皆賺,京城內不論富商皇族,還是升斗小民,無不自投羅網。

  反觀嚴府的書畫展,砸下大量銀兩,卻落得門可羅雀,參觀者少得可憐。

  不少富商怕得罪嚴府,勉強的來露個面,在會場小跑步的繞了一圈,證明到此一游,接著就跳上轎子,焦急的喝令轎夫加速前進,直奔壯陽宴,深怕晚到一步,花費大筆銀兩才預約到的席位會被取消。

  這下好了,不論是人氣還是買氣,全被搶光了!

  嚴燿玉沉吟片刻,在腦中回憶那場易牙祭的細節。他的眸光閃爍,倒是嘴角那抹笑,始終未曾褪去。

  “盈虧乃商家常事,用不著這麼自責。”他簡單的說道,溫沉有力的嗓音,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但是,嗚嗚,那些銀兩——”劉廣又想哭了。胖臉揪得像包子。

  “主意是我提的、計劃是我擬的,就算有虧損,也該是我的過錯,與你無關。”深邃的目光一斂,薄唇似笑非笑。

  劉廣卻沒這麼好的修養,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他擦乾眼淚,仍是氣憤難平,挪動著胖嘟嘟的身子,在房內不斷踱步打轉。

  “少主,我說,這不是你的計劃不好,而是錢家那女人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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