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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而久之,村鎮裡的人,就都知道了方家的二兒子是個和常人不太一樣的,有些敬而遠之。

  連方善水的爸媽,都有點不太親近他。

  大概最喜歡他的,就是他哥哥了。

  ……

  受到瘋子的襲擊後,方善水的臉部燒傷嚴重,傷口幾乎都已經流膿潰爛。

  那瘋子是衝著方善水左眼燒的,雖然被眉骨擋了下,方善水又下意識地閉眼去躲,但是因為掙扎,反而使得他半張臉都被瘋子的火把糊了一遍,眼瞼都已經和臉肉燒融在一起,根本看不到左眼。

  醫生看得時候,覺得他不但臉上的深層燒傷危險,眼睛也不容樂觀,增大了手術的難度。

  “你兒子性命危在旦夕,必須得儘快手術,但是手術難度極大,我跟你們說實話,你們要做好準備,手術成功的可能性較低。當然,如果你們同意手術,我們定會盡最大的能力。”

  方家父母聽了,有些猶豫,但還是更關心兒子的性命,改而拮据地問醫生手術費用:“醫生,這個手術,大概要多少錢?兩萬塊夠不夠?這已經是我們家能借來的全部財產了。”

  醫生看了方家父母的穿著一眼,有些遺憾地搖頭道:“兩萬塊不太夠,你們兒子現在維持生命的藥物,都是一些昂貴的國外進口藥,手術的話,帶上術後護理恢復以及藥物,至少得五萬下不來。”

  這個年代,小城市的人均工資才不過幾百,更別提位於十八線城市鄉下來的方家夫妻,兩萬塊已經不是個小數目,還是村里東借西借才湊齊的,一聽醫生這話,頓時犯了難。

  ……

  方家父母也不知怎麼想的,沒有及時給燒傷的兒子辦住院手續,反而在旅館吵了起來。

  方善水渾渾噩噩的躺在床上,只覺得整個臉都被人撕裂了,到處的骨頭都在疼,好像被千刀萬剮一般,耳邊朦朧的是父母的悲嘆。

  “那麼多錢,先不說能不能借到,就算借到了,醫生也說極有可能救不了,到時候可怎麼辦啊哎。”

  “可是,可是也不能不治啊,你看兒子他這麼痛苦。”

  “借錢,找誰借啊。能借的不都已經借過一遍了,嗚……”說著,方善水的媽媽傷心地哭了起來。

  方父也六神無主:“會好的,會好的。”

  然而說著會好的安慰話,方父打電話回家,想要讓爹娘找人借錢的時候,那邊卻傳來了一則消息,無疑是雪上加霜。

  目睹了弟弟受襲,親眼看著弟弟的臉被燒的方沐,驚怒交加,想要救弟弟不成,反而被瘋子又踢又踹,用火把敲了幾棍子頭臉。

  在他們的呼喊和慘叫引來村里人注意,見弟弟終於被救,方沐就仿佛受了驚嚇般昏迷過去。

  方家父母當時將問題不大的大兒子交給了自己爹娘,就慌忙湊了錢,帶著急需到大醫院治療的方善水,離開了家。

  現在,他們卻得到了爹娘的消息說,方沐高燒41度不退,已經昏迷兩天了,吊水打針都不管用,也得趕緊送往醫院檢查。

  這下,方家父母是真的完全慌了。

  一個兒子出事,他們還能強忍悲痛,畢竟還有一個。

  兩個都出事,那才真正是完了。

  ……

  方善水有點迷糊地看著悄悄打開房門的父母,雖然這幾天朦朧中聽著他們說話,已經有了些預感,但看著父母的背影,他還是忍不住叫了聲:“爸,媽,你們去哪?”

  “善善,你在這裡等等我們,我們出去給你買點吃的。”說話的方父不太敢看他。

  方母紅著眼眶,一下子就哭了出來,但是不敢哭出聲,只是梗著嗓子悄悄擦眼淚。

  “嗯好……”方善水應了聲,他張張嘴,沒有說等你們回來,反而仿佛瞭然一般道,“爸媽再見。”

  方父方母頓時如落荒而逃一般,離開了這個從小不同尋常的兒子,心中明白,大概兒子已經知道了他們的打算。

  方善水有些重影地看著關掉的房門,迷迷糊糊地想要昏過去。

  雖然眼睛已經看不太清那些東西了,但是方善水還能感覺到,他的周圍在不斷地變得陰冷,隔著被子都好像躺在冰櫃裡,他知道,大概有越來越多的東西正圍在他身邊,正等著他死。

  大概,他真是要死了。

  方善水努力不讓自己昏倒,頭重腳輕地下床,忍痛抖著手穿好衣服鞋子,然後就晃悠著離開了旅館。

  還是,少給人添麻煩,另外找個無人的地方等死吧。

  ……

  方沐高燒昏迷了幾天醒來,第一時間就是下床去找弟弟。

  方沐還記得弟弟受傷時的情況,看著空蕩蕩的家裡,不禁有些心裡發慌,父母,爺爺,弟弟,到處都沒有人。

  方沐心裡著急,面上卻始終沒有表情,好像突然忘記了表情怎麼使一樣。

  突然,赤腳無聲亂跑的方沐,聽到了爺爺的一聲喝聲,停下了腳步,在一個緊閉的房間門前停了下來,聽裡頭傳來的長輩的說話聲。

  方家爺爺:“被人拐跑了!?你是不是當我傻!誰會去拐那樣傷病著半死不活的孩子!?說,人到底哪去了!”

  方父羞於開口般說:“爸,你就別問了。那孩子從小就不一般,大概是老天爺要收他回去了,到底是我們家留不住他。”

  方爺爺聞言一聲大嘆,想起那天兒子打電話回來本是要借錢,卻被自己說的方沐高燒之事耽誤,不禁很是心酸,大概也瞭然了事情經過,可還是心中鬱郁,不停嘆氣:“你至少,至少把他帶回來啊。我方家的人,就算死,也要死在我們方家的土地上。怎麼能就這麼扔下了呢?造孽啊!”

  方父也想啊,可是帶著方善水,汽車估計都不讓他們上,都怕萬一方善水中途死在了車上晦氣,進城的時候,就是千難萬難才遇到個好心的車主。

  而且要是都知道他們不給自己兒子治病就跑回來了,那估計滿村的人都要戳他們的脊梁骨。

  方母哽咽地解釋:“看不到他,至少還能期望著他活著,想著會不會有什麼好心人,能夠救他一把。”

  方爺爺氣得反諷道:“親生父母都不能指望,你還覺得能指望外人心善!?”

  方父和方母頓時羞愧地說不出話來。

  方父支支吾吾道:“爸,我們也不想的,要不是小沐也出了問題,我們說什麼也得借錢給善善治。可是小沐發燒到40多度,昏迷幾天不醒,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情況,看病要多少錢。善善的情況那麼差,醫生都說了花錢也是白花,根本就是這兩天的事了,倒不如把錢省下來,將小沐治好。我兩個兒子,總不能都栽在這次的禍害里啊。”

  方爺爺又嘆了口氣,知道有時候,是得取捨,不禁搖頭道:“那孩子大概是真和我們方家無緣吧,那種天賦,大概真是遭了天妒,才要這麼早地將他收走。夭折的孩子,也是進不了祖墳,哎……”

  方沐在門外聽完這些,面上一片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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