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不忍
81_81751菡萏跪在地上，聽到兩人的談話，忍不住閉了閉眼睛，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心中亦生出幾分悔意。
這幾天，是她一生中過得最痛苦的日子，就算小時候，受窮受苦又被賣，她也沒有感到這麼難熬。
後來，她又遇到了一個好主子，就算生活中偶爾有些驚險，也會很快就會過去，再後來，她更是成了皇宮裡最體面的大宮女，任誰都要高看她一眼，可謂風光無限。
可現在呢！
她卻成了一個口不能言、雙手殘疾的廢物，只能跟其他人一起被賜給福王和福王世子。何況，其他宮女，個個都比她年輕貌美，她又憑什麼跟她們相比？
而皇上和福王的這番話，更是徹底地將她打入了深淵。
福王世子聽了之後，又會怎麼看她？怕是打心底都瞧不起她了。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希望？
她付出這麼大的代價離開娘娘，到底是為什麼？
就在這時，她又聽顯德帝說道：「皇貴妃不希望自己身邊的人去做妾，所以她現在，也已經不算是皇貴妃的人了，你們也無須顧忌皇貴妃的面子。」
福王和梁玠均應是。
他們對背主的丫頭都沒有什麼好感，因此，對於菡萏的印象的確不好。
但是，當梁玠看向菡萏時，眼中依舊閃過一絲憐惜之色。
雖然時隔三年，但梁玠記性不錯，又聽顯德帝說了她的身份，當初被遺忘的記憶，很快就被他翻了出來。
想起菡萏之所以會變成這樣，跟他之前行為也有些相關，不免心裡隱隱有些愧疚。
再說，他也是個憐香惜玉的性子，菡萏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也要跟他離開，他心裡又豈會沒有觸動？
若是菡萏風風陽光地倒貼上去，梁玠未必會多看她一眼，甚至還會感到嫌惡無比，繼而看低她。
但菡萏，卻偏偏是以這種弱者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這反而讓他印象深刻，到底比旁人更多了幾分關注。
不得不說，菡萏是因禍得福了。
只是，梁玠的這份憐惜到底會保持多久，那就沒有人會知道了。
顯德帝不是沒看到梁玠的神色，卻也沒在意。菡萏已經為她自己的行為付出了代價，至於以後菡萏過得是好是好，是否得寵，他都不會去管，除非她泄露了宮中的秘密。
顯德帝又跟他們聊了一會兒之後，就放他們離開了，當然，那八名宮女也沒有忘記帶上。
不過，在出宮之前，他們還要去拜別皇太后，宮女們被人先送回了他福王在京中的府邸里。
然而，他們剛出了慈寧宮不久，就碰上了一個小太監，見到他們，小太監立即上前行禮。
「給王爺請安，給世子請安。」
「你是……」福王看著這個面生的小太監問道。
「小的王忠，平日裡在永寧宮伺候。」王忠客氣說道，臉上隱隱帶著一絲自豪。
永寧宮？那豈不是皇貴妃身邊的太監。
父子二人對視了一眼，一個面帶疑惑，一個眼神激動。
「皇貴妃命你前來，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梁玠急忙問道。
王忠笑道：「王爺和世子是娘娘的救命恩人，娘娘原本還想要好好招待王爺和世子殿下的，只是，身體一直不大好，只能作罷，娘娘心裡感到十分過意不去，特意打發奴婢過來給王爺說一聲，請王爺和世子殿下見諒。」
福王聞言，心裡卻是鬆了一口氣，口中卻仿佛受寵若驚似地說道：「哪裡的話，自然是娘娘鳳體要緊。」
幸虧娘娘沒有見他們，否則，世子怕是更加無法忘記她了。
這次，福王他們進京，蘇婉當然是想要好好招待一下福王和福王世子的，可惜，顯德帝偏偏卻以她的身體虛弱，需要靜養為由，根本沒有讓她露面。
梁玠卻是十分失望，好在他早就有心理準備，很快就調整地過來。
「小公公還有什麼事嗎？」福王問道。
王忠笑了笑，恭維地說道：「王爺慧眼如炬，皇貴妃娘娘的確還有一句話，讓奴婢轉告世子殿下。」
梁玠聞言，心臟又急速跳動了兩下，眼中隱隱露出一絲期待，輕輕吸了一口氣，說道：「公公請說。」
「世子爺太客氣了。」王忠先說了一句，這才說道：「是娘娘其實是有一件事要拜託世子。」
梁玠眼中的期待淡了些，說道：「讓為娘娘辦事，是我的榮幸，談何拜託？」語氣中帶著一絲失落、無奈之意。
王忠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深了，說道：「娘娘說，希望世子能對菡萏多看顧一些。」
看到梁玠臉色微變，王忠急忙解釋道：「世子殿下千萬別誤會，娘娘無意插手世子後院之事，只是菡萏畢竟伺候了娘娘多年，娘娘心裡雖然有氣，到底不忍心她受苦，無論將來殿下對菡萏是否還喜歡，只希望她能過得好一些，至少能讓她衣食無憂。」
梁玠的心情已經恢復了平靜，他也算是個拿得起放得下之人。只是，一直心有不甘，才會念著她這麼久，現在，他也差不多該放下了。
聽了這話，微笑說道：「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放心吧，就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本世子也會看顧她一二。」
「如此，就多謝世子了，娘娘也總算是可以放心了。」王忠也舒了一口氣說道。
跟菡萏相處了幾年，說沒有一點感情也是假的，如今，聽到梁玠答應下來，就是他也會高興。
福王在一旁沒有插話，心想這皇貴妃果然心軟，怪不得陛下會親自處置那個丫頭呢！
不過，這也更加證明了，的確是那個丫頭自作主張，而並非皇上特意安排的眼線在，他心底也徹底放下了心。
他本來見皇上很是厭惡這個丫頭，打算將她扔到一旁自生自滅呢，但既然皇貴妃如此念舊情，多照顧一下那個丫頭也沒什麼，王府里也不差她這口飯。
福王和福王世子很快就出宮了。
王忠則是回去向蘇婉復命。
顯德帝特意封了口，下人都知道菡萏的情況，但是，卻沒有人敢在蘇婉面前透露口風，因此，蘇婉並不知道菡萏的遭遇。
蘇婉當時因為太生氣了，一直都沒管過菡萏。現在幾天過去，氣也消了，嘴上雖說只當沒這個人，但人是感情動物，幾年的相處也不是假的，心裡難免就開始為她擔心起來。
當她得知福王馬上就要離京時，到底不忍心讓菡萏就這麼離開，想要為她安排一下後路。
福王世子就算現在喜歡菡萏，難道將來也會一直喜歡她不成？他也是個多情的，後院裡的姬妾想必不會少，菡萏若去了，少不了跟人爭寵。往福王世子多看顧她一些，她能過得好些。
這才有她派人去拜託福王世子的一幕。
聽到王忠的回話，蘇婉嘆了口氣，神色微微有些怔然。
菡萏到底還是達成了她在自己的心愿，她如此堅持，蘇婉都不知道自己當初是不是錯了，無論如何，木已成舟，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只希望她將來過得好一些，不要後悔自己的選擇。
「菡萏的東西都帶走了？」蘇婉問道。
王義搖了搖頭回道：「娘娘，並沒有。」
這幾天她一直都被關著，哪有機會回來拿自己的東西？
「怎麼沒有帶走呢？」蘇婉皺眉道。這幾年她給菡萏賞賜了很多東西，價值不菲，甚至比當初給綠芙的嫁妝還要多得多，若是有了這些錢財，她在王府也好過一些。
難道因為她說了跟她斷絕主僕關係，所以，她不好意思拿？
想到這裡，蘇婉吩咐道：「派個人將菡萏的東西，都送到福王府去，再去找邱媽媽支取兩千兩銀票。行了，下去吧！」
王義心中一喜，又有些感動，說道：「娘娘如此寬厚仁慈，簡直就是菩薩下凡，奴婢此生最大的幸運，就是能夠在娘娘身邊伺候。娘娘，奴婢這就去。」
說完，就迅速推下去了。
王義跟菡萏關係還不錯，菡萏的遭遇，雖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自作自受，但是，他還是有種兔死狐悲之感，從她身上也想到了自己。
所以，皇貴妃娘娘一讓他去傳話，他立即就去了，現在，娘娘又讓他將菡萏的東西送去，更是喜不自禁，就好像他自己也得到了救贖一般。
蘇婉見狀愣了愣，隨後忍不住笑了，心裡也覺得輕鬆了許多。
菡萏剛到了福王府沒多久，就收到了王義親自送來的東西，滿滿幾個大大的箱籠，菡萏見狀，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王義，這是……」
王義笑道：「這是娘娘讓我送來的，娘娘還特意給了你兩千壓箱銀子，不但如此，娘娘還特意拜託了福王世子，讓世子殿下多照顧你一二，唉，你自己要多保重。」
菡萏聞言，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她跪在地上，向皇宮的方向，叩了個頭，哭得不能自已——
「我對不起娘娘……我真得對不起娘娘……」
她心裡頓時湧起諸多不舍，更多的卻是後悔。她不想走了，她想留下來。
可是，她知道這不可能了。
她這次離開了，怕是一輩子都見不到娘娘了。
王義又勸了菡萏幾句，這才離開。
福王一離京，顯德帝就開始著手處置巫蠱一案。
麗嬪直接被砍頭，原本是想要凌遲處死的，但是，後來查出楊才人是主謀，又看在她生了七公主的份上，這才判了斬刑。當初她的娘家曹家也被麗嬪連累，全部下了大牢，後來查明曹家的確沒有參與這件事，這才逃過一劫。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官就別相當了，家產也全被抄沒。更別說，又查出了曹家這麼多年來的犯下的各種罪證，於是，曹家家產全部抄沒，有人被砍頭了，有人被流放，但是，曹家絕大多數人還是活了下來。皇上又下旨，曹家九族三代內不得科舉。
曹家本就是詩書傳家，靠的是科舉，而不是功勳，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斷了他們復興的希望，一下子就被從士族中剔除了，以後只能做做生意的，當個平民百姓了。
不只是曹家，被連累的還有整個九族。
整個家族都得一併衰落。
那些人家心裡恐怕都將麗嬪和曹家罵個半死了。
尤其是曹家的姻親，怕是都在想辦法跟曹家斷親呢！
所有人都清楚，曹家是徹底敗落了。
不過，能保住性命，倒是不錯。
楊才人因為是主謀，直接被凌遲處死，並且滿門抄斬。
真正的斬草除根，也是對白蓮教的一個震懾。
就連八皇子也暴斃。
若是白蓮教以為他看在自己血脈的份上會心軟，那就大錯特錯了，就算生下孩子，也是白費力氣而已，事關江山社稷，他是絕地不會手下留情的。
與此同時，顯德帝又開始派精兵圍剿白蓮教，由錦衣衛指揮使傅黎統領，剿滅了白蓮教一個又一個據點，抓住了幾個白蓮教大頭目，甚至連白蓮教少主呂琛都被抓了，可惜的是，佛母呂月娥卻逃走了，消失的無影無蹤，但這已經是極大的收穫了。
在圍剿白蓮教期間，顯德帝也不忘頒布了幾條優民政策，比如，降低賦稅，興修水利等等，安撫民眾情緒，爭取民心。
顯德帝以軍功論賞，授傅黎英勇伯的爵位，世襲三代，聖寵可見一斑，更別說，傅黎還有一個世襲千戶的軍職，傅黎瞬間就成了京城裡的熱門人物，知道他還沒娶妻，不少人都動了心思。
克妻算什麼？不過是傳言罷了。
最實際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此時，時間已經進入七月份了。
夏季已經過去了，但是，天氣依舊炎熱。
永寧宮後殿裡，蘇婉正在跟黃媛鳳說話。
這段時間，蘇婉常常召她進宮，兩人已經頗為相熟了。
黃媛鳳也不像當初那樣拘謹，跟蘇婉相處時，也越發自在起來。
蘇婉吃完一塊西瓜，蘇婉用帕子按了按嘴角，說道：「鳳姐兒，你年紀也不小了，有沒有想過自己的終身大事？」
黃媛鳳聞言，一向淡然的她，竟然臉色微紅著，垂下頭去，卻是有些害羞了。
蘇婉頓時笑了，說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有什麼可害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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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0點能寫完就二更，o（n_n）o哈哈~，給我力量吧，（╯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