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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一聲,兩個人的右臂同時折斷。郎青看起來還好一些,他的右臂只是無力的垂了下來,然後退出去三四步才穩住了身子,一口血從嘴裡涌了出來,染紅了他胸前的鎧甲。裴戰就慘了很多,他的小臂骨從肉體穿了出來,白森森的骨頭帶著血,掛著肉,看起來格外的悽慘殘酷。
他的右臂肩胛骨也斷了,半邊肩膀都塌了下來。裴戰往後退出去更遠,身子踉蹌著艱難的再次站直。他的樣子極為狼狽,頭髮散亂著飛起。這一刻,裴戰獨目里的瘋狂反而平靜了下來,臉色也逐漸的恢復了過來。雖然慘白,但卻沒了那份瘋癲。
「你很不錯!」
裴戰沙啞著嗓子對郎青說道。
郎青臉色平靜的繼續往前走,他的步伐不大,但異常穩定。
「你卻看起來不是很好。」
郎青一邊走一邊說道:「你就快死了。」
裴戰笑了笑,露出帶血的牙齒:「是啊,從來沒有想到過我竟然會死的這麼窩囊。我想過無數次自己怎麼死去,想來想去也只有戰死在沙場上才算不枉此生。可是現在看來,註定了不會戰死沙場了。」
郎青走到裴戰身前不遠處站住,然後一字一句的說道:「這裡亦是戰場。」
裴戰愣了一下,隨即釋然笑道:「沒錯,亦是戰場。」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塌了的半邊身子,一條被震死的小蛇從他破損不堪的袖子裡滑落掉在地上。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左臂,發現左臂上沒有傷口,他滿意的笑了笑,竟然沒有一絲頹喪之色。
「還有一臂可戰,不錯。」
他聽起來有些欣慰的說道。
郎青探出左手,示意自己也只有一條手臂了。
兩個人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惺惺相惜,然後兩個人同時往前衝去,揮拳砸向對方。
眼看著裴戰的拳頭再一次與郎青的拳頭對轟在一起的時候,他忽然硬生生的將手臂往下一壓。郎青的左拳擦著他的拳頭砸在了他的胸口上,嘭的一聲悶響之後,裴戰就好像一枚出膛的炮彈一樣被砸飛了出去。沒有一句遺言,沒有一句埋怨,大周最後一個節度使裴戰就這麼被郎青一拳砸碎了所有的肋骨砸碎了心脈而死。
他臨死前最後一個念頭,居然奇怪的是……蘇箋黎確實很美。
郎青怔住,然後站直了身子。斷了一條手臂的他,看起來依然雄武強健。
「來人,扶郎青將軍取治傷!」
蘇箋黎走下台階後說道。
她看著郎青,眼神里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感情。她一直以為郎青已經選擇了劉凌,那個麒麟衛的指揮使已經成為歷史。她沒有想到,在最關鍵的時候,郎青依然毫不猶豫的站在他的身邊。正如當初先皇病逝的時候,她找到郎青對他說不要按照先帝的遺旨去做,那樣只會落一個兩敗俱傷的結果。郎青毫不猶豫的執行了她的命令,沒有任何疑意。
郎青轉過身看向蘇箋黎,眼神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雖然這情愫一閃即逝,但蘇箋黎看得出來,那是一種深深的愛慕。
偏殿的房門打開,身上帶著血的謝煥然走出來對蘇箋黎說道:「微臣粗通醫術,就讓我為郎青將軍先查看一下傷勢。」
蘇箋黎看了郎青一眼,隨即點了點頭。
郎青對謝煥然道:「有勞大學士。」
謝煥然走到郎青身邊道:「無妨,只是我治傷的手段開始有些疼,但卻是最快的一種止疼方法。將軍忍耐些,只需片刻。」
郎青張開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神情猛地一窒。他緩緩的低下頭,看著左胸上突然多出來的那柄匕首。
謝煥然握著匕首的手來回扭了兩下,然後貼在郎青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郎青身子一僵,隨即放下了握緊的左拳。
「想不到……堂堂軍機處的大學士……竟然也是監察院的人。」
謝煥然笑了笑道:「謝家的人,總是文武兼備的。」
他嘆了口氣道:「只是可惜了,十二金衣我是藏的最深的那個,現在卻不得不冒出來。本以為還可以在軍機處一展抱負的,大學士和金衣相比,我還是喜歡前者。」
大批黑色長袍的監察衛從宮門外走了進來,他們手裡監察院配備的直刀上還滴著血。他們魚貫而入,將太后寢宮團團圍住。
晉州衛戍大營的兵馬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進了皇城,留守皇城的羽林衛士兵已經都被控制住。
盧玉珠一身戎裝,英姿颯爽的進了院子。
他身後,跟著瘦削的皮包骨頭的季承雲。
蘇箋黎慘然一笑,看著盧玉珠說道:「想不到,漢王已死,他的王妃依然能控制局面。我小看了漢王家人的能力,也最終還是小看了漢王的實力。我以為驟然發難,縱然不能面面俱到,但大局已經定下。」
她不解釋,只嘆息。
盧玉珠笑了笑說道:「太后……漢王,我的丈夫,又豈是那麼容易就會死的?」
蘇箋黎怔住,隨即苦笑道:「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只是冷眼看著,看著陛下的醜態,看著我的醜態。只怕今日這局面,也是他希望看到的吧。他任由陛下胡鬧,任由我發瘋,只是因為在他眼裡,我們都不過是個小丑罷了。他根本不需做什麼,只要稍微的露出一點破綻,我們就好撲火的蛾子一樣使勁的揮動翅膀去燒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