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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打斷兒子的哀求,蘇秀道:「趁著為父還清醒,必須將後事交代清楚。名振,你的文采是好的,回到槐州之後不妨多結交文人墨客,每日裡寫寫字做做畫,不要想著重振門楣。我說過了,這事就交給你和何媛的孩子,我的孫子來完成。」

  「咱們家在槐州雲陽縣有很大一份產業,你二叔在雲陽縣經營多年,蘇家在那裡遠比在太原要安全。記住,不管朝里什麼人造反,咱們蘇家都不能參與!好好的在雲陽縣休養生息,不可再涉及到朝廷之爭。」

  「你記住了嗎?」

  蘇秀一臉嚴肅的問道。

  蘇名振狠狠的點了點頭:「我記住了父親!孩兒此生永遠不得出仕,盡力培養我和何媛的孩子。孩兒每日都會吟詩作畫結交風流人物,絕對不參與朝廷的事。」

  他的語氣真誠,只是臨死的蘇秀卻沒有聽出兒子在決心後面隱藏的一份狠辣決絕。蘇秀猜不到兒子的想法,也想不到兒子其實已經走上了一個極端。

  蘇秀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在他眼裡溫文爾雅的蘇名振,其實早就已經和那個試圖謀反的王爺勾結在一起,只等著那個王爺推翻了孝帝之後,立刻就會從雲陽縣返回太原!

  看到兒子回答的乾脆,蘇秀滿意的笑了笑說道:「回到雲陽縣之後不要理會歐陽明這個人,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都不要理會。這個人的死期已經不遠了,不管他做什麼出格的事你都不要計較,自有為父在陰曹地府里等他算帳。」

  他慈祥的笑了笑:「其實何媛是個合格的妻子,為父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對你的。蘇家有這樣一個兒媳也算是福分,你……」

  蘇名振狠狠的點頭,淚水從臉頰滑落:「我知道的,父親!善待她!」

  「嗯!」

  蘇秀最後看了兒子一眼,趁蘇名振不注意一把抓起床邊的毒藥吞了下去,看著兒子臉上的驚慌和悲哀,他伸手觸摸著兒子的臉龐說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名振,用你一聲碌碌無為,換蘇家崛起立於萬眾之巔,值得。」

  蘇名振狠狠的點頭,任淚水從父親的手縫中流出。

  蘇名振死了,並沒有太大的遺憾。

  想到父親臨死前的囑託,蘇名振收拾起煩亂的心情,伸手將妻子攬在懷裡:「媛兒,對不起。我心裡煩躁,不該對你大聲的。」

  何媛搖了搖頭,依偎在丈夫堅實的臂彎里:「夫君,只怪妾身無能,只會惹人煩躁的哭泣,卻想不到如何為夫君解憂。」

  蘇名振伸手輕輕的摩挲著妻子已經隆起來的肚子,充滿歉意的說道:「媛兒,是我不好。只顧著自己煩惱卻忽視你,不要哭了,咱們以後還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呢。等回到了雲陽縣之後我保證每天都陪著你,一起等咱們的孩子出世。」

  他看著何媛的眼睛說道:「父親已經給孩子取好了名字,叫蘇拾舟,字固為!」

  「嗯!父親想的好名字。」

  蘇名振沒有聽出來妻子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他心裡只想著父親的話:「名振,記著,蘇家這條暫時沉下去的大船,早晚會被你的孩子重新掌舵迎風破浪!」

  官道並不十分的平整,馬車搖搖晃晃的,坐在裡面雖然墊著厚厚的棉墊,可還是顛簸的厲害。何媛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孕正是反應大的時候,顛簸的久了忍不住就要嘔吐。蘇名振叫坐在車廂外面的小丫鬟柳兒,讓她拿個盆子進來,只是連著喊了好幾聲都不見有人回應,蘇名振心裡的火氣再一次冒了出來。

  蘇家才失了勢,一個小丫頭居然都敢不理會自己!

  他聊開厚厚的帘子,猛地拉開車廂的門。

  一具還帶著體溫的屍體仰倒進蘇名振的懷裡,小丫鬟柳兒清秀的面容出現在他的視線里。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張開,似乎是想呼喊,卻最終沒有發出聲音,又或者,那一聲悲鳴被悽厲的北風吹的遠遠的到了天際了吧?

  在柳兒的胸口心臟的位置上插著一支弩箭,從小就勤練武藝的蘇名振一眼就認出那是大漢最精銳的騎兵黑麒麟軍配備的連弩所發射出來的弩箭。這種弩箭只有一尺多長,卻是純鐵鍛造,鋒利無比,勢大力沉,八十步內穿破兩層牛皮甲如割破一張白紙。

  整個大漢的軍隊,只有三千人不到的黑麒麟軍才有資格裝備這種連弩。一瞬間,猜到了事情真相的蘇名振臉色瞬間慘白,滔天的恐懼在心裡抑制不住的開始蔓延。他僵硬的抬起頭將視線投向遠處,一地的血紅。

  橫七豎八的屍體散亂的鋪在大陸上,路邊還沒有融化的積雪都被血染的斑斑點點。雪地中那一朵一朵的殷紅,就好像開在臘月里最傲人的那一樹梅花。自己所熟悉的不熟悉的家人僕人,用他們自己的血液描繪出了這樣一副最悽美的畫卷。

  皇帝恩旨派來護送蘇家的五百京畿大營人馬早已經沒有了蹤跡,在蘇名振的視線里還能看到黑衣黑甲的騎士揮舞著雪亮的橫刀,將一個又一個亡命奔跑的蘇家子弟從背後砍死。鋒利的橫刀藉助慣性能輕而易舉的將鎧甲劈開,更何況普通的百姓?

  「夫君?怎麼了?」

  何媛見丈夫的身子僵僵的在車門口不動,她忍不住湊過來從後面攬著丈夫雄武的腰部:「我好多了,別叫柳兒了,昨天她也是一晚上沒睡。夫君,你的身子怎麼這麼硬?是不是受了寒?快進車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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