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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在《家》再版的時候,巴金果然把上面一些想法變成了文字,寫進了該書的後記。讓讀者們讀來感到不可理解的是,巴金在這篇後記中竟然如此嚴肅地解剖自己的靈魂:“小說裡面我個人的愛憎實在太深了。象這樣的小說當然有這樣或者那樣的缺點,我承認,我反封建反得不徹底。我沒有抓住要害的問題,我沒有揭露地主階級對農民的殘酷剝削,我對自己批判的人物給了過多的同情,有時我因為個人的感情改變了生活的真實。……”

  北京的六月是炎熱的。

  全國文代會期,讓巴金最動感情的還不是他在會議中又見到了許多劫後餘生的文壇老友。讓他大傷其心的是,參加作家老舍的骨灰安葬儀式。在八寶山革命公墓禮堂布置了一個既簡樸又隆重的會場,正面黑色的帷布上高懸著老舍那熟悉的遺像。巴金看到那張照片,就會想起自己和老捨生前見到的最後一面。那是1966年颶風乍起的盛夏,他奉命從上海來北京籌備亞非作家緊急會議,也是6月初的一天上午,他忽然在人民大會堂的某一個廳里經過,這時,他對面忽然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古都·《家》·太平湖(3)

  “老舍?!”巴金那次到北京,由於毛澤東已經接連批了兩個有關文藝團體的重要批示,所以他剛到北京就有一種恐懼感。加之會議籌備的緊張,巴金很少有機會外出,探望在京的朋友。當時,他特別想有機會看望一下老朋友,其中就包括老舍。不過巴金為少給別人帶來麻煩,還是讓這一念頭自生自滅了。可是他沒有想到,老舍現在竟然出其不意地來到了自己面前。

  “巴金先生,你好!”與此同時老舍也認出了他,他們緊緊地握著手,然後來到大廳一隅,悄悄地談了幾句知心話。他看出老舍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緊張,儘管北京的形勢已有山雨欲來之勢,老舍卻依舊處之泰然。他對巴金說:“請放心,我很好。請告訴上海的朋友們,我沒有問題。”

  “這就好!”巴金聽了他坦蕩自若的話,懸著的心便放下了,他記得當時這樣對老舍說:“我們都相信你!”

  那次在人大會堂短暫而匆忙的一面,對巴金來說十多年後仍然記憶猶新。但是,他當時決不會想到的是,泰然自若、心胸坦蕩的老舍,竟會在與他相見的一個月以後,就猝然慘死在北京的一次批鬥大會之後。如今,在陣陣哀樂的旋律中,巴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在經過老舍遺像,向老舍夫人等死者家屬走去的時候,腦際里老是浮現著在大會堂見最後一面的場面。那儼然一個銘心刻骨的鏡頭,已經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上了。

  巴金在一個金霞滿天的傍晚,獨自來到北京德勝門附近的太平湖。眼前的湖波依然泛起層層漣漪,只是當年的悲劇不會再發生了。他不知當年的老舍究竟是怎樣來到這幽幽泛動碧波的湖水之畔,也不知他一個人在太平湖邊默坐了多久,才決定結束自己的一生的。巴金也同樣經過那種可怖的年月。他對當初在大會堂里那麼有自信的老舍,最後選擇這條路的心路歷程,漸漸由不解而轉為理解了。巴金知道他和老舍的心是相通的。他們可以沒有飯吃,也可以沒有車座,甚至可以忍受生活的苦難與艱辛。然而他和老舍卻不能忍受非人的待遇。尤其是人格的侮辱與踐踏。不久前他在上海遭遇到的香港《大公報》刪改稿件的難堪,就足以讓他更加從心裡理解一死了之的老舍了。

  太平湖上飄起了霏霏雨絲。巴金仍然一個人靜靜佇立在湖邊,凝思著。

  血沃中原肥勁草,

  寒凝大地發春華。

  英雄多故謀夫病,

  淚灑崇陵噪暮鴉。

  不知為什麼,巴金在湖畔徘徊的時候,心裡忽然想起魯迅1932年寫的那首《七絕·無題》。 他在蒙蒙的雨霧中凝思著,湖波依然汩汩涌動,紛飛的細雨越來越稠,巴金的衣服已被小雨淋濕了。他仿佛在雨霧中又看見了老朋友——老舍含笑向他走來,似在向他詢問:“巴金先生,別來無恙?……”

  第六章 法蘭西,尋覓寫作的起點

  法蘭西,尋覓寫作的起點

  我在法國學會了寫小說。我忘記不了的老師是盧梭、雨果、左拉和羅曼·羅蘭。

  ————巴金:《文學生活五十年》

  A, 到了1975年夏天,巴金忽然作出一個大膽的決定:把蕭珊的骨灰接回家裡來!老人並非無法忍受小樓無邊的寂寞,而是他始終在心裡惦記著蕭珊。

  B, 巴金從前對這個小街可謂瞭若指掌,這裡的每一家每一戶,幾乎都牢記在他的心裡。可是,事情畢竟過去了半個世紀。小街依舊,屋宇全非。他清醒地記得,當年自己每天清早和夜晚,都會輕車熟路地從這條小街上經過,尤其是深夜,他從學校下課回來的時候天已交子時,小街上一片昏黑。

  C, 巴金的話,給在雨中飛馳的小車平添了幾分神秘。此前包括貝熱龍在內所有法國作家,都只是從書本上了解巴金,而今他們真正洞悉了老人的心靈世界。

  D, 巴金在那間略顯狹小的宿舍里,似在尋找當年伏案寫作的小桌。他對法國友人說:“一個晴明的上午我從樹林中散步歸來,忽然接到一封經西伯利亞轉來的信,這是我大哥從成都寄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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