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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這個的時候,特意注意了一下上官夫人臉上的表情,她的眼中沒有一絲波瀾,只是問我:“那你說,若是有兩個人合力害死了這位宿主,那報應應該落到誰的身上?”

  我胡謅道:“這樣的例子以前倒是有,那兩個人都遭了報應,只不是過一個死得早,一個死得晚。若是死得早倒好,不必顧忌什麼。倒是晚死的那個會難受些,日日擔驚受怕的,多出來的日子反而是一種煎熬。”

  她面色稍變,又呆了一會兒,這才神思恍惚地回去。

  光是危言聳聽還不夠,還需要再來些實際點兒的東西。我趁丫鬟們不備,在上官夫人的吃食里下了味“奇癢難抑散”,那是怪老頭的獨門丹藥,是捉弄人的好東西。人服下之後,會發些紅疹,瘙癢難耐,不多日,又會不藥而愈。我們只需要嚇唬嚇唬她,這丹藥也就再合適不過了。

  待到“奇癢難抑散”發作,大夫們又紛紛探查不出原因。上官夫人若真真心下有鬼,一定會將這病症同死生蠱聯繫起來。這樣一來,她一定會去請苗女來解咒。而她請來的苗女,便是我事先用銀子打點過的。

  我再以言語相激,不愁她不據實相告。

  我這幾天的辛苦倒也沒有白費,她的確掉進我事先設好的圈套里。連狡辯的話也不屑再說。

  楚晏楓從樹後頭踱了出來,他雙手背負,腰間掛著一把長劍,他閒庭信步,倒真像個排兵布陣決勝千里的將才:“素姨,若我猜得不錯,傲劍門同殷玉城不和的那場風波,也是你挑起的吧?”

  上官夫人見到楚晏楓,先是一愣,爾後自嘲一笑,道:“原來你是裝病。”

  楚晏楓不置可否,英挺的眉眼閃過一絲狡黠,淡道:“我一直在想一個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找出兇手的法子,後來想想沒有比躺著等兇手出來更好的了。所以我就讓銅板散步有關生死蠱玄乎其玄的謠言。夜半獨怕鬼敲門,心虛——真的是讓兇手無可遁形的靈驗寶器。”

  “我還是太小看你了。”上官夫人倒也不再隱瞞,她道:“你猜得不錯,是我挑起來的。我不過是想同玉溪壇做樁買賣,讓他們將你趕出殷玉城。沒想到,他們不僅完成了我們的交易,還順水推舟地拿走了傲劍門的把酒問青天。我也是受利用的那一個。”

  順水推舟也的確是花妙娘的一貫作風,想來青木崖的木幻神針也是這麼丟失的。我暗自想,花妙娘沒將殷玉城的寶貝給順過去,倒也算得上是無上恩德了。

  上官夫人笑容慘澹,又問楚晏楓:“你怎麼猜出是我?”

  “殷玉城行事一向謹慎,來路不明的酒要混入殷玉城自是很難。若非有人裡應外合,這隻黑鍋我只怕也難得背上。”楚晏楓頓了頓,道,“那日東窗事發,我同大家一起下到酒窖去追尋酒的來路。素姨你滴酒不沾,卻清楚酒窖各種酒的擺放位置,這便讓我起了疑心。我又無意中聽帳房說起你從他那兒領了不少銀子,從泉州買了些極貴的絲綢。你一向從簡,卻忽然出手大方,所以這銀子去得委實有些蹊蹺。當然,這些都只是懷疑,我真正確信幕後黑手是你的時候是在玉溪壇。說來也巧,花妙娘用來招呼我們的茶水便正是您菡玖居里獨有的茉莉煙花露。若是你們私底下沒有關係,這也說不過去。”

  上官夫人嫣然一笑,她微微眯起眼睛,淡道:“我嫁進殷玉城十六年,沒有一日過的是自己想要的日子。殷玉城的權勢毀了我,我自然也要毀掉殷玉城。當初老頭兒既強取我進門,自然也該付得起娶我的代價。我同你娘鬥了大半輩子,餘下的日子又在跟老頭子勾心鬥角。我一生除卻嫁人,其他事情全都順風順水,沒想到今天卻被你這麼個小計謀給算計,我到底是輕敵了。”

  “素姨,您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上官夫人只是一味搖頭,臉上的表情竟分外淡然,她道:“我只是不甘心。”她忽然看向楚晏楓,說:“我千算萬算都算不到自己會輸在你的手上。那日,你從弦歌坊擄了位花娘子去。我還以為你終究是受不住傲劍門和殷玉城兩方的壓力,於是決定撇下殷玉城的擔子,做個縮頭烏龜,一走了之。我以為我終於可以毀掉那個老頭兒的殷玉城,還可以讓他的兒子身敗名裂,沒想到殷玉城與傲劍門的誤會卻順利化解了,你不僅洗清了嫌疑還毫髮無損地回來了。”她冷冷地笑了兩聲,眼睛裡閃過一絲狠冽的光芒,繼續說:“我一直都以為你是膏粱子弟、花花公子,沒想到你尋花問柳是假,掩人耳目倒是真。”

  她的語意一轉,說,“真是可惜,還沒見到殷玉城敗落,便要背上謀害親子的罪名。不知你家老頭會如何對我,只是如果他打算殺我,便永遠也不能知道在背後對付著他的人是誰了?哈哈哈……”

  楚晏楓的眸光一冷,他冷聲質問:“背後之人是誰?”

  忽然間,襲來一道勁風,我們被風沙欺得睜不開眼。待風沙過後,就只看見上官夫人臉色慘白地捂著深深插入她胸口的三枚金錢鏢,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張了張嘴,道:“你……你……”

  她的話還未完全說完,便頹然倒地。

  楚晏楓一個箭步衝上去,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口,又探了探她的鼻息,他的臉色變得分外慘白,淡道:“已經死了。”

  我深深吸氣。變故來得太忽然了些,貢桌上的蠟燭的火光還在躍動,點蠟燭的鮮活生命卻於頃刻間消亡。

  忽然,屋頂上忽然落下四個青年,初初一看,只覺得他們四個一模一樣,仔細去看,才能略微覺得不同。他們整齊劃一地列隊,畢恭畢敬地半跪下來,齊聲道:“屬下參見少城主。”

  楚晏楓冷著臉,他將袖子一甩,極力壓制著勃然的怒意,說:“你們在這裡多久了?誰讓你們來的?”

  “是我。”這是一抹冷冽又不失厚重的女聲。湖心亭中忽然走出一個人,她穿著一襲黑衣,約摸四十來歲的樣子,端莊得體、氣韻大方,每近一步,都能感受到獨屬於女性的凜凜之勢,龍眉鳳目,皓齒朱唇,若不是有一道又細又長的疤痕從眼角一直落到唇邊,只怕年齡也掩蓋不了她獨特的美麗。

  楚晏楓見到她,只躬身行禮,輕聲道:“娘親,您什麼時候來的?”

  娘親,這就是楚阿娘?

  楚阿娘冷冷一笑,道:“涵兒,你什麼都好,就是太心慈手軟了。若是我不來,你豈不是還會任由那女人興風作浪。”

  “可是素姨已死,有些事情只怕永遠不會清楚。”

  不等楚阿娘開口,跪在地上的幾個人之中年齡稍長的便道:“少城主,我等一直被二夫人蒙蔽,若不是今日聽了個牆角,還不知道要糊塗多久。”

  我知道他指的的楚晏楓蒙受監管不力的不白之冤,送些酒被牽扯進玉溪壇事件,折騰幾月,也總算是沉冤昭雪。只是沒想到,看似淡薄的二夫人會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我隱約覺得她對殷玉城有恨意,只是一切尚未解釋,人便斷了氣,難道還有什麼是她想說,而有人不想讓她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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