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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到了范子欣的母親寫的貼文,想起了過去。

  *

  那年冬天,晏歸荑成為了唐遜的模特。他完成了《野馬》,參加了各種聯展,漸漸有了名氣,同時開始創作新的系列,即被稱為“少女系列”,以少女的人體或肖像為主,描繪的大多數純真又邪氣,或者陰鬱的笑容這樣複雜的少女們的情緒。

  一開始,她很高興去唐遜的工作室,一個成熟男人,頗具才氣的藝術家對那時的她十分有吸引力,她那時候懵懂無知,後來稱之為愚蠢。不論如何,她必須得承認,當時她是有些仰慕他的。他講創作,講哲學,也會講生活趣事,說他遞給了她打開世界的鑰匙也不為過。這些時光讓她暫且放下了遲澈之的消失,埋起了千轉百回的難過和懊悔。

  不久後,晏歸荑正式成為美院的學生,少女系列的畫陸續展出,她得到了“繆斯”這個頭銜。同一時間,他招徠別的女孩——幾乎都是高中生,有一個女孩常去工作室,逐漸和她熟絡起來。他創作的時候,她也會試著畫一畫,畫那個女孩的時候,她靈光乍現,第一次沒有模仿大師之作,完成了作品。

  那一陣他陷入創作瓶頸,情緒陰晴不定,當她把那個女孩的肖像畫給他看的時候,他直言“這是垃圾”。雖然心底有些得意,她還是覺得自己的只是學生作業,他這樣講,她就更看低自己了。愚蠢的女孩並沒有因此記恨老師,她依舊高高興興的去工作室,希望能學到更多東西。

  有一次,談及那些經典作品中的性,不知怎麼說到她身上去了,他說“歸荑,你是不可褻瀆的”,她只覺得好笑,全然不當一回事。如果她時候就察覺到危險,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陰天,工作室里的木材、油畫顏料和作畫用的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悶得晏歸荑喘不過氣。她已經在鏡子面前站了一個多小時,維持著一手繞過後背拉著另外一隻手臂的姿勢,不光背僵了,表情也僵了。

  透過鏡子,她看見側身後的唐遜依舊專注地看著畫布。她還是沒能忍住,出聲問他,可不可以休息會兒。他欣然答應。

  她穿著貼身的白色背心和三角短褲,由於要求,她沒穿內衣,隱約能看見乳-房的輪廓。

  “不可褻瀆”或許是假的,起了邪念是真的。但她沒有意識到他的目光不對勁,他說玩個遊戲的時候,她笑著說好。

  所謂的遊戲不過是翻著畫冊看畫說出畫家和畫的名字,誰輸了誰就拿油畫刀兩個人揮動油畫刀,在對方身上抹上顏料。最後她渾身沾滿顏料,他拉著她站到鏡子面前,要她欣賞他的“作品”。

  他有些興奮,說著“我知道了!我知道問題在哪兒了!”。

  她疑惑地看著鏡子裡的他,聽見他要求她褪去衣衫。她猶豫了一會兒,脫下了衣服。

  他用油畫刀划過她的肌膚,劃破她對他的信任。

  “你的感覺不對,不是這樣子的。”

  “老師?”

  “……這樣連邊緣性行為都算不上。”

  她記不清具體是怎樣的了,那些零碎的對話反覆出現在深夜,變成夢魘,要吞噬她。

  得益於李女士的開明,晏歸荑得到了完整的性教育,她知道女孩感到不舒服的時候要保護自己。她想走,卻被唐遜拉住,於是她用油畫刀在他身上用力的劃了一下,吊帶背心也沒拿,拾起放在門口的裙子就跑了出去。

  再次鼓起勇氣去唐遜的工作室,是因為她發現唐遜完成的少女系列三號,與她的那幅“垃圾”,是那麼相似,更為成熟,也更唐遜。

  她想問個究竟,用備用鑰匙打開工作室大門,卻在畫室的木門前止住了腳步。她聽見了不尋常的喘息聲。

  門輕輕掀開一絲縫隙,逆光下,兩道黑影交疊在一起。

  視線交錯,女孩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她轉身就走,一路狂奔,感到荒唐又不可理喻。

  日升月起,女孩的臉反覆出現在晏歸荑的腦海里,那張驚恐的哭泣的臉。她開始猜疑,起初不敢問,後來卻無法問了——女孩和她斷了聯繫,據說去了國外。

  她希望不是她猜想的那樣,可越是這樣想,反而越覺得不對勁,心裡也越歉疚。

  她甚至想,如果當時她為這個女孩做了些什麼,她是不是……兩個女孩對抗成年男人,至少有一絲勝算,就算失敗,她也抵抗過。可是,沒有如果。

  沒有人能修正過往。

  三件事像抽積木一般,抽去了她的靈魂。

  在李女士的嚴格教育下,她養成了壓抑自己的個性,此後更是如此,不願再畫畫,不敢看鏡子,不能和人親密接觸。

  那天,晏歸荑在走廊碰上唐遜,終於對他說出了“剽竊”,卻沒能說出其他的話。她覺得他噁心,也覺得自己是垃圾。得知范子欣的遭遇,她的心底也生出了自己“逃過一劫”的慶幸。她太糟糕了。

  她沒辦法對任何人講這件事,過去害怕別人知道她的遭遇露出奇怪的表情,害怕她的驕傲面具被撕破,害怕……她也不知道的東西。她是個膽小鬼,說著要正視自己,卻還是做不到。

  她沒能為那個女孩做些什麼,可以為范子欣做些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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