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5 死亡與原諒
chapter285 死亡與原諒
作者：
成麗華說完這番話，整個人就急促的喘起來，似是身體某處又開始疼痛，在秦沐陽扶住她後，她整個人疼得縮在兒子兒子的懷裡，整個人縮得只有平時三分之二那麼一點兒了
「媽。」秦沐陽心疼的低聲輕喊。
「芮成，我想見你媽媽。」成麗華將乾枯的手伸向關芮成。
關芮成伸手握住，冰涼的體感讓他一陣心驚。
「關芮成」秦沐陽在看著他時，一臉的哀求表情，只是顧及母親對自己的維護，沒有將哀求的話說出來。
「我通知我媽過來。」關芮成低頭看著自己手心裡，這隻冰涼得沒有溫度的手，忍不住握攏手指，輕輕包住。
面對這樣一個虛弱得連堅持自己的意志都困難的老人，他心裡有再多的怨與惱，此時也無法提及。
「大姐將你教得很好。」
「很好。」
成麗華滿足的微笑，疲倦的將腦袋靠在兒子的懷裡，輕輕閉上眼睛。
「我現在給我媽打電話，阿姨可能需要一次全面檢查，你趕快安排吧。」關芮成小心的將成麗華的手放回到秦沐陽的懷裡，輕聲說道。
「謝謝。」秦沐陽抬頭，目光從秦正南的身上緩緩掠過後，抱著母親轉身回到房間，沒有再與秦正南多說一句話。
「麗華，你這病不是大病，能治，你別絕望。」被警官扭著的秦正南突然象是明白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磕磕絆絆一起走過近三十年的妻子得了絕症。
妻子不可能再支持他的任何夢想、兒子也不會再聽從他的安排，他們在病痛的拆磨里投了降，連帶著要拋棄他這個丈夫、父親。
他不允許，他永遠是這個家裡說一不二的權威、他算計了近二十年的裴家就在手邊，他不能放棄。
「沐陽，好男兒志在四方，你媽的病花錢就能解決，你該振作起來去完成你的事業。」
「沐陽，爸沒有犯罪，我馬上就會出來的。」
秦正南大聲喊道。
「警官同志，帶他走吧，吵人。」關芮成回頭看了還念著人情的警官一眼後，目光在轉向秦正南時，一臉的厭棄與鄙視。
「那我們就走了。」警官也點頭，與隊友一起押著大喊大叫的秦正南從旁邊的電梯離開。
*
關芮成這才走向一直站在走廊盡頭不敢過來的修雅，輕聲說道：「今天的事謝謝你。」?「關老師，沐陽會不會怪我？」修雅的目光看著病房門口，臉色一片蒼白：「還有他媽媽，會不會恨我？」
「不會。」關芮成將手機信息拿給修雅看過後，輕聲說道：「進去陪他們吧，照顧女病人，還是女生比較在行。你告訴沐陽，我去接我媽過來，讓他儘快安排醫生做全面檢查。」
「她她怎麼會這樣」關芮成說了一堆的話，修雅還沒有從剛看到的信息中回過神來。
關芮成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後，側過身體從她身邊走過，直接離開了醫院。
*
當關芮成陪著母親再次來到醫院的時候，成麗華正安靜的躺在床上。秦沐陽悄聲說，是剛打過止疼針了。
「大姐。」成麗華見到成麗謹，堅持著讓秦沐陽扶她坐起來。
「怎麼瘦成這樣子了。」成麗謹傾身去扶她，卻被她一把抱住：「大姐，你原諒我。」
「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最後受苦的還是你自己。」成麗謹輕嘆了口氣，摟著她輕輕的拍著，動情的說道：「你總說我自以為是、要求苛刻，我其實都聽進去了，在我對待芮成的成長時，我總想著你批評我的那些話。可對你我是心疼你啊。你是個女孩子，犯了錯就是一輩子」
「對不起大姐，是我錯了」成麗華依在成麗謹的懷裡，哭得像個孩子。
成麗謹的眼眶一陣發熱，輕輕的擁著妹妹，哽咽著說道：「誰要你認錯呢，我從來都想過要你認錯，我只想你別做錯事、走錯路」
兩姐妹抱在一起失聲痛苦，多年來的互不理解、多年來的相互埋怨終於在此刻達成和解。
其實在不互來往的這些年，她們誰也沒有放下過誰，姐姐為了妹妹曾經犯下的錯，一直心存不安、一直用她的方式照顧著被他們算計的小女孩；而妹妹的倔強與堅持，固然是因為愛情，何嘗沒有向姐姐證明『我是對的』的執念作崇呢
「醫生檢查過了嗎？」關芮成與秦沐陽一起走到屋外，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嘆息。
「沒有，也用不著了。上周的檢查結果剛出來，已經全面轉移了。」秦沐陽紅著眼圈，低聲說道：「醫生說，這個病就算保守治療也不應該轉移這麼快的。主要還是精神疾病引起的機體病變，加速了癌細胞的擴散。」?關芮成沒有說話，死亡固然可悲，他看著也覺悲切，但也只是一個旁觀者的情緒而已。置身關係之中，他並不打處原諒秦家人－－說得不好聽一點兒，他們是自作自受。
裴家何辜？寶兒何辜？只是因為有錢，便被他們看中了、便遭了家破人亡的禍事。而且那秦正南
關芮成一想到這個，心裡莫明的就上火。
「我學校還有事，就先走了。」關芮成看了他一眼，聲音變得冷淡疏離。
「我想讓寶兒過來看看我媽。」秦沐陽輕聲說道。
「你們認識她的時候她才三歲，你媽對她可有側隱之心？」
「就算是設計的開始，好歹假裝疼她也疼了十五年，在知道你爸對她的計劃時，你媽可有過一絲不忍？」
關芮成冷聲質問：「寶兒父母的死亡、寶兒的殘疾，她至少是幫凶。」
「秦沐陽，寶兒或許單純大度，但請你和你的家人記住：她現在不是一個人，可以任由你們捏圓搓扁。」
「不管怎麼樣，她會有她自己的決定，就算你是她的丈夫，也不能替她做決定。」秦沐陽並不為母親辯解，只是堅持寶兒過來醫院。
「當然，所以你聯繫她吧。」關芮成冷哼一聲，轉身大步離開。
「關芮成」秦沐陽跟著轉過身，看著他一身的凜然之氣，終是沒有再繼續求他。
在關芮成離開後，秦沐陽反覆的拿出手機又放回去，猶豫著要不要給寶兒打電話。
寶兒的個性他了解，他相信只要是需要，寶兒一定會過來。可關芮成
關芮成說得沒錯，是自己一家人害得寶兒十八歲開始就便成孤兒，難道現在還要讓她因此與丈夫不和嗎。
可母親
秦沐陽猶豫著，一邊是家人曾經犯下的錯、一邊是母親最後的願望、一邊是寶兒婚姻的和睦
終於，他算計再三，還是給寶兒打了過去：
「寶兒，我是沐陽。」
「我媽的病惡化了，你能不能來看看她？」
「是嗎」
「寶兒，我求你還不行嗎」
「她最後只是想和你說聲對不起。」
「我知道了，那我替她向你說聲對不起：對不起。」
「」
掛了電話，秦沐陽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
他以為寶兒一定會來，可他錯了。寶兒連藉口都沒有找，她說她不想原諒
終於，寶兒徹徹底底遠離了他，連他以為的了解和默契，一樣也沒有了。終於，她徹徹底底的屬於了關芮成，她與他有相同的決定、而他也篤定她的決定
*
裴寶兒輕輕放下電話，轉身看向窗外的空中花園。
春天已經逼近，花園裡的花開得越發繁盛。這棟大樓早已物是人非，而這些花兒卻如多年前一樣，這讓裴寶兒每每看到，總是想起小時候在這棟樓里跑動的畫面、想起她生氣時將花都踩碎，爸爸媽媽生氣而秦沐陽將她護在身後的畫面
時間真快啊，一晃好多年都過去了。
秦家的計劃終於還是得逞了、爸爸媽媽不在了、她和秦沐陽之間也永遠回不去了。唯一的幸運是她遇到了、愛上了關芮成，可她再也不能如初見時那般自信大膽了。
一切，終於還是回不到老樣子了。
「tina。」
「裴總。」
「找人將這些花兒全撤了，公司同事有人要的就拿回去，沒人要的，就送到園藝中心去。」
「啊」
「找幾個設計師出方案，空中花園改造成半休閒、半商務區，供員工聊天、客戶談話、午休發呆什麼的，都行。」
「」
「有什麼問題嗎？」
「要不要問問關先生？」
「不用。」
「哦，好的。」
*
秘書離開後，裴寶兒拿起電話給秦沐陽打了過去：?「沐陽，我是寶兒。」
「我不來醫院了，但你可以轉告阿姨，她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都能理解。她沒有對不起她自己，她只是選擇了愛情而已。她能接納自己就行，不必需要我來原諒。」
裴寶兒說完便直接掛了電話。
她不知道秦沐陽能不能懂她的話，但她知道自己在這一刻明白了許多道理：一個人的選擇最主要是對得起自己，如果在對得起自己的時候傷害了別人，那也不要奢望別人的理解與原諒。
「我們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做了就做了。不能說你想傷害別人的時候，別人就得受著；你想心安的時候，別人就得原諒。不是這樣的。」裴寶兒握著電話，看著站在辦公室門口的關芮成，輕聲說道。
「半天沒見，象是別人家的老婆了。」關芮成大步走進來，伸手捋了捋她的頭髮，輕聲說道：「我同意你的說法，對於別人的傷害，我們有權利選擇原諒或者不原諒、也有權利選擇報復或者不報復，這與生死無關。」
「我對世界的理解，終於可以達到老公的水平了嗎？」裴寶兒歪著臉看著他，臉上是淡然卻甜蜜的笑意。
「有些方面，比老公的水平還高。」關芮成點頭，看著她認真的說道：「秦正南男扮女裝回到費城，成麗華給了我消息，現在他已經被抓回警局。」
「所以你是希望我原諒的吧？」裴寶兒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不是。」關芮成搖頭，沉然說道：「我只想讓你知道全部的真像，而她最後的醒悟，也不是我們要原諒的理由。」
「當然，她只是為了自己的心安，又何嘗是為了對我有愧疚。」裴寶兒點頭，長長的吐了口氣後，轉身面對著窗外的空中花園，手臂輕輕揮過，音調輕快的說道：「這個空中花園我決定要改造了。」
「恩哼，知道。剛才秘書向我投訴，說老闆一個人呆得悶了，又在胡思亂想。」關芮成點頭，笑眯眯的看著她。
「喂，到底是誰給她發薪水啊，居然在我老公面前說我壞話。」裴寶兒皺著鼻子用力瞪了他一眼。
「可見你有多不靠譜。」關芮成大笑。
「不好嗎？」裴寶兒反問。
「好，所以我推薦了兩個設計師給她。一個是給我們房子做裝修設計的、一個是給盛世的辦公室做裝修設計的，應該會做到你想要的效果。」關芮成認真的回答。
「這還差不多。」裴寶兒這才笑了。
*
秦沐陽後來還給寶兒打過一次電話，但寶兒最終還是沒有去醫院看成麗華。而在三天後，成麗華因病死亡，秦家辦了簡單的葬禮。
秦沐陽為秦正南申請了開庭前假釋，所以他不管主動還是背動，也在靈前陪了三天。
關芮成作為侄子、寶兒又以關芮成妻子的身份，兩人去靈堂前上了香，算是對這段關係的一個交待。
看著她一身黑衣，沉靜的站在關芮成的身旁一副大人模樣，秦沐陽只覺心如死灰。而見他絕望得想哭的修雅，心裡又是另一番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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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成麗謹與成麗華之間是姐妹間的理解與爭執，無關傷害，加之有血緣親情，所以她們之間可以達成諒解。而成麗華與寶兒之間從開始的欺騙到最後的傷害，都是步步算計，所以寶兒無法原諒。
2。很多人說，人死仇去，我個人並不認同，傷害不會因為人死了就變得不存在，所以你想原諒就原諒，不想原諒就不要逼自己原諒，我們對自己的決定作主、也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不要輕易被無關的人綁架。他不是你，他怎知你的傷、你的痛？
3。本章結束的地方，有沒有發現寶兒真的長大了？她和關老師的對話，再不需要句句解釋了，他說上句、她便知下句，然後回了再下去，如果曾經的喬安與芮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