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1 真話
chapter281 真話
作者：
關芮成在離開學校大院時，看見秦沐陽正坐在操場的階梯上。他呆滯的看著球場上那些孩子們躍動的身影，目光卻沒有焦距。
關芮成停下車，看著他許久，原有意想下車與他打場藍球，但想想今天在警局裡那人說的話，眸色不禁暗沉，踩下油門快速離去。
秦家的人，沒有一個值得同情。
關芮成車子呼嘯而過的聲音在晚間的校園顯得特別的突兀，秦沐陽扭頭看過來，見是關芮成的車，握著病歷的手不禁緊握。
曾經高高在上的時候，關芮成尚且瞧不起他，現在他父親在逃、母親病重、公司資金鍊險斷、自己被趕出艾瑞。
如果要說從天堂到地獄，大約就是現在他的樣子了。
不不不，他哪裡比得上寶兒當初的慘狀，好歹，他是個男人、他還四肢健全、他身邊還有親人。
秦沐陽此時，才更能體會寶兒當初的無助與絕望，於是對秦家的現狀，也多了幾分坦然。對於自己曾去求她對明永手下留情，只覺後悔。
秦沐陽捏著病歷緩緩走在校園的林蔭大道上，想起天真爛漫的寶兒，曾經多少次坐著輪椅走過這條路，被老師冷眼、被同學欺負。
「寶兒，對不起，對不起」
秦沐陽眼圈微紅，仰頭看著灰暗的天空，想得最多的是當下，至於明天以後的事情，他已無力顧及。
*
「你可回來了，你媽她」秦沐陽一回到醫院，修雅便將他拉到旁邊，小聲說道：「她說要去找你爸。」
「又犯糊塗了吧。」秦沐陽一臉疲憊的看著修雅，點了點頭：「問問醫生，能不能打鎮定劑。」
「聽說會有依賴。」修雅小聲說道。
「還能依賴多久？」秦沐陽白了她一眼，徑直往醫生辦公室走去。
修雅想想也是，回頭回到病房，卻嚇得臉都變了－－成麗華不見了。
修雅狂按護士鈴，對著狂奔而來的護士大聲問道：「你們看見病人了嗎？」
「沒有？病人癌症，我怕出事，麻煩你們去看一下監控。」
修雅跟著護士跑到監控室，看到成麗謹在病房極有條理的換上外出的衣服，拿了外出的包，還清理了包里的現金與銀行卡，然後才離開。
監控器一直跟蹤到她上電梯，而一樓與大廳則沒有她的顯示，修雅再看時間，就是剛剛才上的電梯，她立即對護士說道：「通知七樓護士站按電梯跟進去，我現在去一樓。」
說完便衝出監控室，邊從步行梯往下跑邊給秦沐陽打電話：
「沐陽，你媽剛上電梯，我現在去一樓堵著，你去7樓截住看看。」
而當她氣喘噓噓的跑到3樓時，接到秦沐陽的電話，說被7樓的護士截住了，現在正送回病房。
「好，你先看著吧，我一會兒上來。」
修雅閉了閉眼睛，身體貼著牆壁慢慢的往下滑去，最後跌坐在樓梯上，抱著頭深深的埋進膝蓋里。
她感到好累。
追秦沐陽追得累、照顧不喜歡的成麗謹更累。但現在她卻是脫不了身。
她終於明白關芮成說的，共患難的經歷是什麼意思。她在心裡直笑自己傻，這樣的患難她真的不想要。
她又在心裡罵關芮成太過狡猾，明知道她和寶兒一樣沒有社會經驗，便用這樣的條件誘她。
「秦沐陽、秦沐陽，看在我這麼辛苦的份上，你能不能愛我一點點」修雅沉沉的吐了口氣，用手扶著牆壁緩緩站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層層階梯，也佩服自己居然穿著高跟鞋一口氣跑了下來。
到底是腳疼，修雅脫了鞋子拎在手裡，慢慢的往下走去。
*
修雅回到病房的時候，秦沐陽已經哄得成麗謹睡著了。兩人面面相覷，看著彼此都狼狽不堪的樣子，忍不住的笑了。笑過之後，又忍不住的紅了眼圈。
「小雅，謝謝你。」秦沐陽伸手從她手裡接過高跟鞋，拿了雙醫院的病號鞋遞給她。
「不用，真的。」修雅拉過椅子坐下，低頭穿鞋，輕聲說道：「我有時候在想，如果你和寶兒之間沒有發生這些事情，她定然不管你是富貴還是落魄，都會留在你身邊。」
「她會，但她」秦沐陽看了修雅一眼，輕聲說道：「她是溫室里的花，這樣的生活，她很快就會枯萎的。」
「所以你心甘情願的放手，是嗎？」修雅不敢抬頭，害怕看見他在提起寶兒時的深情樣子，害怕看見他對寶兒捨不得的眼神。
他的記憶中，已經全是寶兒車禍之後柔弱無助的模樣了，倒是忘了健康時候的裴寶兒也是一個運動好手，古怪精靈的時候，比誰都皮。
「不說這個了。」秦沐陽的嘴角的肌肉微微抖了一下，低聲說道：「我媽這邊，我已經安排了護工。以後你不用成天看著她。」
「如果你對以後還沒有計劃，就先到沈氏幫我吧。現在雖然情況不好，我還想再拼一下，看看能不能起死回生。」
修雅輕輕點頭，小聲說道：「商業的事情我不太懂的。」
「也不用很懂，幫我跟進一些事情就好了。可能會有些委屈你。等我媽情況穩定一些、公司的經營也平順一些，我們再商量以後的事情。當然，如果你有別的計劃，也沒關係。」秦沐陽的聲音淡淡的，很佛系的樣子，言語間似是對未來已經有了計劃，卻又不在乎修雅的決定。
如果是寶兒
修雅忍不住又想起寶兒。
如果是寶兒，他可能會強制她留在身邊，也可能會找到另一個溫室的地方將她送過去。要麼占有、要麼放手，這是他愛的方式。
所以她到底要不要接受，到底要不要沒有愛情卻被計劃
修雅輕咬下唇，心裡慌亂的猶豫著、又擔心的緊張著。
「或者你需要時間來考慮？」秦沐陽淡淡問道。
「不用了，當然是依你的計劃來，我就是怕做不好，會給你添麻煩。」修雅小聲說道。她最終還是捨不得放棄這個機會可以與他談未來的機會。
「好。」秦沐陽點頭。
兩人在病房裡靜靜的坐著，都沒有再說話。
他們都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會有些改變了，即便沒有愛情，從寶兒出事時候開始的陪伴與依賴，也讓他們在現在這樣的時候感覺到對彼此的需要。
特別是秦沐陽。
*
半個月後。
秦沐陽為母親確定了保守治療的方案，在口服化療藥物的同時，定期做靶向化療的治療。在做過第一期的化療後，各向指標的情況均出現好轉，癌細胞也有明顯減少，唯其精神狀態，因著化療對身體的傷害，病情反而加重了。
秦沐陽在諮詢了醫生後，最終決定連化療也放棄。
他不想母親的身體與精神同時處理不可控的極端狀態，化療的恢復結果還不可預期，而她的精神可能會先跨了。
他希望至少母親的精神能慢慢恢復過來，在父親回來看到她的時候，她仍一如他離開時候的溫雅、高貴。
他想，這應該是母親的願望吧。
「你爸真的會回來嗎？」修雅小聲問道。
「這邊最後一次匯錢，是我媽生病前。他該沒錢用了。」秦沐陽淡淡說道。
「你不匯？」修雅看著他。
「匯了，他怎麼會回來。」秦沐陽點燃一支煙，邊抽邊冷笑著：「我原以為，他聽我媽說了公司的事情後就會回來，沒想到現在該回來了。」
「你以前」修雅看著他，欲言又止。
「我媽看到他，說不定能好了，到時候可能手術也不是問題。」秦沐陽的聲音微微發冷，卻很堅定。
「恩。」修雅點頭，有些明白秦沐陽的意思。
但在心裡
她對現在的成麗華是有些同情，但整體上並不以為然－－秦正南對裴家人、對寶兒做的那些事，她知道成麗華全部參與了的，這樣的人
說實話，她的同情有限。
「你和寶兒還有聯繫嗎？」秦沐陽突然問道。
「恩？」修雅抬眼看他。
「她婆婆對我媽的病情開始很上心，但最近半個月一次也沒去看過，也沒給我電話了解情況我相信關芮成不會因為個人意願而阻止，如果有讓他阻止的理由，那也只能是寶兒。」秦沐陽輕聲說道：「我媽只有這麼一個姐姐，相愛相殺這麼多年她在最脆弱的時候，是想見她的。」
「我我去問問。自你離開艾瑞後，我和寶兒就沒有再聯繫。」修雅的眸子閃了兩下，小聲說道。
「恩，你幫我了解一下原因，能從寶兒這邊化解的，需要我做什麼都可以；能從關芮成那邊化解的，我去求他也行。」秦沐陽點頭，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感情，卻讓修雅感到動容。
*
修雅與裴寶兒通電話的時候，得知她還在公司加班，不禁意外，但緊張感也少了些。在公司見她總比在她家裡來得讓人輕鬆。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會成為一個女強人。」修雅在被秘書帶進裴寶兒的辦公室的時候，看見穿著白襯衣的她坐在諾大的辦公桌後，低頭認真的批覆文件的樣子，真有種跌落眼鏡的意外。
那個充滿靈氣的寶兒居然也可以是這樣嚴謹刻板的樣子。
「我也覺得自己還是蠻有可塑性的。」裴寶兒聽見修雅的聲音，立即放下手中的文件站了起來。
修雅這才看清，她下面穿一條深藍色的西褲，唯腰間系一條花色愛瑪士的圍巾，讓這套沉悶的套裝顯出些活潑來。
「非要穿成這樣？不彆扭？」修雅打趣的笑著。
「諮詢顧問和我說的啦，在你沒有老闆氣勢的時候，就先讓自已的外表象個總裁。」裴寶兒走到冰箱前，拿了瓶veen的純淨水遞給修雅：「將就著喝吧，顧問不許我的冰箱裡放甜品了，只有這個。」
「貴死人了，真奢侈。」修雅拿在手裡看了看，不禁搖頭。
「形象需要，其實我才不愛喝。」裴寶兒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又將純淨水從她手裡拿了下來，隨手放在桌上後，又從自己的包里拿了瓶x蘋果汁遞給修雅：「喝這個吧，我偷偷給自己準備的。」
「大小姐，這個比礦泉水還貴呢。」修雅不禁失笑。
「喂，你還沒窮瘋吧，老和我說貴。」裴寶兒瞪了她一眼，自己拿了礦泉水走到窗邊，將身體半倚在s形的桌子上，逆光看著修雅問道：「找我有事吧？」
「是。」修雅收起玩笑的口吻，低頭想了想，慢慢走到她身邊站定，輕聲說道：「秦沐陽媽媽的病很嚴重，且不能順利治療，生命周期可能不會很長了。所以他想知道，怎麼才能讓你同意，讓你婆婆去看看她。」
「我沒有不同意。」裴寶兒搖頭：「我甚至不知道，我婆婆居然沒有去看她。實際上我知道的是，我婆婆很在乎這個妹妹。」
「可確實沒去。半個月前開始，一次也沒去過、一個電話也沒打過了。」修雅搖頭：「寶兒，我知道他們家對你做了什麼，我不想勸你放下、看開、原諒。我只是不忍看著沐陽面對此事如此無助，所以我來問問。你的決定我不反對。」
「還真不是我。」裴寶兒的眸子微斂，想了想說道：「成老師和關芮成是兩個特別獨立的人，他們誰也不會去干涉另一個人的決定、或生活。所以我認為是成老師自己的決定。」?「至於原因」裴寶兒想了想，抬起眼睛，看著修雅，緩緩說道：「有件事關芮成特別生氣，他可能告訴成老師了。我想成老師越心疼她妹妹，就會越生氣。」
「什麼事？」修雅撐在桌上的手，不禁發緊。
裴寶兒定定的看著她，一字一句將那個共犯的話告訴給了修雅，在看見修雅一臉古怪表情的時候，輕聲說道：「我想，大約沒有人能接受自己的親人是這樣的。」
「我知道了。我想想要怎麼和沐陽說。」修雅的話說得很艱難，她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寶兒－－竟被視作長輩的人，這樣猥瑣的看待過
「會不會是巫陷？」修雅忍不住問道。
「我也希望是」裴寶兒將手機拿起來，調出一條信息給修雅－－正是警局發給關芮成的、對共犯說話時侯心跳、血流、聲音頻度測評的數據。
他說的是真話。
－－－－－－題外話－－－－－－
秦沐陽為了自己的媽媽，也要逼秦正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