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既見君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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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沉默不語,似乎各自有各自的心事,只是機緣巧合,在這個地方無意之中遇見,也不在意什麼別的身份地位權力的東西,只是有這麼一次偶遇罷了。

  那個少年似乎心緒不假,雖然是看著金秀,眼神卻有些游離,又有些發呆,臉上偶爾又浮現出悲傷之色,可金秀也是驚呆了,她死命的盯住了那少年的臉,似乎就要仔細看出什麼端倪來,她的臉上露出了震驚的神色,為什麼有人會這麼的像?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輪迴轉世的說法嗎?

  她帶著一抹憂傷,又帶著一絲甜蜜,靜靜的看著那個少年,如果不是夢回百年,她又怎麼會有這樣的機會,能夠站在這男子的面前,靜靜的看著他呢?

  輕塵和蚊蠅又飛起來了,似乎還帶來了一些摸不著的風,金秀想起了很多過去的往事,不由得呆立在石台上,陷於回憶而無法自拔。

  兩個人相顧無言,還是金秀打破了現場的僵局,她從回憶之中走出來,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也是她膽子大,若是換了其餘的人,這深更半夜的,還有這麼一個憂傷的臉熟少年出現,只怕是還覺得是什麼鬼出來了。

  她朝著那少年微微蹲膝,福了福,不卑不亢的說了聲,「尊駕是誰?」

  那少年才回過神來,眼睛的焦距復又凝聚在金秀的臉上,他見到金秀行禮,也只是微微點頭——這算是回過禮了,他問金秀,也不回答金秀的問題,「你剛才唱的小曲,似乎從未聽過,詞我是知道的,是蘇軾的。」

  「無非是鄉間小曲罷了,」金秀看著那少年笑道,「不能登大雅之堂。」

  「不能登大雅之堂?」少年微微搖頭,他偏過身子,抬起頭看月亮,又轉過頭看金秀,「這樣的詞,在今日唱,真是道盡了離人哀思,你說不能登,我倒是覺得比那韶樂,更能撥動人之心弦了。」

  「尊駕也有離人哀思嗎?」金秀看到少年的臉上露出哀傷追思之色,於是就問,自然她也知道有些唐突,於是又畫蛇添足加了幾句話,「看著尊駕的穿衣打扮,總是大富大貴之家,如何還有這欲得不能得的人?」

  少年原本覺得面前此女不俗,可聽到這話,卻又忍不住嘴角勾起這微微的冷笑,略帶著鄙夷,「大富大貴之家,身不由己的時候更多些。」

  「那麼就要自己個多做主了,」金秀瞧清了那少年的笑意,不免有些窘迫,咳嗽了一聲,掩飾著看著別處,「若是自己能多做主,那麼身不由己的時候就少了。」

  「希望如此罷,」少年臉上露出了蕭索之色,似乎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興趣索然的樣子,「哦,今個是八月十四了,」少年想起來時候,「這麼說來,明個就是中秋節了。」

  「是,」金秀裝作看向別處,眼角卻是偷偷的看著這邊,「明日就是中秋節了,人月兩團圓。」

  「這樣說來,倒是也一下子過了一個月了,」少年若有所思,臉上似乎又因為想到了什麼而變得暗淡下來,「已經過了一個月了。」

  他拿起馬鞭在手上拍了拍,「這位,」他看著金秀,「請再唱一遍那曲子,如何?我實在是想聽。」

  雖然是溫潤有禮的請,但話語之中帶著不容否定的堅定之意,金秀見到那張昔日最為熟悉的臉,拒絕的話就說不出來了,點點頭,「尊駕所請,小女子自然遵從。」

  她正準備再唱一遍鄧麗君的明月幾時有,可偏偏這個時候街角處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噠噠噠的聲音過後,三四個騎士騎著馬從街角轉了出來,見到石台此處的兩人,忙呼嘯幾聲,一下子就圍了過來,幾個人翻身下馬,朝著那少年單膝跪地,「十二爺!您怎麼在這裡,叫奴才們好找!」

  「我見這月色極好,所以從勝水峪回來進了城,」那少年轉過身子,口氣有些不耐煩,「才這麼出來看了會月色,倒是又被你們攔住了!」

  「奴才該死!」為首的忙低下頭來,「只是奴才們怕爺走丟了,今個已經晚了,若是再找不到人,只怕是要驚動九門提督府了。」

  少年冷笑,「驚動九門提督府?我算什麼身份?罷了,」他見到半跪著僕人還預備著說話,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我這才看了會月亮,就被你掃了興!起來吧!」

  他背對著金秀,擺擺手算是打過招呼,幾個騎士起身,「請爺上馬,」少年翻身上馬,轉過來看了金秀一眼,也不說話,策馬也就離去了。

  等到轉了街角,為首的騎士臉上露出了後怕的神色,「嚇死奴才了,」他應該是和這少年關係頗為親近,所以雖然是自稱奴才,但還是說一些比較親熱的話,他跟在少年身後,忙不迭的說道,「奴才見到爺剛從東陵回來,知道爺的心思不好,所以也不敢攔著,只是想爺若是能鬆快一些,打奴才一頓也是好的。」

  少年搖搖頭,「罷了,我打你做什麼,」少年懨懨的,提不起什麼興趣,「打人罵人,殺人,若是能出氣,我也不會到如此了,今個看皇……看額娘的陵寢,不免是有些難過。」

  騎士又忙警惕的攔住少年的話語道:「十二爺!這個話兒不能說。」

  「那就罷了,」少年策馬往前,「其餘的還有什麼可說的?今個是額娘過世一個月的日子,我這心裡頭不痛快,所以出來走走,以後你們放心是了,我再也不會再亂走的。」

  「今個時候不早了,宮門也下鑰,進不去,要不去和親王府上暫住一夜?」騎士出著主意,「橫豎和親王府還是空著的。」

  「紅口白牙的去打擾別人做什麼?和親王在熱河呢,也不在府上,我若是去,被有心人一傳,又說我居心叵測,結交宗室了,罷了,」少年搖搖頭,在馬上搖搖晃晃的,「隨便找個地方歇歇腳就是了,我橫豎也是睡不著,」他抬起頭來,又想到了剛才那個女子的歌聲,「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我守著這一輪明月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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