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一夜無眠（六）
看上去平靜之極的碧桐書院，實際上一點也不平靜，鳴翠今日也實在是丟了面子，身為皇貴妃宮中第一得意的心腹之人，所到之處人人敬仰，等閒的小主都要對著鳴翠賠笑臉，鳴翠從未像是今天這樣丟過面子，竟然被一個福晉當眾呵斥不知規矩。
面子丟了是小事兒，算起來，鳴翠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宮女，是奴婢，和主子們不能計較什麼，可這面子之外，就連差事兒也辦砸了，這才是明瑞無法平息自己心情最要緊的原因。「元氏今日得了大臉！萬歲爺都下了旨意，南府日後就是都交給她來管著了！」
「這事兒我也沒辦法，御前你們幾個也聽見了，」皇貴妃無奈的嘆氣道，「萬歲爺實在高興，我勸了幾句，委實不敢再勸了，若是再勸，萬歲爺就會明白，我是對著元氏不好的，」維持一個恩澤六宮的皇貴妃體面如何的難！「而且萬歲爺這麼高興，我不捧著也就罷了，如何還能潑冷水呢？我也不能再說什麼了。」
「還是奴才們做事不小心，」馬有德咬牙說道，臉上帶著許多的悔恨，「若是那個時候攔住了，現在她也就得意不起來，只能是跪在娘娘這裡求饒了。」
「這事兒和你們無關，六阿哥一來，他是內務府大臣，名正言順壓著你們，你們攔不住。」
「我想著的，不是這個事兒，」皇貴妃慢條斯理的說道，「鳴翠剛才說了，這個元氏，背後肯定有人！三和自然是算一個，可如今竟然永瑢也會幫著她說話！這些都還不算什麼，橫豎只是內務府，永瑢過繼出去了，也只能是旁支，算不得什麼。」
皇貴妃站了起來，越過了滿地狼藉，站在殿門內，看著殿門外如水的月光，「可南府的這些人，是怎麼放進來的？放進來之後，今個這登場的角兒，是怎麼一個回事能登台的？什麼時候我這碧桐書院，成了瞎子和聾子了？」
皇貴妃語氣輕微，但兩人又是跪了下來，「奴才有罪。」
「還有人！」皇貴妃說道，「還有人幫著她！」皇貴妃轉過頭來，眼中儘是紅血絲，她睜大了眼睛，在兩人頭頂上掃來掃去，「宮裡頭還有人幫著他，我如今這麼久過去了，還以為就那麼幾個，如今看著都知道了，肯定還有！」
「查！一定要徹查！」皇貴妃聲調尖利起來，「查清楚，到底是那些人會幫著元氏！到底是因為要幫著元氏，還是因為要對付我！不計一切代價，一定要查清楚。」
馬有德戰戰兢兢，「奴才知道了。即刻就辦！」
「不計一切代價，不管是銀子，還是帽子！太監，給總管，宮女，也給管宮的姑姑當，侍衛，當然也是升，起碼二等蝦！若是內務府的官兒，那麼更不必說，本宮許諾，一定外放出去！」
皇貴妃不是瘋了，而是她在鳴翠的提醒下，對著這位十二福晉的勢力才驚醒，會有這樣的力量，沒有人把人避開皇貴妃的耳目，運進圓明園，沒有永瑢來在清音閣前給元氏撐腰，圓明園這中秋夜的大戲，就輪不到元氏來唱！
鳴翠的提醒，讓皇貴妃一下子在癲狂之中回過神來，太對了，不能夠再對了，不然的話，為什麼就憑著元氏她一個小門小戶的出身，就算加上一個舒妃，就可以在宮裡頭攪動風雲，舒妃算是半個住在冷宮之人，壓根就在宮中沒有什麼勢力，甚至就連死了兒子五阿哥的愉妃都還不如，舒妃不可能給元氏太多你的幫助，可是元氏，如今算是內宮最得意之人！這憑的是什麼？
有人要捧著元氏，還是有人想著要對付自己？這是皇貴妃現在要馬上解決的問題，她絕不容許任何人對著自己不尊敬，「我絕不容許一個福晉爬到我的頭上來！也不容許別人，想著做一些春秋大夢，來影響到老十五和老十七！」
皇貴妃的語氣從來沒有這樣堅決過，鳴翠和馬有德自然就是心裡有數了，自家主子心心念念的無非是兩樣，一個就是兩位阿哥的未來，另外一個，就是自己能夠登上鳳座，成為真真正正的六宮之主，真真正正的母儀天下！
「這事兒若是辦不好，奴才甘願死在亂刀之下！」主辱臣死，馬有德咬牙詛咒發誓道，「請娘娘放心，奴才一定辦好！」
「南府就讓元氏管著了嗎？」鳴翠問道，「可還要安排人？之前的人這一次沒有發揮出用處，反而是也被蒙蔽了，不知道內情。」
「她這麼想當差，就讓她當著！」皇貴妃現在也只能是破罐子破摔，走一步是一步，「將來慢慢的尋機會，一定要將元氏給解決了，今個萬歲爺還沒提起十二阿哥，若是日後元氏當差厲害了，萬歲爺還能想不起來嗎？」
「娘娘也不必如此，」鳴翠勸導道，「婦人家厲害不厲害，和阿哥關係不大，十二阿哥如今瞧瞧，就是一個只知道讀書的無能之人，緬甸的差事兒，不是傅中堂帶著，他怎麼做的下來？如今沒人帶著，就連尚書房都不敢出來了！」
「你說的不錯，但我們也要未雨綢繆，日後等著他有出息了，咱們到了那個時候再來想法子，就晚了！」馬有德說道，「娘娘，還不如……如此如此，乾脆利索的解決了也就罷了！」
「如今不成！」皇貴妃沉思了一會，搖搖頭說道，「不成！現在內務府和六宮，不是咱們的人，太多了！暗地裡還有人幫著她，這些人不找出來，之前的事兒，可就不能幹了！」
「先等著，先等著，不著急，」皇貴妃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心情，平靜的說道，「咱們要等好時候，先查清楚，再慢慢來，元氏不能一直這麼得意的，我先不去管著她，別的人，或許就眼紅了呢？」
「娘娘的意思是？」
「咱們自己要辦，別人，當然也要辦，咱們一起等著，看看她能得意到什麼時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