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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從御書房出來時,漪寧已經跪的支撐不住了,身子凍得瑟瑟發抖,眼帘垂下去,似乎要睜不開似的,面色慘白得嚇人。
太后親自彎腰攙扶她:“陛下執拗,你如此跪著也不是辦法,先隨我回宮去,明日再說可好?”
漪寧卻並未起身,只虛弱地抬頭,待瞧見太后那張慈善的面容時,她心上升起濃濃的委屈,哭著撲進了她懷裡:“岑伯母,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她從沒像現在這般無助過,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如若立後的詔書下了,她和邵哥哥就再沒機會了。
太后心疼地撫著她的後背:“先別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哀家召了邵恪之進宮再想辦法。這大冷天兒的,我聽佟迎說你白日裡已經跪了一天了,身子如何吃得消,先回去。”
語罷,她示意金嬤嬤和銀嬤嬤過來幫忙。
這次漪寧沒再拒絕,由二人攙扶著回長樂宮。
到了落櫻閣,金嬤嬤煮了薑湯給她喝下,太后又讓人多添了幾條棉被,生怕她就此損了身子。
可儘管如此,太后仍是不放心:“你跪了那麼久,還是得讓御醫過來瞧瞧才是。”
漪寧卻攔下來:“岑伯母,我無礙的,只是覺得有些困,睡一覺便好了。”
太后在床沿坐著,抬手攏了攏她背上的墨發:“怎麼會無礙,只是你如今心事重重的沒在意,還是讓御醫診一下脈才好。”
漪寧搖頭,眼裡含著水霧:“岑伯母,明日吧,我想靜靜。”
太后嘆了口氣,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道:“也罷,我讓金嬤嬤留下來侍奉你,你若是不舒服了便叫她。”
“不必了,我有佟迎侍奉著便可,何況外面還有宮人太監們守著,有事我會讓他們去稟報的。”她乖巧道。
“也好,那你自己好生休息。”
太后離開後,佟迎侍奉漪寧睡下,自己在外室候著,仔細聽了許久,見裡面不曾有任何動靜,便以為是睡著了,她這才放了心,蜷縮在火爐邊睡下。
佟迎不過打了個盹兒,天便已經亮了。
她伸了個攔腰站起來,小心翼翼入了內殿想看看自家主子可醒了。誰知掀開床幔,裡面竟是空無一人。
佟迎神色一驚,匆忙奔了出去。
而御書房外,漪寧仍筆直地跪在那兒,任憑周遭雪虐風噬,卻佁然不動。
御書房內,岑璋在窗邊站著,望著外面那瘦弱的身影,他眼底有心疼,有憤怒,也有嫉妒。
突然,房門被人從裡面打開,岑璋闊步走出來:“你昨日跪了一天,夜裡也不肯休息,身體如何吃得消?難道為了嫁給他,你連自己的性命都全然不顧?”
漪寧筆直地看著前方,連半分目光都不想施捨給他。
岑璋被她的神情刺到,禁不住諷刺道:“你已經跪了一天一夜,邵恪之在做什麼?他此刻可有半點為你感到心痛。”
漪寧依舊一語不發。
岑璋一時沒了脾氣,轉身回了御書房。
這時,有一件雪白色的氅衣落在她身上,隨之她手上也被塞了一個手爐。
漪寧詫異地回頭,卻是穆妧。
她著了件杏色襖裙,外罩紅色氅衣,墨發高綰,眉目如畫,只目光看向漪寧時,沉靜中透著幾分複雜。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站在那兒時整個人顯得有些笨拙,此時由宮人們攙扶著。
“阿寧,回去吧。”她道。
漪寧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讓阿妧嫁給岑璋,或許根本就是害了她。
“對不起……”她突然不知該對穆妧說些什麼。
穆妧卻笑了:“你自己都這樣了,還對不起我什麼呢?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命中注定嗎,可她偏不信命!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繼續筆直地跪在那兒。
穆妧則是越過她進了御書房。
岑璋看見她時,面上不見半分波瀾,只轉身回道龍案前坐下:“你來做什麼?”
穆妧站在大殿中央,舉目望著他:“陛下對阿寧,當真有情嗎?”
岑璋抬頭:“你到底想說什麼?”
“阿寧跪了一天一夜,陛下的心,痛嗎?你執意立她為後,是因為你愛她,還是因為你得不到?”
“貴妃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岑璋冷冷地目光攝過來,擱在案上的拳頭咔嚓作響。
穆妧卻突然嗤笑:“陛下憤怒了,是被臣妾說中了嗎?”
岑璋驟然起身,舉步走過來,一手鉗制在她的脖頸,微微用力:“你不要以為如今懷著身孕,朕就不會殺你。”
穆妧倔強地看著他,眼角一顆淚水驟然滑落,臉上的笑意卻越發燦爛:“自嫁你至今,你曾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呵護備至。臣妾曾經以為,陛下是這世間最溫柔之人。如今看來,或許一切都是臣妾自己以為是的假象。如今你做了皇帝,自然無須再演戲,你想娶誰便娶誰,想殺誰便殺誰,臣妾如何能夠阻攔?”
她的那滴眼淚緩緩滑落,滴答淌在岑璋的手腕之上,冰冰涼涼,毫無溫度。
岑璋倏然收了手,瞥開眼去:“你若說朕當初待你好是為了在父皇和母后跟前演戲,那麼朕登基這三年裡,待你不好嗎?朕雖封你為貴妃,卻讓楊兒做了太子,穆妧,朕待你不薄。現如今,朕只是讓你讓出皇后之位給阿寧,你有什麼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