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頁
聽著裡面一家人的言談,皇后心上頓覺沉重。看樣子,這婦人當真便是蕭叔母了吧?
她緩緩走進屋內,李大娘聽到動靜往這邊看了看,卻只隱隱瞧見個影子,忙擦了擦眼淚:“達子,可是家裡來了什麼人?”
李達道:“是姚夫人,借給咱們院子住的是位老夫人,眼前這個是那老夫人的兒媳。”
李大娘瞭然,忙從床上下來要給人家見禮。皇后上前扶住她:“大娘不必這麼多禮,我聽聞大娘重病,便過來瞧瞧。”
李達忙搬了杌子過來放在床邊,皇后坐下來,望著大娘那滿是厚繭的手,不免想到了當初宮外時的自己。
那幾年兵荒馬亂,朝廷腐敗,大家過得都不容易。
“大娘您姓什麼?”皇后這般問道。
李大娘笑道:“娘家原姓荊。”她眸中帶了些星星點點的光,似乎是想到了以前。
姓荊?皇后心下又加深了幾分原有的猜測。寧姝妹妹的婆婆正是姓荊,這個她也是知道的。
看來,荊氏的身份十之八。九便是蕭叔母,沒錯了。
“方才你們在外面的話我都聽到了,原來大娘便是蕭國公之母。不瞞大娘,那已故的蕭國公夫人與我倒是有些交情的,他們的女兒叫漪寧,我也見過。”
荊氏聞此眸中染起一絲希冀,下意識抓住了皇后的手:“夫人見過我那苦命的孫女兒?”可憐那孩子小小年紀便沒了爹娘,也不知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說完她又無奈苦笑兩聲,抓著皇后的手無力鬆開:“聽聞她如今是在宮裡頭養著的,岑家嫂子必然會好生待她的,想來日子也是極好。至少,不用受什麼苦頭。”
皇后心上莫名覺得酸澀,話語溫柔:“大娘可想見見她?”
荊氏臉上掛著狐疑,突然好似想到了什麼,心上驚愕一閃而逝。
闖子的乾娘姓姚,還教給他賣包子的手藝。那位姓姚的老夫人,原來也是做包子生意的嗎?
聽達子說,這處宅子周圍住著的全是朝中官員,當大官兒的,那這地皮只怕是不好買吧,那位老夫人一個婦道人家怎麼能買到這樣一片地方呢?
既會做包子,又能住在這樣的地方,莫非,眼前這夫人又是她的兒媳?
荊氏驟然抬頭,努力望著眼前那模模糊糊的影子,話音裡帶了顫抖:“難道你是?”
皇后反握住荊氏的手,攔了她欲說出的話,依舊溫婉端莊地笑著:“大娘如若信我,不若便隨我去趟家裡吧。再過兩日便是我婆婆壽辰,若大娘肯去,沒準兒她老人家會很高興的。”
壽辰?荊氏的心再次顫了顫,再過兩日可不正是岑家嫂子的壽辰嗎?她年長自己兩歲,今年豈不是……荊氏仿若一下子抓住了什麼,急急問道:“可是五十五歲的壽辰?”
皇后神色微滯,強壓下內心的驚詫,柔婉地回著:“正是呢,想來是與大娘不相上下的。”
荊氏還抓著皇后腕子的一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你婆婆現在何處,帶我去見她!”
李達夫婦看得一頭霧水,她娘怎麼就突然那麼激動呢?
——
李達夫婦直到進了富麗堂皇的宮殿,被人安排著入了一處大殿裡休息,竟還覺得跟做夢一般。
這怎麼就莫名其妙跟著方才那位夫人來了宮裡呢?
而且自打入了宮,他們的娘便不知被帶到何處去了,這實在讓人覺得心裡難安。
逡巡四周,大殿布置的奢華富麗,腳下的地毯柔軟細膩,周遭還有淡淡的香霧繚繞。瓷器玉器應有盡有,泛著金光的擺件熠熠生輝,這是他們活了大半輩子都不曾見到過的景象。
到底沒見過什麼大世面,李達娘子挽著丈夫的胳膊,兩人侷促地站在一邊兒,瞧著那雕花鑲貝的桌椅,根本不敢觸碰。
這時,有宮女奉了茶點進來,見二人不坐,便笑著指了指桌邊的杌子:“兩位請坐吧,皇后娘娘囑咐了讓奴婢們好生照顧您,怎麼能幹站在那兒呢?”
李達夫婦尷尬地笑著,到底還是坐了過去,瞧著雕花盤碟之內擺著的精緻點心,兩人越發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仿若一下子到了天堂一般。
李達娘子看向那宮女,小心翼翼地問:“這位姐姐,你可知我家阿娘被帶去何處了?”
聽人叫她姐姐,宮女強忍著笑意搖頭:“這個我可就不知了。”說罷,她端著空托盤又退了出去。
外面另有宮女在守著,見夥伴出來,她忍不住扯她過來,小聲問:“這夫妻是何人啊,皇后娘娘為何還讓咱們好生照顧著?”
那宮女搖頭:“這就不知道了,不過,主子吩咐了,咱們只管照做便是。”
兩位宮女竊竊私語了一會兒,各自忙自己的去了,李達夫婦望著桌上的點心卻沒敢動手去拿,只那麼干看著。
此時天色已經黯淡下來,他們都還未用晚膳呢,肚子早已餓得飢腸轆轆了。
李達娘子咽了咽口水,心中想著,這樣精緻的點心,她家元寶都還沒福氣嘗嘗呢,如果有機會帶回去一兩塊兒叫兒子吃個新鮮,那該多好啊。
李達則是心事重重地想著自己母親此時究竟會在何處,心裡實在難安,倒也無心去想什麼點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