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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嬤嬤在案板上切著豆腐,望了眼正屋的方向, 小聲對著一旁和面的金嬤嬤道:“阿金, 你說皇后娘娘怎麼突然間就想到來南苑住了?”

  這南苑自建立至今, 陛下和皇后前些年倒是一道來過幾次, 近三年來卻無人再提及過。而且每回過來,帝後也從不在此地留宿。

  這回皇后突然一個人來這兒,還說要住幾天,銀嬤嬤覺得這應該不是心血來潮。

  其實金嬤嬤心裡也在納悶兒, 可當下人的畢竟不好妄自揣測主子, 想了想只是搖頭:“興許便只是過來散散心,別瞎想了, 咱們盡心伺候好皇后娘娘便是, 其他的咱們倆也管不著。”

  銀嬤嬤自然明白金嬤嬤話里的意思,便也沒再多說什麼,只將切好的豆腐塊兒放進白瓷雕花盤碟當中, 又拿起兩根洗好的蔥繼續切著。

  ——

  順熙帝帶著漪寧從椒房殿出來,站在宮殿大門口有些逡巡不前。漪寧此時正被他抱著,見此伸手扯了扯他的領口:“岑伯父,咱們不去南苑找岑伯母嗎?”

  順熙帝看了眼懷裡的小姑娘,挑眉問她:“阿寧想去?”

  漪寧點頭如搗蒜:“想。”

  順熙帝聞此仿若下定了決心一般,長舒一口氣:“那成吧,既然阿寧想去,朕就帶你過去瞧瞧。”那語氣,倒像是勉為其難接受的一般。

  漪寧才不管這些,見順熙帝同意開心的笑,臉頰露出淺淺的梨渦,讓人見了總忍不住想伸手去戳上兩下。

  從椒房殿到南苑有極遠的路程,越過假山怪石和六座八角小亭,池館水廊,再橫穿一條曲曲折折的甬道,入目是一片靜謐碧綠的湖水。湖水很大,一眼望過去對面顯得渺小無邊際。

  此時入了夏,湖裡的荷花已然盛開,粉色的,白色的,黃色的,紅色的,絢麗多姿,陽光映襯下泛著粼粼微光,像一顆顆精雕細琢的玉制燈盞。碧綠色的荷葉緊密貼合在湖水之上,清風吹起時送來屢屢幽香,更有著“一一風荷舉”的景象。

  南苑就建在這湖水的另一側,湖水之邊為界,有侍衛把手,尋常之人不得越湖而過。

  順熙帝站在湖邊,定睛眺望遠方隱約可見的建築,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當年他初登大寶,命人建造這南苑送與她時說過的話:“結髮之情,糟糠之恩,當永生永世不忘於心。”

  當初建造這南苑之時,承載更多的是他對皇后的承諾和情意。不過時隔多年,那些曾經的過往在腦海中越發遙遠,遙遠到竟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一樣。

  他還在恍惚感嘆,漪寧從他懷裡掙脫下來,在湖邊轉了一圈又跑回來拉住順熙帝的手,仰著小臉兒眨巴著那雙水蒙蒙的杏眼:“岑伯父,南苑是不是在對面啊,可是這裡沒有船咱們怎麼過去?”

  她的眉心略微擰著,倒像是很著急的樣子。

  順熙帝聞此望過去,仔細一看,這附近還真沒有船隻。

  他記得當年建造南苑之時曾說要多造幾隻小舟,不過當時卻被皇后攔下了。她說只需一葉小舟便可,若兩人過膩了深宮的生活,何時憶起從前便一起過去看看,用不了那麼多船。

  那時候他還開玩笑的問她:“如若哪日朕犯了錯,而你一人用這一葉扁舟去了南苑,卻讓朕如何尋你?”

  記得那時她很認真的與他對視,沉默良久方道:“如若真有那一日,陛下便不必再尋我。”

  他還記得她當時眼神里的那份決絕,剎那間心中慌亂,轉而對著旁邊的方德宣吼道:“傻愣著做什麼,去找船來!”

  方德宣被這突然的一聲厲喝惹得身軀一震,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哪裡還敢耽擱,應著就去找船了。

  皇宮裡什麼沒有,想要儘快找上一艘船隻來倒也不算難事。但南苑此地偏僻,將別處的船弄到這兒來也是要花費時間的。在這期間,順熙帝站在岸邊靜靜眺望遠處日光縹緲中的南苑,一時間五味雜陳,心上莫名一陣慌亂。

  以前的過往也在這漫長的等待中漸漸從腦海中浮現,由模模糊糊的影子變得越發清晰……

  當初太后為躲避松原縣縣太爺公子的強取豪奪,帶著他和蕭景旗逃往黎縣,剛在黎縣安家之時日子並不安穩。

  他們是外鄉人,又是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因著母親的容貌更是沒少被一些不懷好意之人惦記。

  好在那時候他和蕭景旗開始去武館拜師,勤加習武,練就了一身本事,這才使得那些個登徒子不敢上門鬧事。而他們一家三口,也才得以在黎縣扎穩腳跟。

  皇后楚媛出生於書香世家,在黎縣也是響噹噹的大戶,又才情遠博,容貌出眾,和她們隔壁的寧家姑娘寧姝被譽為黎縣二美,自是被上門求親之人跨破了門檻兒。

  那個時候的楚媛對於岑禹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她就像那天上皎潔的月亮,而他,不過是塵世間一抔黃土,卑微到骨子裡。

  三月三上巳節的一場初遇,她婀娜的身姿深刻烙印在他心上,久久揮之不去。他也曾以為,那樣一個完美無缺的女子,這輩子自己只配遠遠的望著,永遠無法近身。

  她是他心上的歡喜,他卻從不敢肖想半分。

  直到那日夜裡,他無意間聽到母親在父親靈位前的喃喃低語,他才曉得自己居然有如斯不同尋常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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