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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原名叫范江春,水裡營生馬馬虎虎還是不錯的。江湖上有人損我,叫我‘泛江蟲’,這太難聽了。有一次在水裡討換一船瓷器、幾個兄弟下鑿子也沒鑿沉它。我一個猛子潛過去,在水下把船撞了個大洞,從此就有了這個渾名兒。”

  弘曆帶著微笑說:“你一生作孽不少啊!不過,只要你好生承認,是誰出謀造意,又是誰勾結了江湖上的人來取我性命的?本王體念上天好生之德,少不得還你一個正經的出身。”

  鐵頭蚊連連叩頭說:“謝王爺超生。誰指使我們去幹這件事,小的實實不知。這事原來是黃水怪領頭的,他說北京有個三王爺,要取一個仇人的性命,銀子出到三十萬。還說,如果我能在黃河裡辦成這事,就分給我十萬。我想得此富貴,也足可以洗手不幹了,就答應了他。那個王府的師爺,我見過三四回。有時,他說是姓課,可過兩天又說自己姓王,後來他又說是姓謝。黃水怪失手那天,謝師爺又去找了我,叫我邀集江湖好漢們在陸地上截殺。並且當場就給了我二百兩黃金和五萬銀票,說事成之後,還要再給我二十五萬,就是三十萬也能商量。結果,我們就在槐樹屯和王爺們遇上了。事敗之後,李制台追得太緊,我就逃到北京來找那位謝師爺。我先去了老三王爺府,可那裡的太監說,府中沒有這個人。後來我又尋到了小三爺的府上,門上的人說,謝師爺早就死了,正說著時,又出來一位曠師爺,他說姓謝的沒有死,就把我誆到府里了。我也不是沒眼睛的人,能看不出他是不懷好意嗎?趁著小解,我鑽到府中的湖裡潛水逃了出來……小的上邊說的全都是實話,再不敢有一句欺瞞的。”

  弘曆只聽得心動神搖,雙目發呆。儘管他早就知道三哥的身邊怪事迭出,可一旦證實了,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竟然能出資幾十萬兩銀子,收買黑道人物,窮追數百里,苦苦地想要自己的性命!想著弘時平日那溫存揖讓、彬彬有禮的模樣,他那莫測高深的笑容,弘曆竟不禁打了個寒顫……如今事已至此,下邊該著怎麼辦呢?故作不知顯然是不行的了,那麼,公開揭發他嗎?老一代的“八爺黨”餘波猶存;新一代的“結黨案”方興未艾;曾靜的案子還在審理之中,這一直動盪不安的朝局,到哪天才能平靜下來呢?可偏偏在這時,又出了一個“三爺謀嫡”的大案子,豈不是讓父皇更加傷心難過嗎?但事已到生死關頭,如果他隱忍著不說出來,不但自己的身家性命難得保住,就是到了父皇百年之後,自己想當個弘晝那樣的安樂公,恐怕也是辦不到的。他咬著牙,思前想後,終於拿定了主意:我已經讓過多次了,殺人可恕,情理難容。有這麼一個虎狼心腸的哥子,不管是為君還是為臣,也都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他獰笑著看了一眼吳瞎子和鐵頭蚊吩咐道:“你們都起來吧。話說透了,我們就能化干戈為玉帛。不除掉後患,我就是把你們抬舉出來,也架不住別人還來整治。要想清這個理兒,咱們就好說話了。”

  吳瞎子說:“四爺的意思,奴才們是再明白不過了。江湖上為爭個堂主什麼的,還投毒下藥的打翻一鍋粥呢,何況是這樣的花花世界?有什麼吩咐,您只管說吧。”

  “哦,這不能說是我一人的事,至少和你們也都關連著。”弘曆慢悠悠地說著:“拿不到那個曠師爺,就說不清河南的事情;河南的案子破不了,李衛和你們都少不了要吃掛落。所以,我決心除掉這個曠某人,這差使就著落在你們倆頭上。”

  吳瞎子一愣:“他要是躲在三爺府里不出來,我們要想活捉他,恐怕是不容易的。”

  弘曆一笑說:“只能活捉,必須活捉!姓曠的手裡走失了鐵頭蚊,他就得防著自己成為第二個謝師爺,也叫人家滅了口。我斷定,他是寧肯逃出去,也不會再留在三爺府的。這個人就交給你們倆了,辦法嘛,自己去想。”

  鐵頭蚊突然一笑說道:“我知道了,那姓曠的在南市胡同養著一個婊子,叫什麼李大姐的。咱們在那裡捂他,說不定還真能辦成了呢。”

  吳瞎子也笑了:“好,今天晚上就掏他的窩去!”

  弘曆這天夜裡就睡在書房,等著吳瞎子他們的消息。可是,待到日上三竿卻還是不見人影,弘曆的心裡已是十分不安了。就在這時,邢建業走了進來,把當天的邸報送到嫣紅的手裡。又說:“王爺,刑部里的勵大人來了,爺見是不見?”

  弘曆一邊吃著點心一邊說:“快請進來呀,老勵來了,還鬧什麼客套呢?”說著就去看那份邸報,只見頭條就是雲貴將軍參劾楊名時的奏摺,說他“私扣鹽稅,請旨查拿。”弘曆吃了一驚,想去翻楊名時的辯折時,裡面卻沒有。這時勵廷儀已經進來叩頭請安了,弘曆一邊叫起一邊說:“聖旨上問曾靜的那些話,早就一條條地開列清楚了。你問我問,還不都是一樣嘛。”

  “不不不,王爺,卑職來見王爺,不是為了曾靜的案子。”勵廷儀一派學究風度慢騰騰地說:“今天卑職回到部里,聽說要出李紱等人的紅差,還說要讓李宗中監斬,所以我才急急地來見四爺的。李紱就是有罪,但罪也並不該死。請王爺趕快去見見萬歲,也請聖上開一線之生機,恕了他吧!”說著間,他的眼圈已經紅了。

  弘曆騰地便站起身來,他翻翻邸報,那上邊並沒有說處李紱斬立決的旨意啊?勵廷儀在一旁說:“是剛剛接到的旨意:”提出李紱等四名人犯至午門外候斬‘。“

  弘曆更是不明白了。“推出午門候斬”那是唱戲時說的詞兒,就是在前明君昏臣亂的時候,也只是把大臣們帶到午門外的廷仗房裡廷仗,皇上怎麼能這樣處置呢?他思量了一下說:“我馬上就到暢春園去,你到午門外去看著李紱,等著我的話再讓他們開刀。”說完,二人分頭上馬,各奔東西。弘曆在雙閘門外下了馬,直奔澹寧居而去。他來到雍正這裡時,就聽見皇上在裡面說:“是弘曆來了嗎?你進來!”

  弘曆進來後,只見皇上正在寫大字,彩霞和引娣兩個,一人一頭兒地撫著紙。皇上此時的心情,好像也並不是生氣的樣子。他叩頭請安後卻不站起來,正要說話,雍正倒先開言了:“你來見朕是為李紱他們乞命的吧?”

  弘曆被皇上一語猜中,索性笑著說道:“父皇明鑑,何嘗不是呢?兒臣已經讓勵廷儀去了午門,等著兒臣這裡的消息。”

  雍正說:“秦狗兒,你到午門去一趟。就說寶親主的話,讓勵廷儀還回去辦他自己的差使。”雍正一邊寫字,一邊吩咐著,又對弘曆說,“你既然來了,就在這裡等消息吧。”

  弘曆連連叩頭說:“請阿瑪給兒臣一個實底兒,不然,我就是身在這裡侍候著,心裡也安定不下來。”

  雍正卻哈哈大笑起來:“今天殺的是陸生楠和黃振國,因為他們確實罪不可恕。至於李紱和謝濟世他們倆雖也有罪,但朕還沒有糊塗到那份上,知道他們是罪不當殺的。朕只是要他們陪陪法場,收一下他們的黨援之心。弘曆呀,你也是幾經死難的人,要知道,光是讀書是辦不成大事的,學問得從歷練中來,讓李紱和謝濟世見一見血,比他們只讀《四書》要有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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