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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氏被他溫存得渾身舒坦,痒痒得格地一笑返身摟緊了和珅。和珅抱起她向裡屋走,兀自聽她吃吃笑個不住……

  和珅前半夜折騰人道,又和吳氏喁喁商量立業家道,因惦著陪駕去圓明園的事,朦朧胡亂一鼾就醒過來,聽外間議事廳自鳴鐘四響,見吳氏睡得孩胎,不言聲便起身披衣。他一動,吳氏便驚醒了,也忙穿衣,口裡自責道:“說睡個蒙星兒就起來的,還是睡過頭了……”和珅見她手忙腳亂,笑道:“別怕,這會子沒人來。有人來就說我剛叫你過來的。”吳氏道:“不為這個,我和妮子睡裡間外間,怕她知道,她也大了——”說著便向外走。和珅只是笑,也不再留她,看著門外影子去遠,咳嗽一聲正要叫人,見長二姑提著盞燈進來,一笑說道:“好麼,管家娘子來了,這麼早的!”

  “是想起件事來。”長二姑放下燈籠,大約外間凌晨天冷,搓著手笑道,“福長安家太太昨日過來看太太,總覺有什麼事忘了似的——今兒可不是傅公爺夫人的生日?只是她喪服不滿,不知道這禮兒該怎麼遞?還有二十四福晉的妹子——就是上回你見了流涎水的那位——孩子過百日,老佛爺身邊彩卉雲香幾個大女官,月敬銀子你說要加,加多少?秦媚媚上回笑著說太監不如宮女,這不是計較上來了麼?要不要也打發一下?”……她又說了十幾個人,和珅都沒見過,都是近支王府里的體面得用人物。

  和珅扣著巴圖魯背心上的鈕子,微笑思索著聽她講,要了水漱口,又吃幾塊點心,這才說道:“太監一律不送禮,這要定成規矩,明白告訴他們。宮女月例敬銀也要說明是太太孝敬,叫她們密著點。有些大太監來府傳旨傳懿旨,多給茶錢就是,官女月例加……三成就好。棠兒太太這禮萬不能薄了——這沒有什麼居喪忌諱,她只有歡喜的,送她一萬銀子的禮,外加黑龍江將軍送我的那付盔甲。別的人你裁度著辦就是了。難道我還查你的帳?”

  “公爺太太生日,送盔甲做什麼?”長二姑不解地道,“你這人越來越玄乎了。”和珅一笑說道:“你忘了福四爺在前頭打仗,那是她的心尖子!”見長二姑發愣,上去在她涼涼的臉頰上親一口,小聲道,“我去了,心肝兒……該怎麼辦你就做主辦去……今晚去你那兒……”

  長二姑飛眼看看院外,臉一紅啐道:“沒良心的,一股女人味兒,還不知昨晚和誰……”她順手從和珅肩頭拈起一根頭髮,撇嘴兒笑道:“我看像吳姐兒的呢……”和珅扳過她臉又親一口,也不答話,笑著去了。

  和珅趕到西華門,天色尚未亮透,看表時還不到卯初。這裡地面開闊,下來大轎,北面海子漾過來的風浸涼寒濕的,激得身上打了個顫兒,原來昏昏暈暈的腦子頓時清醒得眼亮心明。其時宮門已經啟鑰,但上早朝的還只和珅一個,孤零零站在石獅子旁,向東看,宮門裡邊燈廊縱橫交織,宮闕樓亭側影像窗上剪紙般貼在泛了魚肚自的天空上,沿宮牆南北壁前也都懸著燈,下頭釘子般侍立著善撲營的軍校,一動不動的,頗似陵闕墓道上的石頭翁仲。西邊木石料場已經騰成一片廣場,坦坦蕩蕩的空地上似乎有薄霧,遠處的居民房舍都看不清楚,倒是西北方向海子一帶水色清亮,搖曳不定的波光里透著垂楊柳婀娜擺動的枝條,姿態風情綽約萬端撩人游思……再向北是一片桃林,那是看不見的了,但正是桃花盛開怒放時候,濃郁的花香隨著風一陣陣卷漫過來,清涼甜香十分宜人。和珅想著乾隆說他“不雅”,此刻景物心情要放紀昀身上十首詩也作出來了,偏自己就不能!他揉頰捏眉的搜索枯腸,發狠要作首詩,無奈這種事再勉強也不成,越想有越沒有,憋了半日,終於失望地咽一口氣,不再作此妄想,踱回轎前,對府里跟來的家人道:“你們回去提醒著我,找一部曹寅編的《全唐詩》、李白的《蜀道難》、宋玉的《離騷》,還有詩韻的書我都要。”

  家下人答應著,身後卻傳來一個人的笑聲,和珅看時,卻是劉墉下轎過來了。和珅看著他一笑,說道:“今兒是你當值軍機麼?你笑我什麼?我這幾年只顧了讀書,忘了學詩。想當個雅人,要從此做起來呢!”

  “從此做個雅人!”劉墉越發笑不可遏,“不遲不遲!”剛要解說《全唐詩》里就有《蜀道難》,《離騷》是屈原創著,宮裡一群人簇擁著逶迤出來,總有三十多個,大的年可弱冠,小的只有七八歲,都是皇室近室宗親黃帶子阿哥,由毓慶宮師傅王爾烈帶著送出來。宮裡規矩不許喧譁,一個個小大人似的踢踏踢踏邁方步兒,一出西華門,這群阿哥炸了窩兒似的一陣輕聲歡呼,喊哥哥叫弟弟,“二叔”“三侄”渾招呼一氣,約釣魚的,請看戲的叫成一團,石獅子南邊等著的老僕長隨奶媽子丫頭也都像地里冒出來似的涌過來,各尋各的主子,拉的扯的抱的親的,哄著吃點心喝奶子的……什麼頑皮樣兒都有,西華門外頓時熱鬧得牛馬市一般。和珅劉墉逼手側身笑著,看這群開鎖猴兒如鳥獸散,一齊向王爾烈拱手道:“王師傅辛苦,這群爺真夠難為你了!”

  “二位大人來的早——其實爺們在裡頭蠻守規矩,不勞費心的。”王爾烈微笑道,“我在遼陽當過三家村先生,東家的蘿蔔白米吃過三年,那才叫頭疼呢!學生頑皮,你打他兩下,東家臉上就帶出個‘不然’來……”他看樣子十分舒心順意,一邊說著,臉上都是開朗的笑容。和珅笑道:“我沒進過毓慶宮,這些爺犯過,王師傅也敢罰?”“打我也敢,昨兒莊親王的孫子就挨了我三戒尺,他和和親王的孫子綿倫背不上書來,還爭蟈蟈葫蘆,綿倫才六歲,我這板子就下不去,罰他跪在宮外太陽地里背一個時辰的書。”劉墉聽了只是笑,和珅卻暗自咋舌:莊親王還罷了,綿倫是乾隆嫡親侄孫,每次見著,乾隆都要抱起來溫存嬉逗的,他竟敢罰他的跪!王爾烈卻全然不以為意,對和珅說道:“毓慶宮工字殿東邊洗墨池子冬天凍得崩裂了,孩子們把睡蓮池子洗得滿池子黑水。我去問內務府,說這月銀子還沒撥過來,再要錢要找你,這裡剛好遇見——宮裡書房能不能撥點常例,一個月三十兩就夠用了,給伴讀太監掌握,有些零碎使用就不必那麼麻煩了。”“銀子一到內務府,他就是個刁難,那個臉色,要點錢就似掘他祖墳似的!”劉墉笑道,“上回我見王孝去給宗學要錢,真似孫子見了爺似的,說聲‘忙’,半截話聽不完抬腳就走。王孝氣得臉上沒有人顏色,掉掇著二十四爺世子過去,一耳光摑將去,‘爺’就變了孫子,‘忙’也不忙了,錢也有了。”

  “宗學府那邊有口號,‘缺學錢,不困難,尋個阿哥打太監。一巴掌二百兩,兩巴掌四百錢。若想八百三巴掌,一掌一掌都翻番!”王爾烈笑道:“這裡毓慶宮不同,都是皇阿哥黃帶子阿哥,清華郁懋的身份,老師不能支使學生作養這種風氣。”和珅道:“王師傅,這事我今天就給你辦下來。我准不讓你為這些小事再來找我和珅。三十兩太少了,還不夠那起子黑心太監跑腿錢呢!我按月給你撥二百,你派太監去領,若不夠,就時兒傳話給他們說,就說我說的如數給,可好?內府誰敢在你跟前無禮,告訴我,我往死里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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