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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已經明明白白。乾隆聽著這些刀子似的刻薄話,真想扇他一巴掌,摑死這個糟老頭子!摸了摸袖子,卻沒有帶錢,乾隆一跺腳轉身就走。

  “主子甭生氣,”劉統勛在後邊,跟著乾隆回了上房,勸道:“這種事世上多的是,公道地說,輸理的是這女人。”李衛和傅恆見乾隆面色陰沉,大氣兒也不敢出,垂手站在一邊。乾隆轉臉對李衛道:“你過去,送五百兩銀票給這母女倆!”

  李衛答應一聲轉身就走,傅恆卻叫住了,對乾隆道:“主子,咱們送她這麼多銀子,得招多少閒話?回頭由奴才關照地方官一聲就結了。”李衛嘆了一口氣,說道:“這都是田文鏡在這裡作的孽。這樣吧,我回京給這裡縣令寫封信,叫他帶點銀子周濟一下王振中家。”乾隆聽了無話,便命他們退下。他也實在是乏了。

  乾隆取出一部《琅環瑣記》,歪在床上隨便翻看著,漸漸睡著了。忽然從店外傳來一陣鐵器敲擊聲。乾隆大聲叫道:“侍衛,侍衛!快快!”……說著一骨碌坐起身來。

  候在外間的三個臣子聽乾隆喊叫,一擁而入,李衛問道:“皇上,您這是……”“沒什麼,夢魘住了……”乾隆自失地笑笑,“外頭在做什麼?鐵匠鋪似的,這麼吵鬧人!”劉統勛便道:“奴才去瞧瞧。”乾隆一擺手說道:“左右我們要走了,結結帳,叫他們準備著馬匹行李。”

  劉統勛答應著出來,到門面上一看,只見店門口裡三層外三層都是看熱鬧的人,老闆和幾個夥計在櫃檯旁圍著一個和尚,似乎在求情告饒。劉統勛看那和尚時,比常人高出一頭,臉黑得古銅似的,前額、顴骨、鼻子都比常人高凸,緊繃繃的塊塊肌肉綻起,閉著眼拿一隻小孩子胳膊粗的鐵錘敲著鐵魚,聒噪得振耳欲聾。劉統勛見那鐵錘足有幾十斤重,心下已是駭然。再看那鐵魚,更是大吃一驚,足有四號栲栳大小,足有三百多斤!劉統勛見老闆只是對和尚打躬作揖,也不知求告什麼,便上前扯住一個夥計拉到一邊,大聲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

  “化緣的!”

  夥計一臉怒色地盯著那和尚,咬著牙答道:“一張口就要三十兩銀子,問能少一點不能,立地就漲到五十!日他娘這禿驢,忒煞地欺負人!”

  敲擊聲突然停住了。那和尚用瘮人的目光看了夥計一眼,打一稽首問道:“阿彌陀佛!你這小廝方才說甚麼?”

  “我們就這麼大門面,一年也就八九十兩進項,都給了你去,我們喝西北風?”小小夥計狠狠地盯著那高個和尚:“我方才是罵你來著,日你娘的禿驢,你忒欺負人!哪有象你這樣化緣的,生鐵佛,你懂不懂?”這時乾隆已從後院出來,幾個侍衛看這陣勢,都裝成里院房客看熱鬧,將乾隆擠在正中間。李衛聽說這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生鐵佛,知道今兒遇上了勁敵,只是不曉得他是沖乾隆來的,還是沖這店來的,頓時一陣心慌,額前滲出細密的汗珠來。

  店老闆臉色煞白,只是苦口央告:“大師……實在是拿不出這許多。好歹大師高抬貴手,我們就過去了。”“善財難捨,捨不得也成。”和尚嘿然說道,“老僧知道你的家底,你不肯舍,就是不肯超度自己。我也不動手,只把這鐵魚敲爛在這裡!”外頭這時人聲哄哄,就有人喊:“揍死這黑禿驢!”那和尚也不理睬。老闆身邊兩個夥計氣急了,上前搬櫃檯上鐵魚,下死勁拽著,那鐵魚才動了動,生鐵佛用手一按,那鐵魚肚子底下的鐵牙已嵌進木頭裡。

  “姚掌柜,不要跟他說好話了!”站在劉統勛旁邊那夥計怒氣勃發,上前一把推過掌柜的,說道:“他不是沖你,是尋我的事的——生鐵佛,晚輩小魚兒今兒得罪了!”遂拿起柜上的雞毛撣子,輕輕一揮,那碩大無朋的鐵魚竟象塵埃般拂落在地下,“砰砰”一聲幾塊磚都砸裂了!

  十吳瞎子護駕走江湖乾隆帝染疴宿鎮河——

  “小魚兒”突然露出這一手功夫,店裡店外的上百人先都驚得一怔,隨即爆發出一陣喝彩聲。乾隆見這後生就是昨晚和自己說話的挑水夥計,心裡不禁一震:這麼一個小城,如此一家小店竟藏龍臥虎,有這樣的異能之士,而且這麼年輕!那和尚怪聲怪氣一笑,說道:“到底把你的真相給逼出來了!後生,你不是佛爺對手。你師傅是潘世傑吧?帶我去會會!”

  “師傅浪跡天下,小魚兒也不知他在哪裡。”小魚兒嘻地笑道:“你和我師傅有什麼糾葛,沖我講,父債子還。”生鐵佛深陷的雙眼盯著小魚兒,說道:“只怕你承受不起。姓潘的沒有走遠,就在附近養傷對麼?”說著舉掌就要拍下。乾隆正要命侍衛們上去擒拿,卻被李衛在旁拽拽袖子,耳語道:“主子,這是黑道上的恩恩怨怨。我們袖手旁觀就是。”話未說完,店角落一直坐著悶聲喝茶的一位老人,不知使了什麼身法,飄忽幾步過來,“啪”地接住了生鐵佛一掌,順勢一拂,生鐵佛連退幾步才站住了腳,又驚又怒地打量著來人,問道:“閣下什麼人?”

  “吳瞎子。”吳瞎子說著,一把扯去粘在頦下的白鬍子,格格笑道:“你安安生生回兩廣稱王稱霸去吧!這是江北。我已叫羅師兄傳下號令,三個月內不得在這四省作案。青幫規矩,你懂不懂?”生鐵佛,聲如鴟鴉般放聲大笑,搖頭道:“青幫是什麼東西?羅祖又是誰?吳瞎子?嗯,沒聽說過。”吳瞎子冷森森一笑,說道:“那今兒就叫你見識見識。小魚兒,沒你的事了,你去吧!”

  小魚兒張大眼睛,驚異地望著吳瞎子,說道:“您是師祖叔?南京慶雲樓拿住甘鳳池的吳——老前輩?”吳瞎子點點頭,一眼瞥見生鐵佛正要伸手取地下的鐵魚,先趨一步用腳踏定了,旋身一擰,寸許厚的鐵魚已被踏癟了。鐵魚里六隻彈簧扣著的透骨鋼釘一下子全彈了出來,顫巍巍地釘在磚牆上,嚶嚶作響!

  “這不是比畫的地方兒。”吳瞎子看了一眼李衛,獰笑著對生鐵佛道:“你說到哪裡去,我隨你去!”說罷順腿一腳,那三百多斤的破鐵魚飛起一人來高,“咣”地一聲落在店外石階下。看熱鬧的人們發一聲喊,立時四處散開,眼睜睜地瞧著吳瞎子、生鐵佛和小魚兒揚長而去。

  李衛到此才鬆了一口氣,忙命人結算了房錢,牽馬請乾隆騎了,帶著貨物出了城北,在遊仙渡口過黃河。傅恆見乾隆在馬上只是出神,便問道:“主子,您象是有心事?”

  “不知道他們打得怎麼樣。”乾隆說道:“朕——真想親眼看看。”劉統勛嘆道:“今兒真開眼界,這幾個人,大內侍衛中有幾個及得上的?”李衛笑道:“主子要見他們,回北京由我安排。告訴主子,籠絡這些人只要兩條,一是名,二是義。您給他名聲,許他義氣,他就能為你赴湯蹈火,”乾隆大笑道:“李衛治盜真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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