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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划過駱駝脖頸時,他聽到極輕微的撕裂聲,像是風快捷無比地刮過的聲音,卻轉而被一種響亮的悲鳴聲掩蓋住。

  是祭台上白駱駝在悲鳴,如泣如訴。

  頓時,四下里的其他駱駝、馬匹聽到這悲鳴之聲,亦鳴叫長嘶起來。里里外外的馬嘶駝鳴,如一曲悽厲的輓歌,幾乎將人群淹沒。

  祭台上的柴堆高處,被綁在木柱上等待被焚燒的人神情呆滯,恍若猶在夢中,那是幾名容貌姣好的遼人侍女,伺候蕭太后多年,而今也不得不隨太后而去。隨著火堆被燃起,慘叫聲撕心裂肺,直刺向人心……

  祭台下無人出聲,展昭低著頭,袖中的手卻緊握成拳,幾乎要攥出水來,只恨自己身為宋人,連說法的餘地都沒有,根本無力阻止。可周遭這些遼國貴族高官,竟然無一人開口。畜牲尚且有憐憫之心,而人……

  此時時刻,他突然希望莫研就在自己的身邊,就算不能將她摟在懷中,但就算能夠握住她的手,對他而言,也是無比的安慰。轉念又想,這樣的場面,她還是不在更好些。她就在中京的大同館中,好端端的,自己只要回去就能見到她了。

  他情不自禁地微微嘆口氣:她和他在一起,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雖然隔得遠,而且尚在牙帳之中,可那些駝馬的嘶鳴之聲卻是擋也擋不住,穿透厚厚的氈布,清清楚楚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趙渝和蕭觀音表情都有些不自在。蕭信側耳細聽,半晌嘆了口氣:「可惜了那兩匹白駱駝,那可是日行八百的天山雪駝,我記得還是南院大王三年前費勁周折尋來的,是吧?」

  耶律菩薩奴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並不多言。

  「可惜,真是可惜。」蕭信又搖搖頭,嘆氣道,「當初還不如給了我。」

  蕭觀音聽他說起來沒完沒了,惱道:「哥哥你又胡說什麼,白駱駝給太后殉葬,是無上榮耀,何來可惜。你再胡說,我就告訴阿爹,讓他罰你不許出門。」

  「本來就是可惜嘛……」蕭信話說一半,看見妹妹臉色,只好連忙道,「好好好,不說就不說了。」

  趙渝自進帳後就一直沉默不語,聽著隱隱的悲鳴,饒得已是初夏,還是覺得寒意滲入,攏了攏領口,才低首端起茶碗。茶是乳茶,由茶、乳加鹽煮成,奶香撲鼻,此時喝來,倒有定人心神之效。自打來了遼國,這還是她所吃之中,唯一不反感的遼國食物。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專心喝著,極力不去聽帳外的聲響。

  「公主,你喜不喜歡射鹿?」蕭信根本就閒不下來,又轉向趙渝,笑問道。他因見趙渝飲茶模樣斯斯文文,便如小時候看過的仕女圖上的人兒一般好看,忍不住想和她說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沒法找話。

  「我從未射過鹿。」趙渝簡短冷淡地回答,期望這樣的態度可以隔開兩人距離。

  蕭信卻非察言觀色之輩,聞言,反倒眉飛色舞起來,興致勃勃道:「原來你從未射過鹿,那一定要去試試。現在正是射鹿的好時節,用白樺樹做成的木哨子,能吹出雌鹿鳴叫的聲音,引誘雄鹿過來,圍而射鹿,好玩得很。下次我們狩獵,你可要一同來,保證你大開眼界。」

  遇見這熱情得過了頭的蕭信,趙渝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得垂目微微一笑,敷衍過去。

  蕭信還欲再說下去,忽得帳簾被掀起,侍女捧著大壺進來。

  「這是天山雪駝的血,殿下命我送來與諸位。」侍女躬身稟道。

  蕭信眼睛一亮,笑道:「天山雪駝的血,對身子可是大有益處,難得查刺哥哥還記著,特地叫人送來給我們喝。」

  自侍女捧壺進屋來,一股血腥味便在帳內瀰漫開來,趙渝幾欲嘔吐,未免失禮,都強制忍住,又聽見蕭信說此物竟是用來喝的,立時感到陣陣眩暈。

  「摻在酒中還能蓋著些腥氣,妹妹,你身子骨弱,可得多喝些。查刺哥哥定是想著你,所以特地命人送來。」蕭信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自顧自說著,沒看見蕭觀音亦是一臉為難的神色。

  趙渝聞言,眩暈之餘,倒也沒忘在心中冷哼:這蕭氏一族的人,果然時時不忘記要踩低自己一階。

  遼人嗜酒,牙帳內酒罈子倒是現成的,蕭信命侍女倒好酒,然後親自捧壺慢慢將駝血摻入酒中。他自己先行飲了一大口,咂著嘴道:「果然是真正的雪駝,這血比起尋常駝血,更熱更燥。

  酒碗端到耶律菩薩奴面前,他淡瞥一眼,端起一飲而盡。

  酒碗端到蕭觀音面前,她顰眉欲躲開,但思量到這是耶律洪基的好意,她還是勉勉強強地將它喝了下去。

  酒碗端到趙渝面前,她鼓起勇氣看了一眼,看見濃稠的血在酒中纏繞著,濃重的腥氣直衝鼻端……

  她吭也沒吭一聲,直接暈過去了。

  見狀,帳中其餘三人面面相覷。

  蕭觀音遲疑道:「難道這酒里有毒?」

  「我可沒下毒。」蕭信急道,想想不對,又道,「她壓根還沒喝呢,怎麼會中毒?」

  見他二人不動彈,耶律菩薩奴只好起身淡淡道:「是暈血。」他先扶起趙渝,又命侍女取來清水為趙渝拭面,他持起她的右手,用力掐她的虎口……

  疼痛之下,趙渝悠悠轉醒,睜眼便看見耶律菩薩奴正抱著自己,慌忙掙紮起身。耶律菩薩奴也不勉強,當下便鬆了手,面無表情地仍回去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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