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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貝在手,沉甸甸的分量迅速消解了閻老三的大部分惱意,再看靈犀,方才眼中的憐愛蕩然無存,多了幾分忌憚和怨氣:「她哪兒來的?懂不懂規矩?」

  「就是個熊孩子,別搭理她。」墨瓏語氣頗嫌棄,「對了,我前幾日才得了一罈子天香露,甚是清醇,明日送給你嘗嘗如何?你先把我們帶進去。」

  靈犀雙手抱胸,冷冷看著他們。

  閻老三看看她,又看看墨瓏,捨不得銀貝溜走:「你們進去可別惹事呀。」

  「放心,我不過是帶她進去看個新鮮罷了。」墨瓏滿口應承。

  初進象庭,只見眼前火光燦燦,將周遭照得猶如白晝一般,血腥氣迎面撲來,靈犀不適地皺了皺眉。

  象庭,依照太極八卦圖而建,中間陰陽魚的位置便是鬥獸場所,鋪以白砂和黒砂,周遭圍以火把,火光在邊緣相融,被人用法術設為結界。此刻正有兩頭異獸在纏鬥,嘶吼聲不絕於耳,乾位和坤位皆設錦繡樓台,數丈之闊,台上設有座席,帷幔屏風,觀者悠閒自在,隨從皆清一色紫衫白絹,奉瓜果酒水而立。

  離位與坎位也設有樓台,只設坐席彩帳,相比乾坤兩位要簡單許多,但觀者甚眾。性急者,壓根坐不住,扶欄探身,大聲呼喝,恨不得自己衝下去打一場。

  閻老三帶他們從兌位和離位中間的小門出來,覺得胳膊腿被摔得都不利索了,又從墨瓏身上軟磨硬泡走一個銀貝,這才讓出樓台階梯的路。

  「下回我沒點頭,你不許動手!」墨瓏心疼銀貝,轉頭警告靈犀。

  靈犀惱怒道:「誰讓他摸我的額頭。」

  「摸額頭怎麼了?又沒摸你……」墨瓏頓了頓,總算沒再往下說,「不許再動手了!」

  正說著,隨著嘶吼聲,一頭四角夫諸重重撞到火光交織成的結界上,皮毛燎起,慘叫倒地。另一頭紅尾合窳咆哮著衝來,牙如鋸齒,狠狠咬在夫諸脖頸上,骨骼破碎聲咔咔作響。合窳三下兩下咬下夫諸的頭,用力一擺將它甩出……頓時,樓台上擊掌聲喝彩聲不斷,間或夾雜著懊惱咒罵。

  「這有什麼可看的?」

  靈犀已站到樓台邊緣,看著夫諸的屍首被拖下場,白砂上留下一道長長的殷紅血跡。她皺皺眉頭,著實不解。

  墨瓏斜靠在石欄邊,漠然地看著鬥獸場中的鮮血淋漓,並不答話。他抬眼望去,乾位樓台之上,居中者正是季歸子本人,金樽在手,佳釀入喉,神情輕鬆愜意。弟弟季元子已被迫流亡在外,城主老爹沉疴難起,別無選擇,只能將城主之位傳給他,也難怪他這般志得意滿。

  看了片刻,墨瓏垂下眼帘,百無聊賴地將手攏入袖中。他不喜歡象庭這種地方,真正了解什麼是殺戮的人,是不會把它當成一種觀賞。半緣君對靈犀說的話,九成九是謊話,他已經做好一整晚徒勞無獲的準備,所以他打了個哈欠。

  靈犀的雙目始終盯著場中。

  方才獲勝的紅尾合窳也被從巽位門帶了下去。等了好一會兒,震位門的鉸鏈咔咔咔被轉動起來,厚重的鐵閘門緩緩拉起,一頭黑黝黝的異獸緩步踏出閘門,身量似牛,爪鉤鋒利,鋸牙包口,全身上下繞著一股寒氣。

  這頭異獸一出場,便引起驚呼陣陣。私設賭局的人正在大聲吆喝,讓大家趕緊為這場下注,銅貝銀貝叮叮噹噹響成一片……

  靈犀偏頭看了半晌,努力回想八荒異獸冊中看過的野獸:「這頭是……狍鴞?」

  墨瓏點點頭,這頭狍鴞的個頭雖然比前日他所殺的那頭要小,但周身繞著寒氣,顯然投餵以極寒的藥物,以藥力迫出它體內潛能。狍鴞本就兇殘,現下又被餵了藥,要對付它只怕不易。

  狍鴞慢慢在場中踱步,時不時咆哮兩聲,與他兇殘本性極不相稱的是他的叫聲,便如嬰孩啼哭一般。很快,巽位閘門也被拉起,另一頭黑黝黝的異獸慢慢地走出來。

  看清這頭異獸的那瞬,靈犀的雙瞳驟然發亮,一把抓住墨瓏的胳膊,急道:「是赤焰熊!真的是赤焰熊!」

  墨瓏側頭望去,場中的這頭熊羆身量比西山那頭整整大了兩圈有餘,毛色也更深,黑者如炭,赤者如火。

  靈犀拔腿就走,被墨瓏抓住。

  「你去哪兒?」

  「進去找赤焰熊,我有要緊事兒要問他。」靈犀急道,要甩開他的手。

  墨瓏可不想她在此地惹出什麼麻煩來,不肯鬆手:「周圍布了結界,你根本進不去。」

  兩人正說著,鬥獸場內卻已經撕咬起來,撕咬低吼聲中,飛沙走石,濁氣滾滾……靈犀緊張地撲回石欄:「他會不會被咬死?書上說,狍鴞可凶,吃東西連骨頭都不吐。」

  墨瓏聳聳肩,漠然道:「生死有命,看它的造化了。」

  「嗷嗚!」,隨著一聲悽厲的嗥叫,赤焰熊重重一掌將狍鴞擊出丈余,他的肩胛處被狍鴞撕下一小塊肉,血滴滴答答地淌下來,染紅腳下的砂石。

  「他受傷了!」靈犀急道。

  墨瓏瞥了一眼,狍鴞見血,愈發興奮,後足一蹬,又撲到熊羆身上,兩獸扭成一團,撕咬混戰。他身側,吶喊助威聲不絕於耳,多半都是下了注的賭徒,雙目通紅地盯著場內。

  他略挑眉,看向團扇簇擁下的季歸子,後者嘴角嚼著一絲笑意……他一直都知曉,象庭是季歸子斂財的好地方,這些所謂私設的賭局,莊家其實都是季歸子的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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