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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夢璃那只有一張全家福,寧沁一家人回老家過年時一大家子人拍的全家福,寧沁大一時拍的了。
照片裡的寧沁和寧輕並排站一塊兒,相似的體型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青澀漂亮,看著就像鏡里鏡外的兩個人,就連眉眼間的神韻都幾乎一模一樣,安安靜靜不驕不躁的。
“還認得出哪個是寧沁嗎?”吳夢璃看秦止盯著照片有些出神,問道。
秦止手指向左邊那個:“是她吧。”
吳夢璃笑:“怎麼認出來的,她們姐妹倆兩家人從沒認出來過,長得實在太像了,簡直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連性格都像。別的孿生姐妹一般都有一個相對活潑一些的,就她們兩個,從內到外都像了個十成。”
秦止也笑了下:“感覺吧。”
寧沁曾問過他,假如有一天她和寧輕站在一起,他能不能一眼認出她來。
他說可以時她還笑著說改天一定要試試,如今他真的一眼將她從兩張近乎一模一樣的臉中認出來了,她卻沒能兌現承諾。
秦止長長呼了口氣,將照片還給吳夢璃,問她:“伯母,既然這樣,那有沒有可能,當初活下來的是寧沁,只是大家都搞錯了?”
吳夢璃一愣,然後笑著搖了搖頭:“都那麼大個人了,哪怕其他人真的搞錯了,她自己是誰還不知道嗎,又不是失憶什麼的。”
秦止眉心擰了下:“她沒失憶過嗎?”
“沒有吧,沒聽說過。”吳夢璃皺著眉說,嘆了口氣,安慰秦止,“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人死不能復生,人總要向前看的。”
秦止唇角動了動,勉強勾出個笑痕來,陪吳夢璃閒聊了會兒便先回去了。
回去路上秦止心頭越發蒼涼,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原本以為已經慢慢平靜了下來的,卻沒想到……
想起昨晚在徐家見到的那張臉,秦止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心情堵得難受,中途將車往墓園那邊開去。
吳夢璃所在的A市和他現在所在的B市只是三個多小時的車程,B市的墓園在兩市間的高速路邊不遠,寧沁的骨灰就葬在那裡。
已經是十月的天,空氣里已經帶了些秋天的蕭瑟,墓園裡靜悄悄的沒什麼人,只有一座座白色的墓碑安靜地立著。秋風捲起滿地發黃的銀杏葉,一陣一陣的,光禿禿的枝椏被秋風吹得“咿呀咿呀”地響,在夕陽下顯得越發地蕭條蒼涼。
秦止不常來這裡,不是不想來,只是不敢來。
寧沁的墓碑離大門口不算遠,也不算偏僻。寧家雖然在她生前苛待了她,卻也在她死後善待了她一回,將她安葬在了不算太差的墓地里。
秦止很輕易地就找到了寧沁的墓地。墓碑上的寧沁依然是美得很安靜,青春甜美的臉蛋上始終帶著安靜的笑容,時間就這麼永遠地定格在了那美麗的笑容中。
秦止半蹲下%身子,指尖在那張熟悉的臉蛋上輕輕移動著,勾勒著她的輪廓。
秦止輕斂著眼眸,嗓音也有些低啞:“沁沁,你說,我該不該帶女兒來看你?她一直相信你在另一個世界好好地活著,一直相信你會回來,我要不要戳穿她的美夢?”
沒人應他,空氣里只有低低嘶吼著的風聲和枝椏交叉摩擦出的“咿呀”聲,以及,踏著落葉而來的腳步聲,很輕,秦止還是聽到了,指尖突然就一僵,倏地扭頭。
寧輕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秦止,雙腳在直直盯住她的黑眸下不自覺地停了下來,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秦止。
寧輕也說不上為什麼會突然不知所措起來,她看著他突然扭頭,幽深的黑眸直直地盯著他,她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類似狂喜與不可置信的情緒,這種情緒在她不甚自在的疑問“你……怎麼會在這裡?”中慢慢消散,換上了客氣的疏離。
他站了起身。
寧輕還是站在原地望他,稍稍側頭往被他擋住的墓碑望了眼,遲疑著問:“你真的認識我姐姐?”
秦止只是微微抿著唇,望著她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讓寧輕有些不自在,尷尬地扯了扯唇角:“朵朵……真的是我姐姐的女兒嗎?”
秦止終於收回了緊盯著她的視線,抬眸往西邊已經落到半山腰的夕陽望了眼,嗓音淡淡的:“這麼晚了你還來這裡做什麼?”
“……”風馬牛不相及的對話讓寧輕一時間有些愣。
秦止已經起身往回走。
“早點回去。”擦身而過時,他留下一句話,人已經離去。
寧沁在原地怔了會兒,回過身時,已經看不到秦止的身影。
她在這邊待了會兒就回去了,也理不清為什麼突然想來這裡看看寧沁,自從昨晚遇到朵朵和秦止,寧輕一晚上沒能安睡。
自從當年出過事後,寧輕睡眠一向不好,徐璟給她開了一些助眠的藥,這麼多年來她鮮少再像昨晚那樣,幾乎失眠到天明,即使是淺淺睡過去,意識里也只是凌亂的夢境,沒有重點。
寧輕回到家時家裡剛好開飯,她的母親黎茉勤招呼她趕緊洗手吃飯,父親寧文勝已經坐在餐桌前等著開飯。
吃飯時黎茉勤又不免問起她和徐璟的情況來,這幾乎成了每天餐桌前必備的話題。
寧輕心裡煩悶,潛意識裡有些抗拒這個話題,敷衍地應了句“挺好的”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她的敷衍讓黎茉勤有些不快,又開始嘮叨起她來,無非是徐璟條件不錯年輕有為要她用心點之類,這番話聽了這麼多年寧輕耳朵都起繭了,心裡越發煩悶,想起朵朵的事來,也就隨口問道:“媽,寧沁以前是不是生過一個女兒?”
黎茉勤正舀著湯,聞言動作一頓,沉默了會兒,望向她:“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寧輕循著她的意思猜測:“意思就是真的了?為什麼這麼多年從來沒人和我提過這件事?”
“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孩子都送人了還提它做什麼。”說話的是寧文勝。
寧輕捕捉到了他話里的重點:“送人?”
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憤怒了,音量不自覺地拔高了:“那是你們的親外孫女,她才多大你們怎麼能把她送人?以我們家的條件難道連一個孩子都養不起嗎?”
吼著吼著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
☆、第六章
寧輕的質問也激怒了她的父親寧文勝。
他“啪”的一聲放下筷子:“我們養得起,但我們丟不起這個臉。她一個二十出頭沒結婚沒畢業的女孩,帶著個孩子成什麼樣子?以後還要不要嫁人了?”
“可是她已經不在了,為什麼就不能留下她的孩子?”
寧文勝突然沉默了下來,只是悶著頭沒再說話。
黎茉勤也是沉默著沒說話。
寧輕也沒了胃口,將碗筷放下:“我吃飽了,你們慢吃。”
先回了房。
寧輕一晚上都不太好受,胸口跟堵著什麼似的,連徐璟約她也沒心情出去,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了。
徐璟隱約聽出她的心情不太好,也就沒打擾她,讓她早點休息便先掛了電話。
第二天一早徐璟來接寧輕上班。
徐璟平時很少來接她上班。他過去幾年都是在紐約工作,去年底才回的國,自己開了個心理診所。他的診所和徐璟不在一個方向上,診所又是剛開起來,徐璟也比較忙,也就不會專門抽空來接她上班再去上班。
今天他突然過來,寧輕有些意外。
“昨晚你似乎心情不好,現在好點了嗎?”剛上車,徐璟就笑著問,沒有解釋為什麼會一早出現在這裡。
寧輕也就沒有追問,靜靜點了點頭:“嗯。”
徐璟側眸盯著她,看了會兒:“還是不開心?”
寧輕扭頭沖他擠出一個笑容:“沒有啊。”
還是順帶了句:“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將話題扯開。
“有些擔心你。”徐璟慢聲道,一邊啟動了車子,“昨晚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你很少會有那麼強烈的情緒起伏。”
寧輕有時真覺得,和徐璟在一起是一件挺可怕的事,透過一根電話線他就能輕易洞察她全部的心理。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也就敷衍著應了句:“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和爸媽有些不愉快。”
“不愉快?”徐璟皺眉,“怎麼了?”
寧輕搖了搖頭,不想多談。
徐璟也沒再追問,只是沉默了會兒:“寧輕,我們在一起也快七年了,現在你也碩士畢業了,我工作的事也基本穩定下來了,年紀都不小了,我們也該定下來了。”
寧輕側頭望他:“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不是突然說了,只是你一直在迴避這個問題。”
徐璟的答案讓寧輕有些狼狽,她避開了他的直視。
“我工作剛上手,再給我點時間吧。”
徐璟沒再說什麼,一路沉默。
車子在旭景大門口停下,寧輕下車,道了聲別,徐璟淡應了聲“嗯”,車子離去。
寧輕站在原處,怔怔望著漸漸遠去的車子,心裡有些說不上的煩悶。
“叭……”短促的喇叭聲讓寧輕回過神來,窘迫地發現自己站的位置擋住了路,有些歉然地衝車主做了個道歉的手勢,連連退開了幾步。
黑色的卡宴從她身側開過,錯身而過時,寧輕看到了駕駛座上的秦止,這讓她突然有些尷尬。
秦止沒看她,只是逕自開著車從她身側開過,緩緩駛入車庫。
寧輕突然發現自己尷尬得莫名其妙,拿出手機給徐璟發了條道歉簡訊後回了辦公室。
剛回到辦公室就發現整個辦公室在議論紛紛,新任的執行董事今天正式入職。
除了幾個出席了徐涇升壽宴的高層,新任執行董事人選至今被捂得密不透風。
因為剛進公司時徐盈約寧輕一起吃過飯,部門裡的同事也隱約猜到寧輕和徐家關係匪淺,因此寧輕剛一進來,就有同事過來向她打探消息。
公司沒有郵件公布,寧輕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禮貌地回了句:“人事部應該很快會有郵件通知了。”
寧輕剛應完就聽到了一句輕哼,聲音不大,但在這不算大的空間裡卻也是清晰。
在這個人才濟濟的部門裡,她大概屬於異類,非海外名校畢業,被強塞進來的新人,沒有耀眼的履歷和成績,哪一個被拎出來都能對得起那聲不屑的輕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