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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他一下掀了被,一把抓過床頭大衣,轉身便往門外沖。

  第12章

  沈橋急急拽住了他:“聽說已經送回了鄉下老家,二哥你……”

  沈靳用力甩開了他手,出了門,上了車,車子疾馳而去。

  沈遇喬時和沈橋幾個擔心他,也跟了過去。

  沈靳繞路去了夏言家,遠遠便看到緊鎖的大門。

  車頭一轉,沈靳將車駛往出城馬路。

  一路上他胸口繃疼得厲害,雙眸被刺得一陣陣發紅髮燙,方向盤上的手青筋浮動,幾欲徒手掰了方向盤。

  他認得夏言老家的路,他曾陪她回去過,一個多小時的路程。

  未及駛近便遠遠看到大榕樹下停放著的簡易木板和帳篷,以及早已燃盡的香燭。

  安城是個宗族氣息濃郁的城市,鄉下城鎮還保留著祠堂,家裡老人去世後遺體一般會在祠堂停放三天,但風俗里年輕女人去世遺體是不讓進祠堂,多是在村頭大榕樹下停放辦法事。

  那一堆未燃盡的香燭刺得沈靳心頭劇痛再起,尤其視線往前,觸及不遠處的新墓,墳頭上還混著青草和新翻的黃土,昏迷前紀沉拳頭重重砸向他嘴角的那一幕再次兇狠襲來。

  他說,夏言沒了,你滿意了嗎?

  剎板上的腳硬生生一腳踩下,疾馳的車子戛然而止。

  沈靳用力推開了車門,手臂有些顫,走路有些飄,踉踉蹌蹌走到了那座新墳前。

  墳前沒有墓碑,只有一小塊平滑石塊立起來的小石碑。安城歷代的風俗,除非當地名人或自家修建的水泥冢,一般墳墓都沒有立碑刻字的習慣。自家親人葬哪兒,誰人墓穴,都是自家人記得清清楚楚,一代代交代下去。

  沈靳站在墳前,眼睛死死盯著那座新翻土堆。

  沈遇喬時和沈橋幾人也跟著下了車,走向他。

  沈靳臉上出奇的平靜,又出奇的狠。

  看向那座新墳的眼眸,赤紅著,獸一般,蟄伏著嗜血的殘暴。

  沈橋從沒見過這樣的沈靳,那樣的眼神,似是恨不得把那座墳給挑了。

  他看得心驚肉跳,小心叫了他一聲:“二哥?”

  沒想著他真把手伸向了他:“給我把鏟子!”

  沈橋:“……”

  他突然扭頭,手直直指著那座新墳,嗓音極平靜:“把它給我挖了。”

  “……”沈橋驚懼地看向沈遇。

  沈遇也擰眉看向沈靳,卻見他突然彎身拾起地上樹枝,另一手也用力抽掉了那塊碑,徒手就開始挖了起來。

  “你瘋了你!”

  沈遇上前想將他拉起來。

  “我沒瘋!”他直直回頭看他,嗓音干啞得幾乎發不出聲,“夏言不可能死了,她不可能不在了。”

  他的眼眸依然是赤紅的,平靜的嗓音里已隱隱帶了哽意,卻固執地認為,夏言沒死。

  哪怕他和他們所有人一樣,眼睜睜看著夏言從急救室轉重症監護室,再從重症監護轉手術室,哪怕摘下手術帽的紀沉失控將他推抵在牆上,目齜欲裂地告訴他,搶救失敗,他猶不相信,夏言死在了手術台上。

  他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面,從她緊急入院到她在重症監護室短暫清醒時的交代遺言,再到她被推出手術室,他始終沒能再見她一面,紀沉阻止了他所有靠近她的機會。

  這是他唯一能靠近她的時候,她的墓前。

  他的眼神告訴他,就是把她墓給刨了,他也一定要見一見她。

  沈遇盯著他看了許久,緩緩鬆了手。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去打擾她最後的安寧。”

  “人死燈滅,如果人都沒了,還有什麼安寧不安寧的?”

  低低的呢喃里,沈靳盯著那座新墳失神了會兒,嘴角再次抿起時,眸中狠色漸起,牙根幾乎咬碎,他憑什麼要讓她安寧?

  十指直直插入鬆軟黃土,手背青筋浮起時,一大抔黃土隨著漸彎的手指飛散而出,手又再次插入,刨開……隆起的黃土堆一角漸漸凹陷,腳邊堆積的黃土越來越多,從純粹的泥黃色慢慢染上深紅血色。

  沈遇目光從他腳邊黃土慢慢移向他十指,原本修長好看的一雙手已被黃土沾滿,混著血,看著觸目,他的動作猶沒有半分停滯,直至棺木暗紅一角漸漸顯露,動作終於稍頓。

  看著那暗紅棺木,人怔了許久,手掌遲疑著、慢慢觸碰暗紅棺木。

  沈遇能清晰看到他手掌的顫抖,小心翼翼地撫摸,又一點一點地,狠狠收緊,他的嘴角抿成了一道深銳直線,眼睛死死地盯著掌心下暗紅棺木,但只是一瞬,手掌貼著棺木再次直直插入黃土中,狠狠收攏,青筋盡顯,正欲將那一抔黃土推開時,背後突然傳來暴喝聲,“幹什麼?”

  而後是高昂的嗓音:“有人挖墳了,有人挖墳了……”

  紛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伴著嘈雜人聲。

  沈靳沒回頭,動也不動地跪蹲在原處,一手緊緊扣著棺木一角,另一手緊扣著那一抔黃土,浮動的青筋里能看到他發狠的力道。

  有人靠近,拽住了他手臂,阻止了他所有的動作。

  “你在幹什麼啊,這……”夏言父親氣急敗壞的嗓音。

  沈靳閉了閉眼睛,回頭看他,喉頭微哽:“夏言呢?”

  “她……”

  “她就在裡面。”說話的是紀沉,在他面前蹲了下來,看他,“你這麼做有意義嗎?把她挖出來又能怎樣?你能讓她活過來?”

  沈靳抿唇不應。

  紀沉微微回頭,沖身後拿鏟的人吩咐了聲:“把土填上吧。”

  “誰都不許動!”干啞的嗓音驟然變冷。

  沈靳手指死死扣著棺木一角。鮮血淋漓的長指上,指節泛白,指骨用力得幾乎扭曲。

  紀沉面色也跟著一冷,倏地拿過旁人的鐵楸,站起身,鏟了抔黃土,徑直朝他方向拋去。

  沈靳反手便握住了揮動的鐵楸,還是最鋒利的鐵製部分,鮮血隨著他的用力抓握翻湧而出。

  “沈靳!”沈遇也冷了臉,直接叫他名字。

  沈遇卻猶未察覺,手發狠一拽,鐵鍬從紀沉手中脫落。

  夏言父親看得心驚,上前拉他:“回去吧,夏言她……遲早得走的,你應該早有心理準備了,現在又何必……”

  沈靳:“我……想再見見她。”

  回頭看他:“我一定要見她!”

  夏言父親抬頭看紀沉。

  紀沉突然一把拽過旁人的鐵鍬,鐵楸柄直直便朝沈靳後頸砸去,沈靳下意識反手擋,沒想到那不過紀沉虛晃的一槍,腳尖輕挑起了另一把鐵鍬,直接一悶棍敲了下去。

  他是醫生,深諳人體穴道,一擊即中。

  沈靳軟倒,最後留給他的眼神,像要撕了他。

  紀沉把他交給了沈遇,將他挖開的墳重新填了回去。

  “人家剛入土為安,好好的墓就這麼讓他給刨了,夏言,你說這種人缺不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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