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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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朝……陽。」二夫人雙眸圓瞪,脖子上眨眼功夫就被勒出了一條深紅的印子,她兩腳蹬著地,「你殺了我,你也不會有好報!」

  方朝陽冷笑一聲,擺了擺手,門口兩個婆子就鬆了手。

  二夫人噗通一聲趴在了地上,捂著脖子呼哧呼哧的喘著氣。

  方朝陽靜靜的喝著茶,等了許久二夫人終於好了一些,她躺在地上渾身酸疼根本沒有力氣爬起來,雙眸赤紅的看著方朝陽,咬牙切齒的道:「你殺了我,你以為你能活著走出建安伯府?」

  方朝陽如同看死人一樣的看著她,問道:「氣喘勻了?」

  二夫人目露驚恐。

  「接著勒!」方朝陽咯噔一聲將茶盅擺在炕几上,冷聲道,「我死不死你決定不了,但是你的生死,我方朝陽卻可以操縱的!」

  她話落,還沒鬆開的繩子猛然抽緊,二夫人再次爆凸了雙眼,蹬著兩腿死死扣著脖子上的繩子。

  她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她轉過頭去看方朝陽,這個賤人,這個賤人,她死了她也落不著好,顧若離死了,看以後誰還能護著這個賤人。

  兄長也不會放了她,一定會為她報仇的。

  方朝陽好似知道二夫人在想什麼似的,轉頭對著壁紗櫥里不耐煩的道:「你衣服換好了沒有,出來見見你二嬸。」

  壁紗櫥的帘子掀開,二夫人看到了有人走了出來,她緊緊盯著,甚至連反抗都忘記了。

  是顧若離!

  怎麼可能,她不是死在義莊了嗎,怎麼沒有死,怎麼活生生的出來了。

  「方朝陽!」二夫人大怒,她不能死,不能死在這裡,不能!

  顧若離走了出來,坐在方朝陽身邊,面無表情的看著二夫人,想到方才在義莊的情景,她和岑琛自救,將眼罩蹭下來,在臨近的幾具屍體下,找到了枕屍的瓦片,淬了瓦片好不容易將繩子磨斷,卻發現他們依舊出不去,門被鎖住,外面守著人,就憑她和岑琛的能力,肯定是逃不掉的。

  她和岑琛商量過後,打算等天黑了以後再逃出去,就在這時,她看到了崔岩,他以崔世子的名義請那兩個人喝酒,她和岑琛見了時機才能從窗戶逃走。

  她以為,是崔岩派人綁的她,可是崔岩帶那兩人進了隔壁吃酒,不過吃了半壺他就下山走了。

  根本沒有半點表示。

  她到現在都不能確認,崔岩是去救她的,還是他根本也參與在其中!

  崔岩走後,那兩人喝的東倒西歪坐在了窗根底下說著話,過了一會兒她就看到了趙勛趕來……

  趙勛確認她沒事,就按她說的留了人給她等在這裡,他自己先回了京城。

  等了一個時辰,她看到了二夫人的馬車到了,隨即有人上山和那兩個人說了什麼,緊接著義莊就消失在騰騰的大火之中。

  二夫人帶著人心滿意足的離開。

  她騎馬先回了家,方朝陽已經得了信在家等她,嫌棄的讓她去換衣服……隨即就是眼前的這一幕。

  邵氏藥中的大黃也是二夫人讓人下的吧,為的就是讓她身敗名裂。

  可是計謀還沒來得及展開,就被崔延庭的計劃折斷,叫人直接綁了她再殺了她。

  多省事。

  二夫人呼吸減弱,臉色漸漸慘白,腿蹬的力度漸漸減輕,顧若離垂了眼眸,接過歡顏給她泡的茶喝了一口。

  「娘!」忽然,門外有人幾乎是滾進來進來,「娘!」人一下子趴在了二夫人身上,拍著兩邊扯著繩子的婆子手,喊道,「快放手,放手啊!」

  兩個婆子沒有鬆開,而是去看方朝陽。

  「郡主!」崔婧容一邊用盡全力去對拉著繩子,一邊給方朝陽磕頭,「郡主,求求您,您要殺就殺我吧,求求您放了我娘。」

  方朝陽沒動,顧若離站了起來。

  「求求您了。我娘做錯了,我替她領罰,我替她去死。」崔婧容磕著頭,一會兒白皙的額頭上就被撞的青紅一片滲透著血珠,「郡主,求求您了!」

  二夫人無聲無息的,直挺挺的躺著。

  崔婧容手腳冰涼!

  方朝陽指了指茶盅對李媽媽道:「換杯茶。」李媽媽應是,提了剛燒開的水給她重新沏茶。

  顧若離望著崔婧容幾步走了過去,對婆子道:「放手!」又去扶著崔婧容,「大姐……」

  顧若離不知道說什麼,她不覺得方朝陽做的有錯,可崔婧容也沒有錯,二夫人不管怎麼樣,都是她的母親。

  錯的是,她無法當著崔婧容的面,殺了二夫人以報謀害之仇。

  「嬌嬌。」崔婧容看著顧若離,「嬌嬌,我替我娘死,我娘她不該害你,我知道,你救救她好不好,求求你。」

  顧若離沒說話,抿著唇定定的看著崔婧容。

  崔婧容抱著二夫人,顫抖的去摸二夫人的鼻息,忽然驚恐大哭:「娘,娘。」

  顧若離扶了二夫人的脈,停了一會兒,出聲道:「她沒死,讓她平躺一會兒。」

  「沒……沒死?」崔婧容愣愣的看著顧若離,就見她淡淡的點了點頭,道,「沒死!」

  崔婧容小心翼翼的將二夫人放下來,轉頭過去朝顧若離磕頭:「謝謝嬌嬌。」又對方朝陽磕頭,「謝謝郡主不殺之恩!」

  「救她!」方朝陽看著崔婧容,蹙眉道,「你不後悔?」

  崔婧容搖著頭:「不後悔!」

  顧若離想說什麼,看著此刻的崔婧容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救了二夫人你會後悔的。

  方朝陽笑了笑起身走了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二夫人,對顧若離道:「嬌嬌,把她弄醒。」

  顧若離讓歡顏取了針來,給二夫人扎了幾處穴位。

  二夫人徐徐醒來,看見方朝陽正看著她,猛然翻身坐了起來,眼中露出害怕的樣子來。

  「你女兒救你。」方朝陽似笑非笑道,「她用她和嬌嬌的姐妹之情,換了你一命!」

  二夫人一怔,飛快的回頭看了一眼崔婧容,忽然發現她的頭不再是光溜溜的了,濃密的頭髮垂著面頰兩側,淡淡的秀麗的眉毛點綴在眼眸之上……眼前的人很漂亮卻更加陌生,「你的頭髮!」

  「娘,我的病好了,是嬌嬌幫我治好的。」崔婧容摸摸自己的齊耳短髮,「等再過一年,我就能梳辮子,真的!」

  二夫人厭惡的撇開眼,咳嗽著嘲諷的看著方朝陽,一字一句道:「你會這麼好心?!」

  「不會!」方朝陽說著伸出手,李媽媽將方才重新沏的茶端來給她,方朝陽道,「我只是饒你的命,可我的心口的惡氣還沒出,所以……」

  話落,她將手中的熱茶,潑在了二夫人的臉上。

  滾燙的水,二夫人被燙的啊的一聲尖叫起來,臉上頓時紅腫了起來,她捂著臉在地上打滾,因為疼痛而不停的顫抖著……

  顧若離怔了怔安靜的收了針,站在了方朝陽身後。

  「娘!」崔婧容大駭,過去扶二夫人,「娘!」

  二夫人疼的神智都沒有了,哪有心思去回答她的話。

  崔婧容看看方朝陽,又看了一眼顧若離,忍著眼淚想要將二夫人從這裡拉出去:「娘,我們去找大夫去。」

  崔延孝和崔甫從外頭跑了進來,一看二夫人滾在地上,崔婧容在旁邊哭著,父子兩人頓時慌了神,一個喊著夫人,一個喊著娘,將崔婧容推開,去抱二夫人起來。

  「方朝陽!」崔延孝看到了二夫人臉上通紅一片,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他惱怒的看著方朝陽,「你對她做了什麼,你這個惡毒婦人。」

  方朝陽不屑的看著崔延孝,道:「你耐我何!」

  「你!」崔延孝指著,咬牙切齒的道,「好,好的,此仇我們沒完!」

  崔甫嚇的在一邊哭著,忽然就伸手想要過來打顧若離:「都怪你這個醜女,醜女!」

  顧若離伸手抓住他揮過來的手,眯著眼睛將他甩開,懶得理他。

  「你!」崔甫大怒,可是卻不敢再伸手過去,只不甘的瞪著顧若離,咬牙切齒的道,「我不會放過你的。」

  顧若離掃了她一眼,起身回方朝陽身邊坐了下來。

  崔婧容望著崔延孝道:「爹,您快帶娘回去吧」

  「婉兒,你忍忍,我帶你回去。」崔甫將二夫人抱起來,又對崔甫道,「郎哥兒,快去讓人請大夫來。」

  崔甫應是跑了出去。

  二夫人嚎哭著,緊緊揪住崔延孝的衣襟,被他抱著跌跌撞撞的出了院子。

  「嬌嬌……」崔婧容看著顧若離,唇角動了動,顧若離也看著她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崔婧容頓了頓跑了出去。

  顧若離嘆了口氣。

  「姐妹之情,你沒做錯。」方朝陽摸了摸顧若離的頭,「所以你知道,我為何向來不喜這些了吧,我不願欠別人的,也從不讓別人欠我的,大家兩不相干,活的才安生。」

  顧若離點了點頭,望著方朝陽笑笑。

  「得了,你沒事就好了,日子還長著呢,總有她齊婉哭的時候。」方朝陽含笑道,「去歇著吧!」

  「我出去一下。」顧若離想到了崔岩。

  「什麼事?」方朝陽皺眉,顧若離回道,「我去找崔茂燊!」她將崔岩的事告訴了方朝陽,方朝陽也忍不住驚訝,「你的意思是,崔茂燊故意去救你的?」

  顧若離點頭:「除此以為,我想不到他去有什麼理由。」

  「去吧。」方朝陽頷首,讓李媽媽跟著顧若離,幾個人去了外院,顧若離一出現,崔岩的小廝琉璃便敲了他的房門,低聲道,「少爺,縣主來了。」

  房間裡安靜了一會兒,崔岩開門站在門口望著她。

  「我們能聊聊嗎?」顧若離看著他,崔岩走了過來,望著顧若離低聲道,「聊什麼。」

  顧若離頓了頓,道:「你去義莊……」她的話還沒說完,崔岩就擺手打斷她,「我不是去救你的,你不要誤會了。」

  顧若離一愣。

  崔岩轉身要走,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她,動了動嘴角,道:「當初你救我一命,我謝謝你!」話落,進了房裡啪的一聲將門關上。

  琉璃尷尬的站在門口望著顧若離。

  顧若離停了一會兒,出了院子。

  「縣主。」李媽媽看著顧若離,勸道,「大少爺若真的是去救您的,約莫是為了還你的人情,大家以後也是兩不相欠,您不用放在心上。」

  顧若離點著頭,道:「我只是想多問一句,其實心裡也早有了答案。」

  李媽媽扶著顧若離,含笑道:「不管怎麼樣,您沒事就好,奴婢去讓人抬水來了,您好好洗一洗。」

  「好。」顧若離說著,見雪盞也正好從側門回來,她停下來等她一會兒,問道,「大家都沒事吧?」

  雪盞點頭道:「楊公子和白姑娘也在同安堂,大家找了一個下午,這會兒聽到您沒事回家了,都高興的不得了。」她說著一頓又道,「還有這次京中各家醫館也出了好多人找您。」

  等此事了,她再一一和大家道謝吧。

  說著,一行人往內院走,崔甫拖著大夫急匆匆的進了門,那大夫瞧見了顧若離,忙停下來抱拳:「顧大夫!」

  「華大夫。」顧若離認出來,是當初在醫術大比上的那位大夫,「您這是……」

  華大夫笑著道:「被這位公子請來的。」又道,「顧大夫,上次得虧您指點的方子,我回去試了以後那位婦人的眩暈果真好了,多謝,多謝!」

  「不必客氣。」顧若離笑笑,崔甫就恨的不行,難不成全京城的大夫都認識她不成,他怒道,「你快點行不行,病人正等著你呢。」

  華大夫覺得奇怪,他們怎麼放了顧大夫不請,反而出去請他來,不等他說話,顧若離已經道:「去吧!」

  他和顧若離打招呼隨著崔甫去了後院。

  她回房洗漱了一番,歡顏就來道:「華大夫要走了,說過來和您告辭。」

  顧若離去了正院前,華大夫提著藥箱,和她道:「貴府夫人的燙傷很嚴重,一隻眼睛也受了傷,怕是以後會失明。」又道,「面上也要留著疤,恐有些……」有些嚇人。

  顧若離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和華大夫道:「有勞你了。」

  「顧大夫……」華大夫想問她有沒有好辦法,可一想這事恐怕並不簡單,便抱拳道,「無妨,在下告辭了。」

  顧若離送他出去。

  此刻,趙勛正和楊文雍對面而坐,他端著茶啜了一口,道:「閣老,您是捨不得外孫子和外孫女?」

  「是啊!」楊文雍嘆了口氣,他也沒有想到,這場戲是崔延庭鬧的,在他的印象中這個女婿並沒有多麼的聰明,當初他看中他的原因,也正是因為這點。

  沒有想到,他膽子越發的大了,居然敢綁了縣主,還挑唆了朝臣和學子,與孫能亦一起打算逼聖上罷免趙勛。

  真是膽大妄為。

  他死了也就罷了,可憐他三個外孫,一個下落不明,一個待嫁閨中,崔岩這麼大的人更是連親事都沒有說……

  好好的一個家,被他害的支離破碎。

  「那就如閣老您所願吧。」趙勛道,「但,崔玉林是必留不得。」

  楊文雍羞愧的看著趙勛,嘆氣道:「可否等大姐兒順利出嫁,再行定奪?這孩子自小沒了娘,將弟妹拉扯大,如今年紀也不小了,若再守孝三年實在對不起她!」

  這話,就算他不說,他夫人也定然會來求,更何況,崔婧文還在他的府中跪著呢。

  那孩子,太可憐了。

  趙勛皺了皺眉,看了眼楊文雍,起身道:「行,就聽閣老您的。」話落,他往外走,邊走邊道,「皇陵缺人,就讓他去皇陵吧,也算是將功補過了。」

  楊文雍起身朝趙勛抱了抱拳:「此情,老夫記在心中。」

  趙勛大步出了門,回了宮中,聖上臉色沉冷的坐在龍案之上,正和翁敘章道:「飽讀詩書?!也虧他們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他說著來了氣,道,「這百十人,悉數給朕記下來,往後百年,不得考科舉入仕途,朕要不起這樣的臣子。」

  這回聖上是真的動怒了,不讓人考科舉就等於斷了學子的前程了,翁敘章應是:「是!」他話落,見趙勛大步進了御書房,便道,「趙將軍,孫能亦和崔伯爺那邊可有收穫。」

  「都招了。」趙勛朝聖上抱了抱拳,回道,「此事由他們二人謀劃,意在趁亂混進西苑,救出前太子!」

  啪!

  聖上大怒,冷聲道:「此二人太過可惡,決不能姑息縱容。」

  他自己是從西苑出來的,所以,就算這些人永遠不可能成功,他也容不得有人有這樣的心思。

  「是!」趙勛說完,頓了頓,道,「只是,崔伯爺當初也有功勞,若此時殺了難免留人口舌,聖上,您看要不然將他送去皇陵吧。」

  趙勛說的有道理,崔延庭當初在他復辟時是立過功的。

  「依你吧。」聖上揉了揉額頭,這一天鬧的,他至此耳朵都在嗡嗡的響,「建安伯府的爵位當如何處置?」

  楊文雍拜託他的事,他既答應了,就不可能不賣他一個人情,便道:「由長子崔茂燊繼承,位降一等,您看可好?」

  無論侯,公,伯雖然稱呼上都一樣,但卻各有一二等之分。

  建安伯府早先是一等伯,所領俸祿亦是一等伯的俸祿,如今再降一等,自然就是二等。

  「好!」聖上也想到了,崔家的三個孩子都是楊文雍的嫡親外孫,不看僧面看佛面,這爵位是該留上一留!

  翁敘章暗暗驚嘆不已,趙勛此人越發不可琢磨。直到今日,西苑裡是不是確定還軟禁著人,沒有人知道……而今天,這些所謂闖入西苑意圖救前太子的人,是真是假,到底是誰派去的,誰也不知道!

  「聖上。」金福順垂著頭過來,站在聖上跟前,低聲道,「朝陽郡主去大理寺了。」

  聖上擺手,道:「隨她去吧。」

  吏目端了椅子擺在牢房外,方朝陽一席銀紅宮裝施施然的鋪陳開來,她端坐而上,似笑非笑的望著隔著一層牢房的崔延庭。

  崔延庭原是穿了一件天青色的潞綢直裰,出門時髮髻光亮,優雅舒朗,只是此刻,他剛被人審問過,原本的直裰碎碎的搭在身上,碎發貼在耳鬢,滿臉的血污,哪裡還有平日裡的芝蘭玉樹,溫潤儒雅!

  聽到聲音,崔延庭抬起頭來,就看到門外坐著一位女子,幾乎不用看臉,他就猜到了對方是誰。

  能現在來這裡的,除了方朝陽不會有別人。

  「來看我笑話?」崔延庭撐著坐了起來,呵呵笑道,「成者王敗者寇,你想笑便盡情的笑吧。」

  方朝陽靠在椅子上,漫不經心的道:「你不值得!」她說著,對李媽媽打了個手勢,道,「休書,你收了吧。」

  「你!」崔延庭臉色一變,「笑話,你一個女人也敢休我!」

  方朝陽噗嗤一笑,道:「別人不敢,我敢。」她擺了擺手,「見你這麼慘我也就不用動手了,望你早日投生。」

  李媽媽將休書丟了進去。

  「方朝陽。」崔延庭似乎非常生氣,可話鋒一轉就道,「朝陽,你怎麼能這麼絕情,我們好歹夫妻一場,你竟如此無情。」

  方朝陽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你忘了我們當時說的話了嗎。」崔延庭道,「我們說了,要白首偕老,可如今你……」說著,朝這邊挪了幾步看著方朝陽,「朝陽,以往我們雖吵雖鬧,可我對你的心從來未曾變過,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還想讓我再救你一回?」方朝陽興味的看著崔延庭,笑道,「你讓我想起了當初你在我面前搖尾乞憐,俯首貼面的樣子,和現在如出一撤,真是乖巧的像是一隻狗。」

  崔延庭攥住了拳頭,忍著怒。

  這個賤人!

  「不過我忘了,狗就是狗,不會長出人的心。」她笑著道,「現在想想,當初我該聽楊氏一句勸,你這樣的人,當日能殺她,往後便能殺我。還好,你死了,我還活著!」

  崔延庭一怔,臉色大變:「你……你見過楊氏?」

  「嗯。在她去世的前一天。」方朝陽挑眉道,「她來告訴我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便想著,你這樣的人馴服了就是一條狗,馴不了就是一頭狼。她會死,是因為她無能!」

  所以,她嫁了,一個和清高驕傲的顧清源完全相反的一種人,道貌岸然,虛偽做作。

  可是那又怎麼樣,他聽話,像條狗一樣的乖巧。

  「賤人!」崔延庭從齒縫中蹦出來一句,不只是罵方朝陽還是罵楊氏,方朝陽也根本不在乎他罵誰,起身理了理衣服,道,「我也膩了,大家好聚好散吧!」

  話落,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方朝陽,朝陽!」崔延庭在後面喊她,方朝陽扶著李媽媽的手昂首挺胸的出了牢門,待走了出去,看見樹梢上掛著的那一輪明月時,怔了怔!

  李媽媽就在一邊低聲道:「郡主不是沒本事,而是沒了這個心了。」

  她不是沒有本事馴服崔延庭,而是她早在離開慶陽時,就已經沒有馴服一個人的興趣了。

  「你不用安慰我。」方朝陽含笑道,「一個男人罷了!」

  李媽媽笑著應是,當初方朝陽和顧清源因為一個誤會就分道揚鑣,可見她對他是用了情的,後來,她答應了崔延庭,卻明明知道他有外室她也無所謂,可見,在方朝陽心中,崔延庭從來什麼都不是。

  她嫁也好,休也好,留也好,走也罷,全憑她自己的心情……和別人無關。

  這也是方朝陽,別人做不到!

  方朝陽出了大理寺,

  顧若離正坐在院子裡發呆,後院裡嚎哭聲不斷,她一方卻是安安靜靜的,歡顏在她身邊低聲道,「二小姐出去了。」

  她轉眸望著她,

  歡顏低聲解釋:「出事以後她就急匆匆的出去了,崔管事說她去了楊府。」

  顧若離點頭,不用想也知道崔婧文一定是去求楊文雍救崔延庭。

  如果她所料不錯,趙勛肯定會賣楊文雍一個面子,留著崔延庭一條命,等崔婧文和崔岩都成家以後……至於爵位,怕是應該直接順傳給崔岩了。

  「你去收拾東西吧。」顧若離望著歡顏道,「過兩日我們就搬家了!」

  歡顏點頭應是。

  顧若離就抬頭望著上頭的月亮,想到了顧清源……

  「在想什麼。」忽然,身後有說話聲傳來,顧若離一驚回頭去看,就看到趙勛負手站在她的身後,她頓時笑了起來,「你怎麼進來的。」

  趙勛在她對面坐下,含笑道:「我若進來,該有人攔我嗎?」

  「沒有!」顧若離搖著頭,笑了起來,「事情都處理好了嗎,那些學子怎麼辦?」

  趙勛就和她說了一遍,顧若離點頭:「大事化小倒也合適。只是可惜了那些人,苦讀數年就為了能有出人頭地之時,卻沒想被人煽動做了這樣的錯事,而毀了一生的前途!」

  「該慶幸的是,他們沒有入朝堂。」趙勛道,「若不然,將來鬧出的事只會更大。」

  顧若離點頭應是。

  「你受傷沒有。」下午他們匆匆見到,他就被顧若離催著回去了,顧若離回道,「還好,就後腦勺被敲了一下,現在還有點疼。」

  趙勛皺眉走過去,柔聲道:「在哪裡。」

  「這兒。」顧若離指了指位置,趙勛就彎著腰仔細的去摸了摸,顧若離疼的嘶了口氣,「你輕點,很痛。」

  趙勛就沉了臉,道:「你二嬸,如何處置的。」

  「我娘要殺了她。可我大姐……」顧若離低聲說了一下,趙勛就沒有再說,輕輕給她揉著,「怎麼不上點藥。」

  顧若離自己看過了並不嚴重,也沒有傷到骨頭,養兩天就好了:「沒事,就有一點疼。」她說著,就轉身抱著他的腰靠在他的身上,趙勛輕輕的給她揉著後腦勺,顧若離嘆了口氣,「可惜了那間義莊,我還是頭一回去。」

  趙勛莞爾,無奈的道:「大約對方也沒有想起來,直到此刻,你最可惜的居然是那一具具屍體。」

  顧若離也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抬頭望著趙勛,道:「聽說你今天將西山大營的兵力都調出來了,聖上那邊沒有說什麼吧?」

  「他也很擔心你。」趙勛回道,「我若有異心,不用西山大營,也一樣可以達成心愿!」

  顧若離一愣,打量著他,趙勛沉聲道:「不願意?」

  「隨便你。」顧若離搖頭道,「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需要我幫忙時就吩咐一聲,其他的事我也幫不上你。」

  趙勛失笑,揉揉她的腦袋,拿了個蓋著大印的手諭給她。

  「是什麼?」顧若離一愣,趙勛笑道,「看看就知道了。」

  確實是一封手諭,上面寫著,將羊皮巷的別院賞賜給方朝陽,作為她和顧若離的府邸!

  「給我娘嗎?」顧若離眼睛都亮了起來,「你怎麼知道她最喜歡那間別院?」

  趙勛搖頭,道:「不知道!」又道,「我猜你會喜歡,所以便給你們要來了,往後你們可以住在那邊,又清淨又舒適。」

  顧若離也歡喜不已,聽三夫人的意思,那邊是西域的人設計的,她很好奇裡面到底是什麼樣子。

  「我娘也一定會很高興。」顧若離笑著將手諭收了,起身踮著腳親了親趙勛的嘴角,低聲道,「今兒辛苦你了,讓你為了找我四處奔波。」

  趙勛就抱著她,沉聲道:「我遣二人跟著你吧,免得以後再有這樣的事。」

  「好!」顧若離點頭道,「那就有勞七爺了。」說著笑了起來。

  趙勛正要說話,忽然就看到牆角站著一人,大紅的衣裳,冷冷清清的看著他們,顧若離臉一紅低聲和趙勛道:「我娘來了。」才緩緩鬆開趙勛。

  「姑母。」趙勛坦蕩蕩的抱拳,「我不放心嬌嬌,特意來看望他。」

  方朝陽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走了過來看著顧若離,道:「我將崔延庭休了,你讓你房裡的丫頭收拾一下,明兒我們搬家。」

  「好!」顧若離已經料到了,便獻寶似的將手裡的東西給方朝陽,「七爺和聖上討來的。」

  方朝陽就掃了一眼趙勛,打開了手諭掃了一眼,挑眉道:「羊皮巷的別院?」

  「娘,我們住去那邊吧,不是說那邊的宅子很好看嗎。」顧若離看了眼趙勛,走去方朝陽身邊挽著她的胳膊,「您不喜歡嗎?」

  明知故問!方朝陽就頗有深意的看向顧若離:「娘很喜歡,那就搬過去吧。」

  還沒怎麼樣,就知道向著趙遠山,幫著他說話了。

  顧若離就笑了起來,朝趙勛眨了眨眼睛。

  看到趙勛在這裡,還看到他們方才抱在一起,方朝陽都沒有生氣,可見今天這一連串的鬧騰別的好處沒有,卻讓方朝陽對趙勛有了改觀。

  不轟他,就是最好的開始。

  趙勛眉梢微揚,望著方朝陽,道:「姑母,有吃的嗎,忙了一天才覺得有些餓!」

  方朝陽瞪眼,這個人可真是得寸進尺,給他一點顏色他就開染坊了,抿了抿唇,方朝陽掃了眼顧若離,道:「誰的客人,誰自己招待,別來煩我。」話落,轉身就走,顧若離就笑了起來,方朝陽又回頭看著趙勛,眯著眼睛道,「早點走!」

  「是!」趙勛彬彬有禮。

  方朝陽就和李媽媽一起去了前院,邊走邊道:「果真是女大留不住!」她忽然體會到當初太后勸她再等兩年嫁給顧清源時的心情。

  現在顧若離就在走她的老路。

  李媽媽失笑,輕聲道:「這叫不養兒不知父母恩。」

  方朝陽冷冷的掃了眼李媽媽。

  顧若離看著趙勛笑,指了指自己的暖閣:「我讓廚房給你煮點麵條,或者你想吃點什麼。」

  「我吃過了。」趙勛牽著她的手,當著雪盞和歡顏的面去了暖閣,雪盞哄著探頭探腦的小丫頭們,「還不快去收拾東西,不想跟著縣主走了是不是。」

  幾個小丫頭跐溜一下散開。

  「說走就走還真是有點捨不得。」雪盞看了看院子,回頭望著歡顏道,「我打小就在這裡待著,原以為可以終老在這裡呢。」

  歡顏就捂著嘴笑,道:「那你求縣主將你留在這裡好了。」

  「去!」雪盞打她,笑道,「我收拾東西去。」話落,自己忙去了。

  歡顏就跑出了院子裡,在外頭探了探頭,又跳著腳在屋頂上看了看,撇了撇嘴進了房裡。

  顧若離一直將趙勛送到門口,目送他離開,才嘆了口氣往回走,走了幾步就發現崔岩站在院子門口正看著她,她停下來也看著他。

  「我爹如何處置的?」崔岩走過來,看著顧若離,她回道,「爵位順傳。至於他的人,會送去皇陵。」

  送去皇陵當然不會讓崔延庭監工,而在那邊做事的人,一輩子都不可能出的來。

  不過,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煽動學子躁動,謀朝篡位,這個大帽子蓋下來,崔延庭還能活著已經是萬幸……而崔岩也知道,此事崔延庭不可能一個人做的成,他背後的人在事敗後,也必定會讓他出來頂罪。

  「多謝!」崔岩抱了抱拳,轉身要走,又停了下來回頭看著她,道,「走好!」

  顧若離頷首,進了內院!

  「嬌嬌!」三夫人遠遠的就看到顧若離的身影,她幾乎是跳著下車的,顧若離回頭看著三夫人,喊道,「三嬸。」

  三夫人看著她就紅了眼眶,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阿彌陀佛,你沒事就好。」

  「是!」顧若離點頭,三夫人滿臉的愧疚,「都怪我,要不是我請你過去,你也不會遭這種事,聽說被關在義莊了,嚇著了吧。」

  顧若離反過來安慰她:「做大夫的什麼都可能怕,唯獨不怕死人,三嬸,我沒事。」

  「你沒事就好,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麼和你娘交代。」三夫人鬆了口氣,才幾天功夫她整個人瘦了大圈,顯出幾分蒼老,「聽說你娘差點將那位殺了?」

  顧若離沒說話。

  「就不該留,只是弄花了她的臉真是便宜她了。」三夫人今天才想起來,那天就是二夫人提醒她,讓她請顧若離去給邵氏看病的,恐怕從那時候氣,二夫人就已經開始在打主意了。

  「舅母她怎麼樣了。」顧若離早上去時,還聽說邵氏不行了,不知道這會兒怎麼樣了。

  三夫人又紅了眼睛,道:「人一直抽搐,神智不清,那位魯大夫說是得了破傷風,無藥可治!」

  「破傷風!」顧若離一怔,「確定是破傷風?」

  三夫人就點了點頭。

  還是讓她遇到了,顧若離和三夫人道:「您等我一下,我去和我娘說一聲,隨你一起去永城伯府。」

  「嬌嬌。」三夫人不想讓她去了,若是再出事可怎麼是好,顧若離擺手道,「無妨的,這一次我們一起走。」

  三夫人哄著眼眶點了點頭,道:「那我回去看看兩個孩子,一會兒過來接你。」又道,「謝謝你嬌嬌。」

  顧若離搖頭,她害怕碰上破傷風,卻也忍不住期待……

  不遇上一次,她永遠不知道她想的藥是不是可以克制住此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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