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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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若離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過來,心頭微動。

  不禁想到昨天在衙門裡的情景。

  她來不及和他打招呼,就被下個村民喊住,只得接著去號脈問診。

  趙勛就緩步走了過來,蔡先安幾人抱拳行禮,雪盞和歡顏也行了禮,他就站在一邊,縱使不說話,他的出現也立刻讓場面莫名安靜了下來。

  顧若離微微一頓,不禁失笑,有的人就算不拿刀不殺人,可渾身的煞氣,也足威懾住別人。

  「這是我朋友。」顧若離和大家介紹,趙勛就衝著眾人微微頷首,自我介紹道,「趙遠山!」

  這裡的村民鮮少出去,就算出去也很少有機會聽到那些位高權重的人名諱,所以,趙勛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後,引來的是一片鬆氣聲。

  是縣主朋友,而且,說話還算溫和,那就沒事。

  「縣主,勞煩您了。」眾人接著上前,顧若離沒空再說話,只匆忙回頭看了一眼趙勛,見他面色無異才暗暗鬆了口氣。

  趙勛心平氣和的等著,和蔡先安站在一起,使得蔡先安不得不往後退,出了一頭的汗。

  「哥哥。」有個三四歲的男孩子跑過來,穿著紅色半舊的肚兜,露著屁股和大腿,不知在哪裡玩的,手黑乎乎的又黏又膩,「哥哥,你的衣服真好看。」

  趙勛今日穿的依舊是湛藍暗紋的衣袍,面料也並非名貴,可在這裡,卻很有可能是他們一輩子都不曾見過的料子。

  趙勛目光往孩子手上一落,眉頭頓時緊蹙了起來,顧若離心頭一跳,喊道:「快去別處玩,一會兒讓二妮姐姐給你找糖吃。」

  「好,要吃糖。」孩子收了手,可儘管如此,趙勛的衣服上,還是落了髒污,顧若離動了動唇,想說什麼,一抬頭就看到趙勛戲謔的眼神。

  她一臉側躲過他的目光。

  她在想什麼,難道趙勛還會對一個孩子動手不成,她什麼時候這麼想他了。

  她忽然明白,她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他,從懷疑他對自己是否另有目的,到質疑他喜歡自己的歡喜程度,甚至於這次兩人分手時,她的第一個反應,亦是不信。

  不信他會變的更好。

  在感情中,她對自己沒有信心,對他也從來沒有投抱過信心。

  顧若離恍惚起來,不敢再去看他,心不在焉的給眾人號脈。

  「趙公子,請坐。」崔大娘拿了椅子來給趙勛,「還有一會兒呢,我去給您倒茶。」

  趙勛頷首,道:「有勞。」

  崔大娘笑呵呵的擺著手說沒事,進門給趙勛倒水,趙勛就坐在院子裡,看著眼前熱鬧。

  「你等我一下。」顧若離得空和趙勛打了招呼,趙勛頷首,道,「不著急。」

  旁邊的人聽著就道:「縣主,您和趙公子先說話,我們的事不著急。」

  「沒事,也沒有要緊的事。」顧若離笑笑,「看完再說。」

  眾人就去看趙勛,好似他點頭了才真的沒人恨他們礙事一樣。

  「縣主說的沒錯,不著急。」趙勛身姿筆直,他似乎鮮少會懶散的歪在椅子上,讓顧若離又想起了那些幹部訓話開會的樣子,規規正正的打著官腔,「繼續!」

  眾人點頭應是。

  顧若離莞爾,接著給剩下的人號脈,問身體的狀況。

  等好不容易結束了,她才朝他走來,問道:「你怎麼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不放心,就來了。」趙勛將碗放在一邊,自然而然的帶著她往後山走,顧若離跟著他問道,「你昨晚歇在縣衙的嗎,事情怎麼樣了?」

  趙勛側目看著她,頷首道:「三位師爺辦事很快,今天一早的舉證就落實。等過兩日再遞奏疏回朝,調派縣官來。」他說著,看向顧若離,「人選上,你可有想法?」

  既然是合水的縣令,顧若離就可以建議。

  「我沒有。」顧若離搖頭,「我打算回慶陽後找個可靠的人安排進縣衙,這樣有什麼事我也能及時知道。」

  至於縣官,她不認識誰,自然也就談不上建議了。

  「那我來安排。」趙勛沉聲道,「那三位師爺留給你用,你得空去見一見。」

  顧若離轉頭看著他,抿著唇點了點頭,低聲道:「謝謝!」

  謝謝他為了她考慮,謝謝他願意聽她的意見。

  「謝什麼。」趙勛抬頭摸摸她的頭,這些日子他們一直都保持距離,許久都沒有這樣的身體接觸,「你是我媳婦,我幫你是應該的。」

  顧若離臉一紅,收回了視線不去看他。

  「這裡是怎麼回事。」趙勛回頭看了眼正站在門口,覷著這邊的崔柱,「你來過?」

  顧若離點頭,將當時的情況和他說了一遍:「……所以我就想來看看,大家都認識,說話辦事都要方便一些。」

  趙勛頷首。

  「當時和霍小哥一起?」趙勛眉梢未挑,顧若離點頭,「剛認識霍繁簍,我留在這裡,他不知在哪裡待了七天,走的時候他在路邊等我,我們一起去的合水。」

  想到那段時間,顧若離覺得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現在她再次回來這裡,霍繁簍依舊不在。

  「你賣了自己的秘方,將銀子留給他們了,為什麼?」趙勛問她,當時她也是身無分文。

  顧若離失笑,看著他道:「我沒有多想,只覺得他們要用錢的地方比我多,所以就留給他們了。」

  「你很善良,也很寬容。」趙勛側身過來,正面看著她,顧若離莞爾,可趙勛隨即話鋒一轉,盯著她的眼睛,「對我時,你的寬容呢。」

  顧若離一愣,不解的望著他。

  「因為覺得不合適,你就會說走就走。」趙勛看著她,一改溫和有些咄咄逼人,「我不知你所謂的戀愛是什麼,但是既有問題,你為何不和我心平氣和的聊,你如何知道我不願意改?」

  顧若離往後退了一步,瞠目結舌。

  「你努力了嗎。」趙勛逼近了一步,握著她的肩膀,「我怎麼覺得,你從一開始答應時,就做好了隨時丟開我的準備呢?」

  顧若離周身冰涼,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不合適?那我問你,什麼樣的人才合適呢。」趙勛又道,「你不願意順著我,那我就順著你,這樣,也不行?」

  顧若離心頭砰砰的跳。

  「你在仗著我歡喜你,所以在肆無忌憚。還是你真的根本就沒有對我用心,所以能毫無留戀的灑脫轉身,這就是你說的平等。我怎麼覺得你對我,一點都不平等?!」

  顧若離被他的話,震的啞口無言。

  她努力了嗎?遇到問題後,她大怒,失望,甚至於哭泣,然後離開……沒有給他機會,是因為她自己覺得三觀不同,她不想強逼著趙勛改變迎合她,而她也無法認同他而改變去附和他。

  「我……」顧若離想說什麼,趙勛柔聲道,「你說的人格平等,我沒有聽過,很可能也永遠做不到,但是我可以去試試,至少目前看到的結果還不錯。」

  顧若離鼻尖微酸,趙勛又道:「那麼你呢?」

  「什麼。」顧若離腦子裡亂糟糟的,就聽他道,「你對我的心到底如何,是願意再試試,還是就此作罷?」

  還要再試試嗎?誰來改變,誰去迎合?

  讓她變成趙勛那樣,以上位者的姿態俯瞰眾生,還是讓趙勛變成她這樣,事事想著平等,毫無架子可言。

  俯瞰眾生視人命如草芥的顧若離,做不好一個救死扶傷的大夫。

  事事想著平等,毫無氣勢可言的趙勛,做不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國將軍。

  「趙遠山。」顧若離凝眉道,「你不用為了我委屈自己,我和你說的所有的話,並不是想要你改變,你就是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趙勛挑眉:「還是說,你的心裡根本沒有我。」

  「不……不是。」顧若離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她搖著頭竟不知道如何去反駁他,她心裡有他嗎,肯定是有的,若不然她不會無緣無故的去和一個人親昵,戀愛。

  可是有多少呢。

  就在剛才他一連串的質問後,她心裡突然沒有了底。

  「我確定我自己想要什麼。」趙勛傾身望著她,「你確定你自己嗎,拋開你所謂的三觀不合,你覺得我們合適嗎。」

  顧若離看著他,他從來沒有和她說過這些話,甚至於他面上此時此刻的表情,她亦是第一次見到,那麼認真,推心置腹的表達著自己的想法。

  她覺得她自己應該說點什麼,至少,將話說清楚。

  可是,這話似乎說不清楚了。

  糾葛著是彼此的心意,難分解的是各自的堅持,她問他:「可是,這些問題依舊還存在著,以後還會碰到。你委屈求全了一次,一年,十年,可十年後,二十年後,你會怨我,你付出的了那麼多,那麼辛苦的迎合著我,可我還待在原地,什麼都沒有做。」

  「那時候怎麼辦?」

  「人生有多長。」趙勛道,「何至於你想的那麼遠。更何況,你不是我,你如何斷定我會怨,就算我會,以你顧嬌嬌的脾氣,難道就會忍?」

  顧若離被他噎住,是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不是僅僅是因為他的話,還有這一次,在合水縣衙,他實實在在的表示和改變。

  不管出於什麼願意,那是他的態度,遠比她要真誠很多。

  「趙遠山,你……」顧若離鼻尖微酸,臉被趙勛捧了起來,兩人鼻息相近,他柔聲道,「我趙遠山這輩子沒有輸過,這次,我願意輸一次,只因為贏的人是你。」

  他說,他這輩子沒有輸過,現在,只因為是她,他願意輸一次。

  「我不值得你這樣。」顧若離眼眶微紅,搖著頭道,「以你的身份……」她的話沒說完,就被趙勛打斷,「是否值得不是你說了算。而且,我的身份如何也和你無關。這是你說的話,現在還給你。」

  他這是現學現賣,又回頭來堵她的話了嗎。

  顧若離低著頭,無言以對。

  「以後再有這樣的問題,你不准說走就走。」趙勛一字一句道,「我們可以談,直到談攏為止。存在不合,我們就尋找別的途徑和方式。」

  尋找方式,求同存異,顧若離的腳往退了一步,慢慢的又收了回來……

  她看著他道:「我不想留在後宅相夫教子。」

  趙勛眼睛一亮,低聲道:「你以後表現好些,我們可以慢慢商量。」

  顧若離瞪了他一眼:「這和表現沒有關係,沒的商量。」又道,「誰和你商量。」

  「不是要平等嗎。」趙勛抱臂看著她,「你擅自決定,就是不平等。」

  顧若離生氣,轉身就要走,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回頭看著他,趙勛眉梢高高的飛了起來!

  這次她沒有走。

  可見,她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了,並接受了他的意見。

  「吃飯了。」她凝眉道,「下午還有事。」

  趙勛走了幾步,拉著她的胳膊,戲謔道:「把話說清楚再走。」

  「沒什麼可說的。」顧若離推他,「你剛才有的話很有道理,我需要再想想。」

  趙勛沒鬆手:「我幫你想。」他說著,指了指山里,「散步!」話落,就牽著顧若離的手往山里走,顧若離甩了幾次沒甩掉,就站著不動,「我說了我沒想好。」

  趙勛回頭看她,他忍了好幾天了,說著手一伸,就將她整個人提起來往肩膀上一放,扛在肩頭大步進了山。

  「趙遠山。」顧若離倒掛在他肩膀上,只能捶著他的後背,「你神經病,放我下來。」

  趙勛拍了一下她的屁股:「不放。」話落,人已經爬上了山坡,「除非你答應,否則休想從我肩膀上下來。」

  這幾日,他看得到摸不著她,每次說話她都是板著臉一副疏離客套,他就越發的想念她笑盈盈膩在他懷裡時的模樣,這個女人就是有毒,而他也中了她的毒。

  無藥可解。

  他不會放手,在這裡他委屈了,在別的地方他就要討回來,結果就是,他並不覺得委屈。

  「你怎麼又不講道理了。」顧若離氣著道,「剛才你的話說的那麼好聽,就是為了哄我是不是。」

  趙勛又拍了一下屁股:「我趙遠山說話算話。」又道,「但一件事歸一件事,你讓我寢食難安數日,何以我就不能讓你難受一刻。」

  「那你放我下來,我們好好說。」顧若離換了語氣,趙勛就道,「不走了?」

  顧若離搖頭:「不走!」

  「不說分手了?」趙勛問道。

  顧若離搖頭:「不說。」

  趙勛就笑了起來,將她放下來,顧若離正要發火,人就被他一拉撲進他的懷裡,緊緊箍著,好像一放手她就會如同煙霧一般,消失不見。

  顧若離愣住,任由他圈在懷中。

  「嬌嬌!」趙勛沉聲道,「再試試,就按你說的談戀愛。」

  顧若離鼻尖一下酸了起來,眼眶濕潤,她哽咽的抿著唇說不出話來……她不相信趙勛能徹底改變,他改不了,這是他自小的教育帶給他的根深蒂固的想法,就如同她一樣。

  可是就和他說的一樣,他願意去試試。

  她有什麼理由去拒絕他伸出的手。

  他說他心甘情願的輸一次,因為對手是她。

  她有什麼理由再退縮只看著他不斷努力。

  顧若離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抬起來搭在他的腰上……愛情還沒有開始,就計劃著結束,那麼這一天的來到就是必然的。

  這些問題不是趙勛的,而是他們兩個人的。

  「好。」顧若離埋頭在他懷裡,低聲道,「這次,我再努力一點。」

  趙勛笑了起來,低頭看著她,捧著她的臉毫不猶豫的便吻了下去。

  他想了好幾天了,想的整夜整夜睡不著。

  唇是甜的,心是熱的。

  顧若離也環上他的脖子,踮著腳尖回應著,他的吻每一次的進步都很大,從開始的生澀到如今的圓滑,顧若離被他帶著,唇齒相依氣息交纏。

  趙勛想要將她揉碎的,吞入腹中,嵌在心頭。

  時間越久,接觸的越多,他便越難以自拔,無法自控。

  過了許久,他才依依不捨的將她放開,她雙眼迷離,面頰紅撲撲的唇瓣被他攥咬的微微紅腫,可這樣的顧若離眼角透著媚態,猶如剛染了紅的青蘋果,讓他心頭一跳,又忍不住吻了下去。

  「嗚嗚……」顧若離腳踮著酸,趙勛索性將她抱起來,摟在懷中,讓她像個孩子一樣掛在他的身上,顧若離腳一離地,便沒了主動權,任由他欲求欲取……

  許久之後,趙勛意猶未盡的放開她,顧若離渾身無力的靠著他,語含嬌嗔的道:「你就不能消停一會兒!」

  「原是能的。」他滿目的愛憐,摟著她在懷裡,「現在便不能了。」

  顧若離不知道說什麼,她的糾結並沒有全然消失,可當下卻無言去反駁他的話,甚至於,她內心也在渴望著他的擁抱,呵護……所以,他服軟認錯後,她就再難狠心去堅持。

  顧若離靠著她,悶悶的。

  趙勛席地而坐,將她摟著坐在自己腿上,顧若離就看著他問道:「鄭陸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原是想殺的。」趙勛回道,「可你說完,我便改變了主意,先將他送回京城,看一看能攪出哪些人來。」

  顧若離歪著頭看他:「是因為我?」

  「當然。」趙勛頷首,又道,「你說的或許也不錯,我決定試試。」

  顧若離抿唇笑了起來。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她看清了自己,也明白了趙勛……

  「翻過這座山,就是慶陽?」趙勛回頭看了一眼,顧若離點頭,「過去後走半日就到了。當時我和霍繁簍還在山裡露宿了一夜,第二日幸好走的及時,要不然就被抓回去了。」

  「當日你若沒有遇見霍小哥,你會怎麼做?」趙勛緊了緊摟著她的手臂,顧若離就道,「沒有他也會去。」

  趙勛神色便愉悅了幾分,在她面頰親了親。

  「縣主。」忽然,山下傳來崔柱的喚聲,顧若離一怔,回頭看著趙勛道,「他們來找我了,我們回去吧。」

  趙勛頷首鬆開她起身,牽著她的手往山下走,崔柱站在山腳往上看著,遠遠的就看到一男一女牽著手從裡頭出來,他目光一動視線落在那個男子身上。

  身材高大勇武,英俊不凡,一看身份就不普通。

  他苦澀的笑了笑,朝著上頭喊道:「縣主,午飯好了,祖母請你和趙公子去吃飯。」

  「知道了。」顧若離下山,望著崔柱道,「前面說的事情就拜託你了,你先統計,旁的村也可以去問問,看看大家都有什麼意見,到時候我們再決定怎麼做。」

  崔柱點頭應是,顧若離又想起什麼,問道:「你識字嗎?」

  「識的一些。」崔柱有些難為情,拘謹的搓著手,顧若離就朝趙勛看去,問道,「你說,我能不能請崔柱去縣衙做事,先從吏目做起,不入流也無妨,有他在往後即便我不在,也能放心一些。」

  趙勛掃了眼崔柱,頷首道:「可以!」再來的縣官經過他篩選,也不需要誰來守著。

  「你願意去嗎。」顧若離見趙勛不反對,就去問崔柱,「去縣衙做吏目,雖不入流可每個月有固定的俸祿拿,閒時也可以回來幫忙做地里的活。」

  崔柱聽著一愣,指著自己就道:「我……我去衙門?」

  「是啊。不過你要不願意也沒事。」崔柱是崔家的頂樑柱,「我再想別的辦法。」

  崔柱見顧若離是認真的,立刻就道:「可是我除了種地,什麼都不會,我怕……我做不好。」去縣衙做官,他一輩子都沒敢想過。

  「慢慢學就會了。」顧若離道,「你考慮幾日,等手頭的事情辦完,你去找我再答覆我不遲。更何況,這一年我都在慶陽,你有事也能來找我商量。」

  崔柱愣愣的點頭不迭:「好,好!」

  顧若離到了崔家的門外,就回頭看了眼趙勛鬆開他的手,趙勛掃了她的手,便負手跟著進門。

  「霍姐姐吃飯了。」二妮端著碗出來,一看到逆著光站在門口的趙勛,頓時嚇了一跳,差點連手裡的碗都摔了,「他……他是誰啊。」

  她剛剛一直在做飯,沒有看到趙勛。

  顧若離好笑的看了眼趙勛,和眾人介紹道:「這位是我朋友,姓趙。」

  「霍姐姐的朋友啊。」二妮好奇的看了眼趙勛,偷偷摸摸的拉著顧若離低聲道,「你朋友長的真好看。」

  好看嗎?顧若離回頭看了眼趙勛……還不錯。

  「趙公子,請坐。」崔大請趙勛上炕,「酒席寒磣,趙公子和縣主多擔待。」

  顧若離用下頜點了點炕頭,示意趙勛上炕,他也不端著架子,徑直上炕盤腿落座,崔大拿了酒出來給趙勛:「孬酒,趙公子可要喝一杯。」

  「好。」趙勛將杯子推了推,崔大就笑著給他倒酒,周錚和蔡先安以及雪盞幾人另開了一桌,兩桌人熱熱鬧鬧的吃著飯。

  歡顏扯了扯雪盞的衣袖,在她耳邊道:「你看縣主和趙將軍的神色,是不是和好了?」

  「一會兒就知道了。要是好了縣主不會藏著不說的。」雪盞也察覺有些不對,和歡顏低聲道,「你不要多嘴,反而讓縣主不好意思。」

  歡顏吐了吐舌頭。

  用過飯,又停留了一會兒,顧若離才在一村人的送別下上車離開了崔家村往合水而去。

  崔柱就猶豫著回去,心事重重的樣子,崔大娘臉一冷低聲喝道:「把你那點心思收起來,莫說現在的縣主你高攀不上,就是以前的霍大夫,你也配不上,老老實實的找個姑娘成家安心過日子。」

  「祖母。」崔柱又羞又惱,「我哪有什麼心思,你不要胡說。」

  崔大娘就一副不信的樣子,那邊崔大也道:「你祖母說的不錯。我們能遇上縣主是天大的福氣,往後有她在合水,我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更何況,以你現在的條件,又有縣主的這個關係,你不愁娶不到一個好媳婦。」

  「我沒想這些。」崔柱擺著手,不耐煩的道,「縣主剛剛問我要不要去縣衙做事,我怕我做不好,心裡慌的很。」

  他的話一落,崔大娘和崔大就一下愣住,不敢置信的道:「讓你去縣衙?」

  他們莊稼人,又沒讀過幾天書,能把地種好不餓死,還能娶個媳婦生個娃養大,就是最順遂的了,哪敢想走出去還去縣衙做事,崔大問道:「縣主真這麼說的?」

  崔柱點頭。

  「阿彌陀佛,大慈大悲的如來佛祖保佑。」崔大娘念念有詞,過了好一會才看著崔柱,道,「你慌什麼,縣主說你行你就行,不會就慢慢學。她給我們天大的恩,我們什麼都回報不了,讓你去做點事,你還推三阻四的。」

  崔柱明白,可心裡沒底怕壞了顧若離的事,便不確定的看著祖母和父親:「我……我真能去。」

  「去。」崔大道,「地里有我們,你儘管去闖蕩去。」

  崔柱點頭:「好,我去試試,做不好我再和縣主說。」

  歡顏一上車就興奮的湊在顧瑞面前:「縣主,您和將軍和好了?」

  「嗯。」顧若離點頭,「和好了。」

  歡顏長長的鬆了口氣:「這下好了,往後你們再不要說分開了,可嚇死奴婢了。」又道,「奴婢真怕他什麼時候將我們都……」她做個砍頭的動作。

  顧若離失笑:「他也不是瘋子,無緣無故的就殺人,胡思亂想。」

  「不過,奴婢也覺得縣主您也有不對的地方。」歡顏湊著顧若離,眨巴眨巴眼睛,顧若離就好奇的看著她,就聽她道,「奴婢不知道什麼是談戀愛啊,可是就算是夫妻間也有吵架的時候,以前我娘和我爹不但吵架,還會動手呢,我爹被我娘打的不敢回家。」

  顧若離和雪盞都笑了起來,對歡顏的娘格外的好奇。

  「我也是怕的不得了,可是,每次我爹要是很晚都不回來,我娘就會去找他,急的不得了。」歡顏語重心長的道,「您和將軍吵架也是,有什麼事說什麼事,要是將軍說的不對,您就打他,打的他認錯為止。但是不能動不動就說分開啊,這話誰聽了都傷心。」

  而且,她現在覺得趙勛對顧若離是真的用了心,否則,不會這樣低聲下氣的求她。

  顧若離微怔,看著歡顏道:「你也是這樣的想的嗎,覺得我這件事處理的有點武斷了?」

  「嗯。」歡顏點頭,「那天將軍要殺兩個大夫,您不同意,對吧。」

  顧若離點頭。

  「其實那時候您有很多辦法啊。」歡顏掰著手指給顧若離數,「您可以撒嬌,趙將軍最喜歡您和他撒嬌了,您還可以先攔著他,和他好好談談,或者,您以死相逼,這些都是辦法,都比您負氣離開要好。」

  還可以這樣嗎。

  顧若離從來沒有想過,她似乎都是隨著性子在和趙勛相處。

  「您那麼厲害,遇到了難治的病,您會翻書看,會和人探討,會苦思冥想,為什麼碰到趙將軍的問題後,您就什麼都不做了呢,這些都是一個道理啊。」歡顏說完,見顧若離很認真的在聽,就咯咯的笑了起來,「縣主,奴婢是不是很厲害。」

  「很厲害。」顧若離很真誠的點頭,「無師自通,很有天賦。」

  歡顏就笑了起來,捧著肚子倒在雪盞身上:「奴婢終於有點用處了。」

  「瞧把你得意。」雪盞就擰著她的耳朵,道,「你以為縣主不懂,還在這裡沾沾自喜,也不嫌丟人。」

  歡顏就捂著耳朵笑道:「奴婢好幾天都沒有這麼開心了,心裡都怕死了。」又拉著顧若離的手,「縣主都誇我了!」

  顧若離就笑看著兩個丫頭,心裡卻在反思這幾天的事情。

  一行人回了客棧,剛進門客棧的小廝就送了封信過來,顧若離接過來,一看上面的字跡就認出來是白世英的,她笑著上樓拆開了信。

  信是她到綏德時寄出去的,那幾日下雨她在房裡給白世英寫的信。

  將她和趙勛的事情告訴了白世英,也將她擔心的事情和她說,好似心底的秘密無處傾訴一樣,洋洋灑灑寫了四五張紙,才請趙勛幫她送出去。

  現在白世英的信寄到這裡,應該也是趙勛囑咐過的。

  她拆開信,白世英先是恭喜她,說她感覺她對趙勛的不同,每次和趙勛相處,她的情緒波動都很大,不管討厭還是喜歡,趙勛對於顧若離來說,都是特別的存在。

  顧若離失笑接著往下看。

  白世英道:「……這世上沒有絕對合適的人,就算想法再不同的人,在一起久了也會互相影響。他的殺氣太重,做事不留情面,你可以試著去引導他,讓他和氣一點,這對他是好事。」

  「在感情里沒有輸贏,它是純粹的,因為愛才會為對方改變。無論是你還是他,只要真心相待對方了,你所有的顧忌,都不是問題。」

  「你的煩惱,只源於你的心還在你自己身上。等有一日你給了他了,所有的阻礙也就迎刃而解了。」

  顧若離讀完信,長長的嘆了口氣。

  是因為不夠愛,所以才畏畏縮縮,才會遇到困難就立刻逃走?

  她將信疊好,又提筆給白世英回了一封信。

  顧若離忽然釋然,抬眸朝隔壁看了看忍不住笑了起來,疊好了信她去敲隔壁的門,趙勛過了一刻才開門,披著濕漉漉的頭髮站在門口,看見她眉梢微挑,道:「有事?」

  「沒事。」顧若離笑著進來,關了門回頭抱著他的腰,「白姐姐寫信來,和我說了很多,我也想了很多,所以想過來和你說說話。」

  趙勛笑了起來,低頭看著她:「內疚了?」

  「嗯。」顧若離點頭,「有點吧。不過你的問題比我大。」

  他就揪了她的鼻子,柔聲道:「是怪我太寵你了。」話落,顧若離就笑了起來,推著他道,「正好閒著,我給你絞乾頭髮。」

  就拉著他坐下,取了毛巾給他擦頭髮,趙勛就理所當然的坐下,斟茶喝著打量著她,「要我幫著寄信?」

  顧若離點頭,回道:「但絞頭髮和寄信沒有關係。」

  趙勛頷首,目光中露出打量之色:「是因為想我?」

  「嗯。」她點頭,「想了,趙將軍不願意啊。」

  趙勛眉梢眼角都是得意愉悅之色,咳嗽了一聲,道:「勉強!」

  顧若離就笑趴在他的肩膀上。

  笑了好一刻,她才回神,說起官田的事:「我今天和崔家村的人聊了許多,我打算以後官田中,隨便大家種什麼,你覺得可以嗎。」說完低頭看他,趙勛就頷首道,「你自己的封地,自然由自己做主。」

  「收了那些雜糧上來後,我有個想法,你想不想聽聽。」她對這些事遠不如趙勛有經驗,趙勛頷首,顧若離就解釋道,「我想著,鼓勵幾個家資不錯的富戶建豬場,豬十個月出欄,這樣到時候合水城內的經濟就能流動起來,而且,還能招一些家境困苦或是沒有勞動能力的人幫工,你覺得行不行。」

  趙勛顯的驚訝,拉著她坐在旁邊,問道:「若是養豬,那不如再圈出個牛場或是馬場來。至於雜糧,你可以送往關外,這裡離開平衛近,我幫你按排好,拿吃食和牧民換牛羊。」

  這樣也可以!顧若離點頭:「這樣不會造成不利的影響嗎,算不算私通貿易。」

  「你以為薊州的馬是從哪裡來的。」趙勛揉揉的她的頭,笑道,「打戰歸打戰,可該做生意時也不能含糊。」

  顧若離忽然心裡就有了底,她頷首道:「那我改天就和崔柱說,讓他們以苞米為主。」

  「能想到這些不容易。」趙勛讚賞的道,「看來,合水有靜安縣主,是他們的福分。」

  顧若離笑了起來,說起縣衙的事:「……欠了那麼多的稅,一兩年都補不了虧空。」

  趙勛挑眉,一副我也沒有辦法的樣子。

  顧若離想了想,道,「我給聖上遞個摺子,請求戶部將合水往年的稅免了,你覺得能不能成。」

  趙勛就抱臂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不行嗎?」對於朝堂的事,顧若離沒有多少的把握,「有鄭陸的事情在先,也不行?」

  這個丫頭現在是打算什麼事都和他商量了嗎?

  趙勛很高興,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寵溺的道:「有我在,你想這些做什麼!」他早謀劃好了,借著鄭陸的事,正好給有的人敲個警鐘。

  顧若離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有勞趙將軍了。」

  「怎麼謝我。」趙勛目光微動,落在她的唇上,顧若離就貼過輕輕在他唇角一啄,笑道,「夠不夠。」

  趙勛就順勢抱住她,摟在懷中,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不生氣了?」

  「還氣著。」顧若離抬頭看著他,眼中一片坦誠,「可是你說的對,遇到問題逃避並不是長久之計,我們應該迎難而上!」

  趙勛失笑,歡喜的親了親她,柔聲道:「知錯就好,以後慢慢改!」

  「誰錯?」顧若離瞪眼看著他,有些虛張聲勢,趙勛越發的歡喜,這樣的姑娘讓他的心都化了,「我錯,都是我的錯!」

  顧若離就滿意的點著頭,歪在他懷裡:「知道就好。」

  趙勛哈哈大笑。

  顧若離抬頭看他,他神采飛揚,一改前兩日的冷麵疏離的樣子,這樣的趙勛真好啊……

  「我打算後天就回慶陽。」顧若離想到家裡的情況,「回去祭祖修墳,許多許多的事……還有同安堂,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是關了還是被其他人接受了。」

  人們說到慶陽顧氏,都是顧解慶,其實,慶陽顧氏支脈很多,單他的兄弟就有四人,兩人離了慶陽搬去了江南落戶,已經好些年不常來往,還有兩位定居在慶陽,平常有些走動,但不算熱絡。

  至於五服內的族親更是數不甚數,不過她沒有見過幾回,也只有逢年過節時在顧氏的祠堂大家才見一面罷了。

  正是因為這樣,當時顧府走水時,她才無路可走無人可以商量,那些親戚根本不敢出頭。

  「有我在。」對慶陽顧氏趙勛是知道的,若是族中有力,也不會是她一個孤女上京求路,「等你安定下來,我再走。」

  顧若離凝眉道:「會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了,先生一個人能撐得住嗎。」

  「無妨。大事要緊。」趙勛摟著她道,「不過,我走後你不許再胡思亂想,私自做出什麼決定,否則我便來敲斷你的腿。」

  顧若離愕然,隨即笑了起來:「求請趙將軍手下留情。」

  「回京辦及笄禮。」趙勛叮囑道,「開年六月你便要啟程,屆時我派人來接你。」

  顧若離原本也是這樣打算的,便點頭應了,道:「你不用派人來接我,我自己尋了鏢局的人陪著就好了,你忙你的,不用擔心我。」

  「聽話。」趙勛看著她,就捧著她的臉親了親,「我將周錚留給你用。」

  讓周錚陪她在慶陽?他一個游擊將軍,隨著她在家裡做這些瑣事……顧若離失笑,真的是委屈他了。

  「好!」顧若離笑著靠在他的肩頭,鼻尖是他剛剛沐浴後的清香,她心頭微跳,就聽到趙勛沉沉的猶如和弦一般的聲音,響在耳邊,「這幾日,可曾想我?」

  顧若離臉一紅,可他問的那麼認真,都不像在說情話,便咳嗽一聲,回道:「想了,每天都在想。」

  她也沒有那麼瀟灑,只是能克制住自己罷了。

  「這還不錯。」趙勛滿意至極,撥弄著她柔柔小小的手指,又緊握在手心裡……

  兩人相依著,就這麼靜靜坐著。

  第二日一早,顧若離和趙勛去了衙門,見了那三位師爺,又與留下的差役和捕快們都見過,隨即讓人押送鄭陸去府衙,擇日審問定案後就會送去京中大理寺。

  回來後,顧若離給楊文治寫了信,那天她負氣走了,難免有些失禮,就在信中將那天的事情解釋了一遍。

  隔日一早,一行人就啟程往慶陽而去。

  中午時分他們就到了藥廬巷顧府門外,顧若離從車上下來,看著眼前的廢墟,頓時心頭髮酸。

  這裡比一年前更要破敗,被燒毀的殘垣斷壁灰撲撲的堆著,添著紅漆的門只有一半靠在牆上蕭條斑駁,倒塌的圍牆滿目瘡痍!

  「這……就是顧府?」歡顏和雪盞也是吃驚不小,看著眼前的場景就能想像得到,一年前這裡的火勢有多大,「縣主,老爺他們的遺體可找到了?」

  「收在義莊了。」顧若離聲音哽咽,因為死於意外,顧家要是沒有人出面,官府只會將遺體收了送去義莊,但因為顧家在慶陽的地位,還是會有薄棺下葬。

  她走時就想到了這些,所以才沒有猶豫停留,而是直接去了京城。

  不為他們討回公道,即便入土他們也難安。

  「我們先去銅鑼巷落腳吧。」顧若離又看了一眼廢墟,心頭難受,和趙勛道,「那邊是我父親的宅子,收拾一下應該能住人。」

  趙勛見她臉色不好,柔聲道:「你先去歇著,讓他們去辦。」

  顧若離應是,一行人去了銅鑼巷,找到那間院子,她回頭笑著和周錚道:「周大人,勞煩你將鎖砸了吧。」她沒有藥匙。

  「這事好辦。」周錚說著就提刀上前砸門,剛要砸,就聽到身後有人大喝一聲,喊道,「你們什麼人,光天化日為何砸我家的門。」

  他家的?顧若離一怔。

  顧若離回頭去看,就看到一個老者緩步走了過來,弓著腰頭髮花白,看上去約莫六十幾歲的樣子。

  「認識?」趙勛看向顧若離,她有些不確定,道,「有點眼熟。」

  老者走進,目光一掃幾個人,呵斥道:「你們什麼人,為什麼要砸門,不說清楚老朽就報官去。」

  「陳伯?」顧若離愣了一下,看著老者不確定的道,「您是陳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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