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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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夫人和崔婧文籌辦宴席,顧若全然不知,第二日一早便就出了府。

  她惦記著白世英,便直接去了石工巷。

  巷子裡還和以前一樣,院門開著她直接進去,白世英正站在院中晾曬藥草,聽到聲音回頭過來,便微微笑了起來:「你來了。」

  「白姐姐。」顧若離微微行了禮。

  白世英放了手中的活,立在那裡上下打量著她含笑道:「看來,腿是真的好了。」

  「是,你給的藥膏很好用。」顧若離很認真的點頭,「比太醫院給的都好用。」

  白世英輕笑,正要說話,廚房裡跑出來一個孩子,喊著道:「白姐姐,還要不要添柴?」他說著一頓,看到了顧若離,頓時跑了過來,小小的身體站的筆直,朝顧若離行禮,「霍姐姐。」

  「是梁歡啊。」顧若離蹲身看著他,他比半個月前胖了一些,一雙眼睛如寶石般熠熠生輝,人也精神了許多,「你在這裡幫忙嗎,身體好些了沒有,蘑菇釘沒傷著你吧。」

  「沒有。」梁歡有些尷尬,壓著聲音道,「我娘還不知道。」

  顧若離點頭:「我不會說。」又道,「你在這裡,那你娘呢,病好了嗎,有沒有買好吃的回去給她補一補。」

  說起自己的娘,梁歡眼睛都亮了起來,高興的點著頭:「我娘不咳嗽了,就連睡覺都不咳,霍姐姐你太厲害了。」又道,「我娘一直惦記著你,說如果見到你,一定要給你磕頭,感謝你救命之恩。」話落,就要跪下來。

  「不用。」顧若離拉著他,「我也是舉手之勞,你要是磕頭,我心裡可就內疚了。」

  梁歡不依,推開顧若離還是跪了下來,咚咚的磕頭,又昂著頭道:「這是欠的情,我一定要還,至於恩,將來你們有需要我梁歡的地方,我一定全力幫你們。」

  就像個大人似的,滿臉認真的做著承諾。

  「起來吧。」白世英將梁歡拉起來,「沒人不讓你報恩,只是能力未到,現在說這些未免有些大話的嫌疑。」

  梁歡點著頭,又小心的看了眼顧若離,垂了眼睛:「我知道了。」

  白世英和顧若離對視一眼,兩人微微笑了起來,顧若離摸了摸他的頭,問道:「梁歡識字嗎?上學管沒有?」

  「我識字的。」梁歡點頭,一臉的認真,「我娘每天都交我識字的,我現在都能自己看書了呢。」

  難怪上次去時,他家的桌子是用書墊腳的,原來梁歡的母親還識字。

  「我娘說,我爹是秀才老爺,可有學問了。」梁歡說起自己的父親,一臉的驕傲,「我以後也要像我爹那樣,做秀才老爺,讓我娘高興。」

  「真厲害。」顧若離笑著道,「那我們可就等著你做秀才老爺了。」

  梁歡保證的點著頭。

  顧若離輕笑,白世英道「去坐會兒,總不能一直站著說話吧。」

  「好。」顧若離應了,便走到院中的竹藤編的椅子上坐下,隨即楞了楞:「好似不是我上次坐的那把,你的椅子換了?」她說著,打量著院中,「怎麼好些東西都換了?」

  白世英凝眉沒有說話。

  「戴家的人來砸的。」梁歡回道,「他們來找你沒有找到,就找白姐姐麻煩,還說讓白姐姐把你交出來,否則以後每隔初一十五都來一次。」

  戴家的人?顧若離眉頭緊緊出了起來,沒有想到戴家的人居然為了找她,砸了白世英的家。

  「對不起。」顧若離看著白世英滿面的歉意,「你沒傷著吧?」

  白世英含笑道:「這事和你有什麼關係,這些人心胸狹隘罷了。」又道,「那天你要是不去,張嬸子和二娃說不定真的被送去官府了。」

  顧若離皺著眉,想到戴氏百草堂,心頭不痛快。

  「白姐姐,我有事想和你商量。」顧若離看著白世英道,「醫館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我想……」

  白世英認真聽著,問道:「是不是缺銀子?」

  「不是。」顧若離道,「我想等醫館開張後,能不能請你幫我製藥,一些藥膏或者藥丸由你來供,行不行。」

  藥丸不難做,可是要做的好卻很考校製藥的功力,白世英的技藝在給她那瓶藥膏上已經體現了。

  「價格的話,就按市面價,您看行嗎。」

  白世英聽著淡淡一笑,毫不猶豫的搖頭道:「供藥便算了,往後你需要我做的藥丸便直接來拿,我不做生意,也不是藥師。」

  「可你是啊。」顧若離奇怪的看著她,白世英明明很喜歡製藥,可是卻又能看得出來,她對自己的喜好很自卑,似乎很不願意承認,上不得台面一般。

  「你說笑了。」白世英道,「我們女子,本該安分守己,如我這樣已經是世人所難容的。所以,我雖喜愛,卻不願以此為生。」

  她是覺得這是賤業,所以不願意從事嗎。

  「知道了。」顧若離不想勸她,如白世英這樣的能力,如果她真有這樣的打算,也不會圈在這樣的地方,一直默默無聞了,「等你想好了一定要告訴我,可不能哪日突然去給別家醫館供藥,到時候我可要生氣的。」

  白世英掩面而笑,起身去了房裡,過了一會兒拿了一本書出來遞給她:「這本書送給你,擺在我這裡也不過是擺設。」

  「這本書我不能要。」顧若離擺著手,「它是孤本,我不能要的。」

  白世英執意給她,顧若離笑著道:「要不然你讓我謄一本吧,原本還是留在你這裡,也當你送我了。」

  「真是固執。」白世英頷首,指了指裡面,「也不著急,等你空閒了就來。」

  顧若離頷首,正要說話,張丙中從外頭跑了進來:「師父,我就知道你在這裡。」顧若離回頭看他,見他跑的一頭的汗,便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崔家的公子找人去家裡鬧事了。」張丙中道,「揚言要卸了霍繁簍的兩條腿,你快去看看。」

  顧若離一下子站起來,急匆匆和白世英道:「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便和張丙中往外走,白世英跟在後面交代道,「你小心些,不行的話就去報官。」

  顧若離應是,和張丙中出了門。

  張丙中邊走邊道:「……突然就帶著人衝進家裡,將我的藥係數倒了不說,還到處找霍繁簍。」他抹了腦袋上的汗,「幸好他不在家,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那麼多人,他和霍繁簍雙拳難敵四手啊。

  顧若離氣的不行,他們在家裡不敢動手,就到外面找她的朋友麻煩。

  「你現在去三里胡同。」顧若離停下來吩咐張丙中,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既然大家撕破臉,她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

  「那你自己小心,別和他們真動手,我一會兒就回來。」張丙中應了,朝三里胡同跑去。

  顧若離一個人回去,一進門她一眼就看到大喇喇坐在院子裡的崔岩,他身後站在六個小廝,兩個是他的常隨,其餘四個很面生,不像是府里的人。

  「你居然來了。」崔岩坐著沒動,挑著眉看她,「怎麼著,想替你朋友打抱不平?」

  顧若離走過去,抄起被他們丟著的一條扁擔,往地上一杵,冷冷的看著崔岩,道:「想報仇?沖我來。」

  崔岩一愣站了起來,眼中有一閃而過的驚訝,隨即哈哈笑了起來,指著她道:「你腦子沒壞吧,誰打斷語兒的腿,我就打斷他的腿,我找你作甚,給我滾一邊去。」

  「是嗎。」顧若離挑眉,看著他,「等你打斷我朋友的腿,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再敲斷你的腿?」

  崔岩一怔,嗤笑道:「那你就來試試。」

  顧若離挑釁的看著他。

  兩方對峙起來,崔岩的小廝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道:「少爺,畢竟是三小姐,若是鬧出去不好看。更何況,三小姐也不是好相與的,就算今天我們占了便宜,可您和自己妹子打架,怎麼樣都不光彩。」

  崔岩當然知道,要不然他就不會站著不動,和顧若離鬥嘴皮子。

  他針對的是霍繁簍。

  「不和你廢話。」崔岩重新坐了下來,覷著顧若離,「你把霍繁簍找回來,讓我卸了他的腿,替語兒出口氣,咱們的帳就兩清。」

  顧若離冷笑:「你好大的口氣,我要不呢。」

  「那我就等。」崔岩喝道,「除非他永遠都不回來。」

  顧若離笑了笑沒說話。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聲爆喝,崔岩抬頭去看。

  就看到崔延庭大步走了進來,一張臉陰冷的幾乎能結冰。

  「父……父親。」崔岩瑟縮了一下,「您怎麼來了。」

  顧若離讓開,抓著扁擔和崔延庭象徵性的福了福,站在一邊,

  崔延庭冷冷的掃了她一眼,走到崔岩前面,抬手就是一巴掌:「丟人現眼的東西,還不快滾回去。」

  「父親。」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打,崔岩的臉氣的瞬間騰紅,他捂著臉怒道,「你憑什麼打我,你不給語兒討公道,難道不興我報仇。」

  崔延庭指著他,牙關緊咬,要不是他鬧這事,他也不會被顧若離從三里胡同找回來。

  他養外室的事情,一旦被方朝陽知道。

  後果不堪設想。

  「還不快回去。」崔延庭怒目圓瞪,駭的崔岩都愣了愣,他從來沒有見過崔延庭生這麼大的氣,不由心裡打怵。

  崔岩的小廝扯著他往外走:「少爺,走吧。」

  「好,你就護著她吧。」縱然心裡害怕,可崔岩還是頂了嘴,不吐不快,「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他是崔家的長房嫡子,是將來要繼承爵位的,總有一天,他要讓他們所有人都後悔。

  崔岩甩袖大步而去。

  院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顧若離和崔延庭站在院中,張丙中站在門邊,手裡攥著木棍,生怕一會兒崔延庭發瘋會傷害顧若離。

  「嬌嬌以後沒事不要出來亂走動。」崔延庭打量著顧若離,「你該和你姐姐學學規矩,女孩子家就該有個女孩子的樣子。」

  顧若離垂著頭應是,一句不提外室的事情。

  「這就好。」崔延庭直皺眉,又道,「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訴你母親,她性子急,知道了不定會怎麼樣,我們畢竟是一家人,鬧出來大家都不好看。」

  不要告訴方朝陽,是不要說崔岩來鬧事,還是不要說他外室的事呢?

  「是。」顧若離乖巧的道,「我什麼都不會說。」

  崔延庭很驚訝的看著她,原本她以為顧若離是單純乖巧的,可是一個單純乖巧的孩子,是不可能讓人去打斷自己妹妹的腿,所以他覺得顧若離的性格,遠不是她所表現出來的。

  「這樣才乖。」崔延庭露出溫和的笑容,「我們都是一家人,就該和和氣氣的。你大哥和妹妹那邊我會去說,往後這件事就這麼算了,誰都不准再提。」

  「就怕大哥還生氣,回來找我朋友的麻煩。」顧若離嘆了口氣,看著崔延庭,「伯爺能保證?」

  崔延庭頷首:「他們沒有這個膽子,你儘管放心。」話落,負著手道,「我也正要回去,你和我一起吧。」

  顧若離抬頭看著他搖了搖頭:「我還有事,伯爺先回去吧,我辦完事就回。」

  崔延庭點點頭,負手跺著步子出了院門。

  「真夠可以的。」張丙中見他走了,豎著大拇指過來,「這位伯爺可真是不簡單。」

  把顧若離當成小孩子,唬一唬,嚇一嚇就從容的走了。

  這麼大的事情,他就這麼確定顧若離不敢告訴方朝陽?!

  「他沒錯。」顧若離無奈的笑道,「我確實不會說,只要他能管住崔岩以後不來找你們的麻煩即可。」

  張丙中愕然,想想卻也覺得有道理,這種事,有時候不說比說要好。

  「這是怎麼了。」霍繁簍從外面進來,奇怪的看著院子裡倒了一地的藥材,「你們兩個打架了?」

  張丙中翻了個白眼:「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禍事,要報仇也好歹遮個臉,現在人家找上門來了,你看怎麼辦吧。」

  「崔茂燊?」霍繁簍眉頭微擰,看向顧若離,「他帶人來的?」

  顧若離點頭。

  「有點尿性啊。」霍繁簍冷笑一聲,踢了踢地上的三七,「此仇,爺必報。」

  「霍繁簍。」顧若離也生了氣,看著他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們沒有自保的能力。今天要是你在家,保不齊就真的吃虧了。」她坐了下來,自己和自己生悶氣。

  「吃炮仗了啊。」霍繁簍笑嘻嘻的坐過去,擠著她,「開個玩笑,我又不是斗勢的人。」

  顧若離沒理他。

  「顧三。」霍繁簍攬著她的肩膀,「醫館今兒就弄好了啊,一會兒你去看看,咱們挑個黃道吉日就開業了。」

  顧若離一怔,看著他:「這麼快?」

  「那是,我辦事你還不放心。」他笑嘻嘻的道,「現在唯一缺的就是大夫了,恐怕一開始你得自己撐些日子,等有些名堂了,就會有大夫來。」

  顧若離心裡終於舒服了些,她鬆了口氣,想了想道:「要不然就後天吧,二十六,再遲點大家就要忙新年的事了。」

  「成啊,你是東家,聽你的。」霍繁簍笑著點頭,「咱們暫時只看病不賣藥。」

  找不到合適的藥鋪,就暫時只能這樣了。

  三個人將剛才的一幕揭了過去,說起以後醫館分工的事情,顧若離直到天黑才回去。

  「郡主好像有些不舒服。」一進門,雪盞就急著她道,「你今天走了以後郡主就歇了,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起床。」

  顧若離楞了楞,去了正院,秋香和秋雲守在門口,見著她壓著聲音道:「郡主在休息,伯爺陪著她呢。」

  「請大夫了嗎,怎麼說?」顧若離聽說崔延庭在,她就不方便進去了,秋香回道,「說是風寒,估摸著昨兒在後院吹著風了。」

  昨天是挺冷的,方朝陽在那邊足足坐了一個多時辰。

  「吃藥了嗎?」顧若離聽到房裡的說話聲,看來是醒的,秋香點頭,「吃過了,聽聲音似乎好一些了。」

  她就沒有再問,轉身下了台階,就聽到房裡方朝陽咳嗽了一聲:「嬌嬌回來了?進來吧。」

  「是!」顧若離原地轉身又重上去,秋香笑著打了帘子,房間裡很暗,牆角點著一盞燈,崔延庭坐在床頭手裡捧著一碗清粥,語氣溫柔的哄著方朝陽,「再吃一口,你今兒一天沒吃東西。」

  方朝陽厭惡的擺著手:「你出去吧,我和嬌嬌說幾句話。」

  崔延庭放了碗,笑著道:「行,行,可你要記得吃飯。」話落,和顏悅色的和顧若離道,「記得哄著她再吃點飯。」

  顧若離點頭應是。

  崔延庭出了門。

  顧若離看著方朝陽,她披散著頭髮,面色有些潮紅,但精神還不錯。

  「坐吧。」方朝陽指了指杌子,問道,「去找你的朋友了?」

  顧若離點頭。

  「你的朋友在做什麼?」方朝陽揚眉,「若閒著無事,便讓他跟著伯爺後面吧,若是他聰明,也能得一份前程。」

  讓霍繁簍跟著崔延庭啊,顧若離立刻搖頭:「他要在一家醫館做掌柜,志向也在此,不給您添麻煩了。」

  方朝陽淡淡一笑:「算是我多事了。」

  顧若離欲言又止,想了想道:「我給您號脈吧。」

  「你?」方朝陽莞爾,一副哄小孩子的表情,「行,讓你試試。」

  顧若離就笑著搭了脈,過了一刻頷首道:「是風寒,沒什麼大礙。多歇著就好了。」

  她的樣子和平時沒有不同,可在方朝陽眼中,卻覺得好笑,她的女兒故作老成,學者顧解慶的樣子說話行事,她不禁笑了起來,收了手道:「往後家裡有人生病,就請顧大夫瞧了。」

  顧若離看著她笑。

  方朝陽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靠在床頭望著她。

  顧若離頓時尷尬起來,左右四顧,就端起杌子上崔延庭放下的粥遞給她:「生病了要吃飯。」

  方朝陽一愣,挑眉道:「可真是不容易,也能叫你貼心一分。」話落,自己接了碗,慢條斯理的撥弄著,卻沒有急著吃。

  顧若離安靜坐著,過了一會兒問道:「你這樣在家裡樹敵,若有一日你沒了依仗,你可想過後果?」

  這一家人,幾乎沒有一個是真心待她的,但凡有一日她失勢了,就必然會被那些人欺辱。

  「後果?」方朝陽挑眉道滿臉的不屑,「我若怕,現在就大可對他們好一點。可惜,他們不配!」

  顧若離無話可說,方朝陽輕笑,看著她:「何況,我不還有你嗎。」

  拿當初呢,為什麼走的時候那麼決絕,為什麼那麼多年都不找她呢,顧若離垂著眼帘沒有說話。

  「回去吧。」方朝陽放了粥,「瞧你一臉疲憊的樣子。」

  顧若離看了她一眼,起身出了門。

  顧若離回去洗漱,坐在炕上翻著書,歡顏在一邊嘰嘰喳喳說著家裡的事,又說崔婧語的朋友過來:「……馬公子以前就常來,跟在四小姐身後,言聽計從呢。」

  顧若離看她一眼,歡顏又道:「大家都猜,以後四小姐會不會和平涼伯府說親。就算不是他們,可能也是永城伯,都是姻親,好說話。」她說著一頓,雪盞撩了帘子進來,低聲道:「大小姐來了。」

  不知道她和崔岩打架的事情嗎?還是過來興師問罪的?

  顧若離嗯了一聲,將書放下去了院子裡。

  崔婧文穿著一件粉色的革絲暗紋褙子,面容精緻端莊,笑盈盈的站在院中。

  「二姐。」顧若離行了禮,「去房裡坐吧。」

  「就不進去了。」崔婧文含笑道,「原本月初是要去法華寺賞菊的,可家裡的事情不斷,最後也沒有去成。二嬸便打算請一些常來往的夫人太太們來家裡坐坐喝喝茶。」

  顧若離聽她說。

  「就在後天,你不要出去,正好也給你引薦一番。」崔婧文親切的道,「你來了也好些日子了,雖說不能對外說你是誰,可到底是家裡人,也要和外面多走動走動。」

  後天?她沒有空,顧若離道:「後天我有事,恐怕不能在家中,多謝二姐好意。」

  「怎麼這麼巧。」她初來乍到,哪裡會有什麼事。不過是不喜歡這個家,不願意待在家裡罷了,「你的時間能不能調一調,家裡難得來這麼多客人。」

  顧若離搖頭:「不能。」她話落,就看到崔婧文臉色微變,她接著又道,「不過到時候我儘量早些回來,你看可好。」

  崔婧文笑了起來,點頭道:「當然好,那你可不要忘記了。」

  顧若離應是,崔婧文就往外走:「我給母親燉了湯,這會兒給她送去,三妹妹早些歇著吧。」便走了。

  顧若離看著她離開,凝眉問雪盞:「大少爺沒有回來嗎。」

  「沒有吧,奴婢沒瞧見。」雪盞疑惑的道,「小姐找他可是有事,要不奴婢去打聽一下?」

  她只是奇怪罷了,沒什麼可問的,顧若離擺手,回了房裡,歡顏湊過來笑著道:「來那麼多夫人太太,小姐,你那天一定要打扮的漂亮點才好。」

  以後的婚事,說不定就指望他們了……不過三小姐和二小姐不同,郡主不管二小姐婚事,伯爺一個男人也沒這個心思管,而其他人更是不敢,可是三小姐的婚事,郡主肯定是要操心的,將來也肯定會有個好夫婿。

  顧若離沒有往婚事想,再者,她和崔家三兄妹都鬧成這樣了,她實在不想虛以委蛇,所以這事說了便撂下了。

  到了那天,一早她洗漱戴上帷帽出門,在外院碰見候著她的楊清輝,他抱著一副字畫,笑眯眯的看著她。

  「有事?」顧若離笑著道,楊清輝挑著眉拍了拍手裡的東西,「送你的。我親筆題寫,雖說現在不值什麼,可將來可會萬金難求。」

  顧若離道了謝,將字畫捧在手裡點頭道:「多謝楊公子賜墨寶。」

  楊清輝輕聲道:「我就不去了,以免叫人看見生疑。祝你生意興隆。」又道,「若是不順,你和我說,我去找孫大人幫忙。」

  「多謝。」顧若離笑著點頭。

  鋪面在金簪胡同第二家,門頭原本只有四尺半,霍繁簍嫌窄硬生生重撬了兩尺的牆,為此和隔壁賣雜貨的廖掌柜吵了一架,最後他請了一頓酒,此時才算了了。

  顧若離站在門口,抬頭望著簇新的門臉,還有剛掛上去的,規規整整的牌匾。

  仁心仁術,合安堂。

  她心頭跌宕,含笑從正門進去,門內並排放著供等待排位的四條凳子,再往裡去是二十尺的進深,十五尺寬的廳堂,左邊擺著一張桌子,桌上擺著筆墨紙硯,右面則是一架屏風,屏風後亦是一張桌子,左邊向內還做兩間隔間,掛著帘子看不見裡面的情形。

  穿過過道就是後院,後院統共四間房,裡面各擺了床,牆刷的粉白,清清爽爽的。

  院子裡收拾的很乾淨,鋪著打磨平整的青石板,不染半點灰塵。

  顧若離重新回來,立在正中的櫃檯前,霍繁簍站在裡面,撥弄著算盤,指著一排切割整齊的病例笑著道:「怎麼樣,你可還滿意。」

  儼然就是一個現代的中醫診所,缺少的只是中藥。

  不過柜子他們買了,進藥的渠道慢慢找便是。

  「比我想的好。」顧若離點頭,「辛苦你了。」

  隔著帷帽,霍繁簍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卻知道她是真心的,不由得意的大笑:「午時三刻,街坊們就會到,中午在聚福樓定了席,吃過飯,咱們就正是掛牌開業了。」

  「是!」顧若離笑著道,「這些霍掌柜安排便是。」她話落,就看到白世英和梁歡以及他娘走了進來,顧若離迎過去,笑道,「白姐姐。」又道,「梁太太。」

  「霍姐姐好。」梁歡好奇的四處看,「這裡就是醫館啊,我能到處看看嗎。」

  顧若離點頭:「當然可以。」話落,梁歡就這裡摸摸,哪裡看看的走了。

  「你別碰壞了東西。」梁太太拘謹的站在門口,擔心梁歡添亂,顧若離笑道,「梁歡很懂事,你不用擔心。」

  梁太太點著頭,不大好意思的將自己提著的包袱遞過來:「你醫館開業是大事,我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送……」臉亦紅了,「這三雙鞋是我自己做的。」她和霍繁簍以及張丙中,一人一雙。

  鞋子做的很普通,可是針腳細密,穿著應該很舒服:「謝謝。」顧若離不客氣的接過來,「讓你費神了。」

  梁太太擺著手:「你不嫌棄就好。」她也不知道說什麼,要不是顧若離,她這會兒指不定已經沒命了。

  「怎麼會嫌棄。」顧若離請她坐,那邊白世英看了一圈回來,頷首道,「雖然有些簡單,可醫館也大抵是這樣的,真是不錯。」

  霍繁簍在後面笑。

  他們剛坐下聊著天,張順和張嬸子帶著兩個孩子,捧著一隻豬頭,一路噼里啪啦的放著鞭炮過來。

  鞭炮一響,周圍就來了許多好奇的百姓,大家圍在門外朝這邊看熱鬧。

  「恭喜啊!」張順將豬頭擺在門口,點上香案,一家三口進了門,朝顧若離和霍繁簍抱拳,顧若離笑著道,「讓你們破費。」

  張嬸子笑著道:「這點東西破費什麼,和霍大夫的恩義相比,我們就算是把家當都賣了,也只得。」

  顧若離輕笑。

  「嘿。」霍繁簍理了理衣服,「該我出場了。」

  大家就都看著他。

  他大搖大擺的走到門口,朝著鄉鄰一抱拳,大聲道,「各位鄉鄰街坊,今兒我們合安堂正式開門迎客,雖說希望各位一生順遂健康,可到底吃五穀雜糧,偶也會頭疼腦熱。往後只要不舒服就到我們醫館來,開業頭三天,無論什麼病,我們只收一文錢!」

  「一文錢。」看熱鬧的百姓笑著道,「你說的是真的,只收一文錢?」

  霍繁簍一拍胸脯:「比真金還真。」他笑著一抬手豪氣萬丈指著頭頂的牌匾,「你記住這個名字,今兒說的,一個吐沫一個釘,絕不會反悔!」

  眾人都笑了起來,看著他問道:「小哥,你是大夫不成?」

  「哪能啊,大娘。」霍繁簍的道,「我是替東家跑堂的,所以啊,咱們是一樣的,您有覺得不滿意的地方和我說,我去和東家提,只管包你們滿意。」

  他幾句話逗的家捧腹大笑。

  白世英頷首道:「霍公子口才不凡,倒是合適做生意。」

  「他只有嘴皮子了。」顧若離坐在裡面,看著外頭熱鬧的情景,不禁想到了顧氏合安堂,眼角微紅。

  就在這時,有個女子推開圍觀的人群,揮著帕子走了進來,望著門口立著的霍繁簍,眼睛一亮:「吆,這醫館裡的小廝還有這樣漂亮的呢。」話落,腰肢款擺的走到霍繁簍面前,直勾勾的打量著,「嗯,雖瘦了點,可瞧著應該是不錯的,開苞了沒有啊,得空去醉春樓找我,姐姐幫你!」

  圍觀的男人哄堂大笑,滿臉的曖昧,婦人們則罵著道:「哪裡來的不要臉的,在這裡做狐狸精。」

  霍繁簍嗅著一鼻子的脂粉味,嬉皮笑臉的道:「姑娘來瞧病?有的病我們可治不了。」

  言下之意,當然是指這女子的職業病。

  罵著的婦人就笑了起來,附和著道:「可不是,髒了大夫的眼睛!」

  又是一陣笑。

  女子也不惱,目光掃了眼那些旁人,又落在霍繁簍臉上:「你既開了業,自是什麼客都接,還挑客人啊。吆,這可比我們好,我們可沒得挑。」話落,素指一抬推開霍繁簍,「大夫呢,給姑娘我瞧瞧。」話落,擺了一文錢在桌上。

  白姑娘撇過頭去,不願意去看。

  哪裡來的不長眼的,他們今天第一天開業,就有這種人上門找晦氣,張丙中就蹭的一下站起來,要攆人,顧若離拉住他搖頭道:「病人只是病人,既來了,我們總要問一問。」

  「姑娘請坐。」顧若離起身迎她,「你哪裡不舒服,且與我說說。」

  女子眉梢一挑,打量著顧若離掩面咯咯笑了起來:「這可巧了,還是位女大夫,回去我和姐妹們說說,以後就來你這裡。」話落,風情萬種的扭坐在椅子上,眾目睽睽之下擼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大夫為何要戴著帷帽,可是怕人知道你操著賤業?別介啊,這哪種活兒不是人做的,羞什麼。」

  顧若離皺眉,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給她號脈。

  「稍等。」霍繁簍笑著過來,拿了方帕子抖開,鋪在女子手臂上,對姑娘笑笑,「這樣才行。」

  顧若離心頭失笑,搭在脈上。

  女子臉色變了變,隨即又調笑著:「什麼病,也不必替我遮掩,只管說。」

  顧若離伸手號脈,那女子停了一會兒,收了手道:「什麼病,說吧。」

  「姑娘這是婦人病。開些藥清洗一番,不過……」顧若離話還沒說完,拿女子就哎呦一聲,道,「這可和我在別的醫館瞧的不同,你行不行啊,別是唬人的吧。這一文錢不值當什麼,可要是誤了我的病,你擔的起嗎。」

  顧若離抱臂,問她:「那你且說說,別的醫館又是怎麼說的。」

  「我哪懂,這不是你的事嗎。」女子說完,就迫不及待的朝外頭喊道,「瞧見沒有,這可是個半吊子,你們可不能圖便宜,就來讓她看病,回頭誤診耽誤了性命,可就得不償失了。」

  外頭的百姓靜靜看著,觀望著裡頭的情形。

  畢竟是新開的醫館,大家心裡都沒底。

  「得了。」女子揮著帕子,香氣熏人,「我也不看了,這一文錢哪我就當給討飯的人了。」

  看來,是有人見不得她開醫館,所以讓此女來找茬了,顧若離攔住她,冷聲道:「我不管別人如何診斷的,姑娘就是婦人病,若我沒有料錯,你這病已有半年時間,灼痛,瘙癢,且後門脫肛,大便乾燥且出血,你若願意,我給你開方子,你回去清洗半月忌房事,此病便能痊癒,若不能,不出半年你這生意也做不得了。」

  女子一怔,脫口而道:「真這麼嚴重?」話落,捂著嘴,一副口誤的樣子,忙換了口氣,「少嚇唬我,我的身體我清楚,你不懂不要拽著病往我身上套。」

  外頭看著的百姓笑了起來,女子的反應太明顯了。

  「你哪家醫館派來砸場子的?」霍繁簍靠在門口,輕蔑的道,「回去告訴你僱主,下回派個聰明的來,這幾句話就露陷了。」

  女子臉色一變。

  外頭的更是哄堂大笑,指著她道:「我們這街可容不得你這樣的貴人,趕緊滾!」

  女子滿臉通紅,甩了帕子推開霍繁簍就狼狽的跑了出去。

  「讓大家見笑了。」霍繁簍笑著抱拳,「各位身體不適儘管來,若是不信,瞧過我們再去別的地兒驗證一番,若有誤診,儘管來責問。」

  眾人就開始蠢蠢欲動。

  「大夫,我家閨女這半年都不吃飯,你能有什麼法子嗎。」有個婦人站了出來,拖著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瘦骨嶙峋,風一吹就倒的樣子,「她每天只吃幾枚棗子,或是吃個指頭大小的饅頭就再不吃了。」

  顧若離頷首,朝小姑娘招招手:「進來我瞧瞧。」

  小姑娘被婦人牽著進去坐下來,顧若離號了脈,解釋道:「鬱結在脾,氣實,怕是有什麼結沒有解開,心情不爽。」又道,「我開副溫肝湯,每日一貼,半個月後便就能好。」

  「半個月後就願意吃飯了?」婦人一臉的驚喜,沒想到顧若離真有辦法。

  顧若離頷首:「是,方子給你,你按照方子去抓藥,不要斷,這半月隨她願意吃什麼去。」

  婦人高興的接了方子揣在懷裡,恭敬的放了一文錢。

  後面就有人問到:「佟嬸子,你這就信了,不要去找別的大夫瞧瞧?」

  「瞧什麼,我們開胃健脾的藥不知吃了多少,卻一點用都沒有。」婦人牽著孩子出來,高興的道,「這位女大夫可和別的大夫說的一點都不同,我就信她了。」

  大家都蠢蠢欲動起來……

  到晚上打烊,霍繁簍坐在桌邊數錢,笑著道:「三十五錢,幸虧只有開業的幾天,要不然我們撐不了幾天啊。」

  顧若離很累,卻又很高興,笑道:「想要賺錢,還是要賣藥,單問診怎麼會有大的進項。」

  「明天我就去找藥去。」霍繁簍露出一副一不做二不休的樣子,「把貨都鋪上。」

  顧若離應了,想起今天的那位女子,凝眉道:「……不知是誰家派來打探的,看樣子來者不善。」

  「既然是鬧事的,今天沒占到便宜,就一定還會再來的。」霍繁簍收了錢,冷笑著道,「我倒是要看看,誰在後頭做手腳。」

  顧若離頷首,看看天色起了身:「時間不早了,你們關了門早些回去歇著吧。」她喝了口茶出了門,霍繁簍跟著出來,「我送你回去。」

  她沒有反對,兩人在街上閒逛,霍繁簍拉著她道:「你等下。」就跑到路邊買了一塊梅花糕過來遞給她,「先墊肚子,免得回家狼吞虎咽的。」

  「你不吃?」顧若離接過來捧在手裡,霍繁簍笑著道,「一塊糕兩文錢,我們今兒刨了租子可是虧錢的。」

  顧若離失笑,掰了一半給他,霍繁簍一愣接了過來:「還是我們三兒對我好。」

  「油腔滑調。」顧若離白了他一眼,兩人並肩逛著,霍繁簍瞧見賣燒餅的,又買了一塊,顧若離無奈,「不是捨不得錢嗎,怎麼又花了。」

  他指著燒餅:「這家好吃,最後一塊了,你嘗嘗!」

  「還不錯。」顧若離咬了一口,霍繁簍眼睛一亮伸頭過去,在顧若離咬的地方也咬了一口,笑眯眯的一臉饜足,「是不錯。」

  顧若離看著那兩口湊在一起變成一大口的燒餅,愕然的看著他。

  霍繁簍仿佛看不到她的表情,嚼著人間美味似的。

  顧若離正要說他,抬眼就看到迎面走來一人,她笑著道:「楊公子,這麼巧。」

  「三表妹。」楊清輝迎了過來,「還以為你要晚點,我正打算趁著天黑去你鋪子裡看看呢。」

  趁著天黑去看看?霍繁簍眯著眼睛打量著楊清輝。

  顧若離笑著道,「剛好打烊了,要不我再陪你去看一下。」

  「既打烊就改天再去,我和你一起回家。」楊清輝說著又朝霍繁簍抱了抱拳,道:「霍小哥有事去忙,我陪三表妹回去,你放心。」

  「不放心。」霍繁簍搖頭,「看她進門我才放心。」

  顧若離驚訝的看著霍繁簍,他一把攬著她的肩膀:「你趕快回去,我可是累了著急回家睡覺。」話落,又對楊清輝道,「楊公子,走啊。」

  楊清輝看著他們的背影愣了愣。

  到了建安伯府側門,霍繁簍當著楊清輝的面,替顧若離整理帷帽:「早點休息,明兒不用來的太早。」

  「你路上也擔心。」顧若離忍住沒有拍開他的手,他應了一聲,才回頭看楊清輝,「告辭!」

  楊清輝抱拳,目送霍繁簍離開,又看著顧若離,含笑道:「霍小哥……很有趣啊。」

  「是!」顧若離無奈,捧著只吃了一口的燒餅進門,在外院和楊清輝道別,她進了內院,雪盞迎了過來,她將手裡的東西遞給她要去正院見方朝陽。

  「二小姐等了您一個晚上。」雪盞道,「這會兒還在房裡呢。」

  等她做什麼?顧若離不解。

  雪盞壓著聲音道:「大少爺兩天沒回來了。」

  崔岩難道從那天起就沒有回家?

  出了什麼事嗎。

  ------題外話------

  我是可愛的存稿君,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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