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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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朝陽在自己房裡挑了兩個一等,兩個二等,兩個三等的丫頭並著四個粗使婆子,服侍顧若離。

  小小的罩院裡,服侍的人比崔婧文身邊的人都要多。

  她留了崔延庭在房裡,自己披著衣衫由丫頭婆子簇擁著進了罩院。

  院子裡一片嘈雜聲,她往門口一站,問道:「怎麼回事。」話落,一眼就看到了被兩個丫頭拉著,正面紅耳赤的崔甫,眸光一厲。

  「郡主!」雪盞走了過來,「是小少爺,他……他往三小姐房裡丟蛇,被奴婢親眼看到了,這會兒蛇還在房裡沒有抓到。」

  方朝陽抿著唇朝崔甫走過去,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是你丟的蛇?」

  「放開我。」崔甫使勁的推著丫頭,推不動就抬腳去踢,半晌沒了力氣,就瞪著方朝陽,「我丟蛇了,你能怎麼樣。」

  方朝陽攏著手立著,紅袍拽地,墨發披散在腦後,卸了妝的臉上表情似乎越發的不近人情,掃了崔一眼,道:「將他丟房裡去,什麼時候找到蛇,什麼時候放他出來。」

  崔甫一個激靈,蛇方才是他小廝丟進去的,他也很怕蛇:「你敢。」又道,「你又不是我娘,你憑什麼關我。」

  方朝陽眼角看著他,滿眼的不屑。

  崔甫氣的直抖,正要說話,門口二夫人並者崔婧文以及崔婧語和崔岩走了進來。

  「你太過分了,居然讓下人押著他。」崔婧語比二夫人反應還要激烈,一下衝過去,打掉兩個婆子的手,護著崔甫對方朝陽喊道,「一條蛇罷了,讓人抓出來不就行了,你至於這樣嗎,郎哥兒才八歲。」

  方朝陽根本沒去聽她在說什麼,轉眸看向二夫人,淡淡的道:「你有意見。」

  「沒有。」二夫人回看著她,面無表情,「他既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

  方朝陽嘲諷的一笑,朝一邊的婆子打了個眼色,兩個婆子立刻上去拉崔甫:「二少爺……」

  「我不去,我害怕。」崔甫跟受驚的老鼠一樣,一下子躥到崔婧語身後躲著,「我不抓蛇,你們誰想誰去。」

  崔婧語拍著他:「我們不去。」話落,桃花似的眼睛看著方朝陽,「你可真是一點都不掩飾,你女兒房裡多條蛇,你就心疼成這樣,現在卻讓郎哥兒進去抓蛇。怎麼著,這世上孩子,只有你女兒是寶,別人的孩子都是草?!」

  方朝陽眉梢微挑,紅唇動了動,她頷首,言簡意賅:「當然。」

  「你。」崔婧語氣的打顫,她真的是見識了什麼叫不講理,崔婧文看不下去了,走過去和方朝陽道,「母親,郎哥兒年紀小,他抓不到蛇的,不如派個小廝去將蛇抓了,再讓郎哥兒給嬌嬌賠禮,您覺得行不行。」

  「我去。」崔岩繞開,徑直往臥室去,「你們都不要進來,危險。」

  崔婧文和崔婧語一看到自己哥哥去,頓時雙雙變了臉色,尤其是崔婧語驚叫道:「哥,那條可能有毒。」話落,她猛然住嘴,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方朝陽臉色一沉。

  崔婧文掐著手指,隱忍著站在院門口。

  「茂燊。」二夫人蹙著眉喊了一聲,回頭吩咐婆子,「去外院將菜兒喊來。」那個菜兒自小就會抓蛇認蛇。

  方朝陽目光一轉看向婆子。

  婆子臉色一變,移開的腳步一點一點收了回來,垂首,恭敬的站著。

  二夫人依舊面無表情,抿著唇靜靜立著。

  崔岩步子頓了頓,攥著拳頭,一副赴死的樣子推開了臥室的門。

  大家都出了一身的冷汗,崔婧語更是驚叫起來,仿佛門一開裡頭那隻蛇就能張著血盆大口將崔岩給吞了似的。

  就在門推開的那一刻,他們看見裡頭居然還站著一個人。

  顧若離。

  大家一直在鬧,居然將她忘了,直到此刻才想起來,顧若離一直沒有出現。

  「三小姐。」雪盞和歡顏嚇的腿都軟了,「您……您什麼時候進去的,沒有受傷吧,快點出來。」

  方朝陽冷眼看著,無喜無驚。

  二夫人和崔婧文也是吃了一驚,崔甫放蛇只是個惡作劇,到時候罰一罰就過去了,可若是蛇咬死了顧若離,到時候這件事就不得善了了。

  以方朝陽的個性,肯定會讓崔甫償命。

  「三妹。」崔婧文最先反應過來,「這裡面危險,你快點出來。」一副要過去,卻又不敢的樣子。

  崔岩吞了吞口水,朝她身後看了看,房裡點著燈,入眼的地方倒不見蛇的蹤影,他硬著頭皮過去,對顧若離道:「三妹快去遠處,我……」他的話沒說完,就見顧若離走了出來,招手對雪盞道,「給我找個簍子來。」

  找簍子做什麼?

  她話落,院子裡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朝她手上看去,就看到她手腕上纏著一條烏黑的蛇,蛇頭被她捏在手裡,蛇尾一副不甘被困不停的擺動著。

  「啊!」崔婧語尖叫一聲,捂住了眼睛,崔甫嚇的臉色慘白,崔岩退開了兩步指著她道,「快丟了,有毒。」

  顧若離低頭看了看蛇,解釋道:「烏梢蛇,無毒。還能泡酒。」

  「你太噁心了。」崔婧語一副你瘋了的樣子,「居然還泡酒。」

  崔岩也皺了皺眉。

  顧若離看向崔婧語,冷聲道:「要不送你。」

  崔婧語瑟縮了一下,不說話。

  二夫人眼底飛快的划過一絲譏誚,掃了眼方朝陽,對崔甫招招手:「去和你三姐道歉,以後不許這麼胡鬧了。」

  崔甫早嚇的傻了,木然的點著頭,盯著顧若離的手腕上的蛇移不開眼。

  「不用。」方朝陽當然不會讓崔甫道歉,對顧若離道,「把這條蛇送給郎哥兒,明兒我讓人給你多抓點回來。」

  顧若離應了一聲,將蛇遞過去。

  「不要。」崔甫嚇的驚叫,拔腿就跑出了院子,門口幾個婆子一擋,他被堵在了院門口。

  二夫人臉色極其的難看,握著的手,指甲嵌在肉里:「嬌嬌沒事就好,今兒是你弟弟胡鬧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顧若離淡淡的應了一聲,接過雪盞從牆角翻出的簍子,還親昵的拍了拍。

  二夫人和崔岩並著崔婧文看的一身雞皮疙瘩,心口直犯噁心,崔婧語捂著嘴低聲道:「真是又丑又古怪。」

  母親性情跋扈,女兒性格古怪,往後府里可就熱鬧了,崔婧語一刻鐘都不想待在這裡。

  顧若離看了對方一眼。

  方朝陽懶得搭理她,冷聲道:「郎哥兒的東西忘記拿了。」話落她看了眼李媽媽,李媽媽立刻去顧若離那邊取蛇。

  顧若離頓了頓,將蛇倒出來,捏住它的頭遞過去。

  崔甫瞪大了眼睛,看著李媽媽朝他走來,拼命搖著頭:「不要,我不要拿。」

  「方朝陽。」二夫人看著自己兒子害怕的樣子,眸光里隱忍著怒火,方朝陽看向她,滿臉興味,「怎麼樣?」

  二夫人手臂發抖,後面的話生生的忍了下去。

  李媽媽將蛇塞給崔甫:「二少爺,您的東西。」

  「娘!」那涼涼的感覺,浸透在皮膚里,崔甫駭的眼睛一翻,軟倒在地上。

  二夫人忙過去扶著他,拍著他的臉:「郎哥兒,郎哥兒。」

  崔甫嚇的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院子裡又亂了起來。

  方朝陽厭惡的道:「廢物!」

  「你欺人太甚。」崔婧語跺腳,「我去找爹爹說理去。」話落,就被崔婧文拉住,「先將郎哥兒扶回去。」

  崔岩回去將簍子拿過來,把蛇裝進去,幾個人扶著郎哥兒往外走。

  「為什麼不讓我去。」崔婧語不滿的瞪著姐姐,崔婧文凝眉道:「爹爹就在隔壁,他什麼事不知道,你過去鬧只會自己難堪。」

  「爹爹太軟弱了。」崔婧語看著那個陰魂不散的簍子,氣著道,「早晚有一天,我們都要被這對粗俗不堪的母女,給氣死!」

  這明明是她們家,憑什麼一個繼室帶著女兒就能鳩占鵲巢?!就憑她是朝陽郡主嗎,可他們又不是平頭百姓。

  她怎麼就有那麼厚的臉皮,一而再再而三呢。

  罩院裡安靜下來,顧若離站在房門口等著方朝陽走,方朝陽卻只是靜靜站著,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院子的丫頭婆子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喘。

  「天亮後,自己去領板子。」方朝陽終於開口說話了,只丟了一句,便由李媽媽和幾個丫頭扶著,徑直走了。

  顧若離喊道:「郡主……」方朝陽回頭看她,一副你要敢求情,我連你一起打的表情。

  雪盞沖她搖著頭,顧若離頓了頓,回道:「您慢走。」

  方朝陽滿意的走了,顧若離看著一院子的丫頭嘆了口氣,回了房裡。

  可惜那條蛇,烏梢蛇泡酒藥性極好,他們要開醫館了,將來定會用到。

  不過倒也提醒了她,改日多買幾個罈子回來,不同的藥酒都備一些。

  「三小姐,您歇了吧。」雪盞見她上了床,便垂著頭將燈熄了,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顧若離嗯了一聲,想到了霍繁簍和張丙中,

  趙勛若是賀壽就走,那最早也是二十八,還有兩天,他會不會找到他們?

  此刻,榮王府里也是亂糟糟一片,哭聲,罵聲震天。

  身後一個女聲隱隱約約的喊道:「讓他滾,滾了就再也別回來了。」

  趙勛面色沉鬱的踢開一個攔著他的小廝,大步出了王府的側門,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馬狂奔在長街上,馬蹄聲在宵禁後安靜的街道上迴蕩,驚的兩旁百姓噼噼啪啪的關門,縮在家中不敢亂動。

  他一路進了自己的院子,將馬丟給小廝,衣袍都散著怒氣。

  周錚幾人迎了過來,趙勛沉聲道:「收拾東西,今夜就走。」

  周錚幾個人互相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趙勛進了書房,小廝上茶恭順的退了出去。

  他獨自一人坐著,抿著唇眸光陰厲。

  「將軍!」吳孝之笑呵呵的背著包袱進來,道:「老夫已經收拾好了,隨時可以啟程。」

  趙勛看向他,一改先前怒髮衝冠的樣子,道:「先生來的正好,我有事與你說……」吳孝之顛顛的過去。

  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陳達匆匆回來,還不等他進去,趙勛已在房裡道:「進來。」

  「爺!」陳達臉色尷尬,撇了眼正喝著茶悠閒的吳孝之,「找不到霍大夫他們了!」早上他派去的人還看到他們在和別人談鋪子,他們有事要辦,京中人手也不多,就沒有再跟,沒有想到晚上就找不到人了。

  「不是讓你派人跟著的嗎。」趙勛緊蹙,吳孝之也是一愣,「跟丟了?」

  陳達羞愧的搖頭,他哪裡想到會找不到他們。

  「她在京城毫無根基,能去哪裡。」趙勛擰著眉,方才壓下去的怒意又隱隱升了上來,這個丫頭,居然敢對她用計!

  他第一次看錯了人,以為她就算能猜到幾分,可也沒有這個膽子真的躲著她。

  趙勛的怒越發的盛。

  陳達幾人大氣不敢喘。

  「要不,再去找找?」吳孝之打量著趙勛,語氣里也透著一份謹慎。

  趙勛沉著臉坐著,看了眼表,沉聲道:「我們沒有時間了。」她既然敢躲,以她的性子,就肯定有把握,他不易找到。

  現在他沒空和她捉迷藏。

  「先生給她寫封信。」趙勛凝眉,吳孝之一愣,忙提筆沾墨,「寫什麼?」

  趙勛頓了頓,聲音里透著一股讓人生涼的冷意:「告訴她,讓她保重。」

  吳孝之愕然,他還以為是威脅信呢?心頭一轉,他又明白過來……既然沒有找到人,就沒有必要撕破臉,以霍大夫的性子,就算哪天暴露了,至少也能念著他們的交情,而猶豫幾分。

  硬的不成,就來軟的。

  吳孝之飛快的寫好,又添了幾句惜別的話,疊好塞進信封遞給陳達。

  陳達拿了信飛快的出去,趙勛和吳孝之快步出了門,韓媽媽趕過來,「爺,王府那邊來人了,說……說找您。」

  「殺了。」趙勛聽著頭也不回,在門口看到泊的兩輛馬車,不由神色微頓,吳孝之笑呵呵的指著趕車的小廝,「車都不要了,給老夫找匹馬來。」

  趙勛緊抿著唇,翻身上馬,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京城。

  顧若離第二日醒的很早,她剛有點動靜,雪盞便在門口輕聲道:「三小姐,您醒了?」

  她嗯了一聲,雪盞就帶著兩個未留頭的小丫頭,捧著衣服和洗漱進來。

  掛了帳子,雪盞一張圓圓的很和氣的臉探進來:「郡主還未起,歡顏去提早膳了,一會兒您是在房裡用,還是等郡主一起?」

  「我自己用。」顧若離自己穿了衣服下床,看著幾個丫頭走路一瘸一拐的,不禁皺了皺眉,「我身邊的事情沒有那麼多,今兒你安排一下,留兩個人就好了,其他人先去休息。」

  雪盞一愣,看向顧若離,隨即就搖著頭道:「多謝三小姐好意,奴婢們還是當著值的好。」

  她們是怕方朝陽。

  一個府里有一個府的規矩,顧若離沒有強迫,她由雪盞服侍著洗漱好,早膳就已經提回來了。

  吃過飯,那邊來人說方朝陽起了,她便去了正院。

  李媽媽見著她立刻笑著迎過來:「三小姐用過早膳了嗎,房裡有點心,奴婢給您拿來,您再吃點?」

  「不用了。」顧若離問道,「我先給郡主請安。」

  李媽媽笑著應是:「正等您呢。」話落親自引她去暖閣。

  顧若離上了台階,忽然側目看著李媽媽,「原來的杜嬤嬤呢?」

  杜嬤嬤是宮裡出來的,後來方朝陽看上了顧清源,執意要跟著他去慶陽,杜嬤嬤就隨方朝陽一起去了。

  兒時,她的生活起居皆是由杜嬤嬤包辦。

  「奴婢跟著郡主的年頭不多。」李媽媽目光微閃,笑著道,「還真是不知道杜嬤嬤。」

  顧若離進了門,方朝陽剛處理完府里的事,獨自一人在喝茶,看見她來了便道:「今兒讓外院的菜兒給你去抓蛇,你要什麼樣的和他說。」

  「好,那我列個單子。」顧若離眼睛一亮,再過一個月蛇就要很難抓了,這個時候剛合適。

  方朝陽讓人給她拿筆墨,李媽媽和雪盞幾人卻是一臉驚訝,沒想到顧若離不單不怕蛇,還要抓蛇,不單要抓,還要分門別類的抓許多種泡酒。

  她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

  顧若離果然認真的寫了各類可藥用蛇的名稱,甚至在什麼地方抓也標註了一番。

  「你們下去。」方朝陽掃了眼李媽媽,待兩人出去,她指了指杌子示意顧若離坐,便道,「你的趙將軍,出事了。」

  趙勛這麼快出事?出了什麼事?顧若離停了筆凝眉看著她,問道:「怎麼?」

  「昨晚,他將他兄長打傷,砸了手中的兵符,連夜走了。」朝陽郡主打了哈欠,「以後恐怕是不會回來了。」

  其實他不單砸了兵符,打了兄長,還講齊王妃派去找他的一個內侍給殺了,人頭掛在了齊王府門臉上。

  一大早,齊王府就炸開了鍋,齊王妃更是氣的病倒,讓人去綁趙勛。

  可京城哪裡還有他的影子,昨晚連夜走了,無影無蹤。

  現在外頭人人都在聊著,趙遠山和榮王府徹底決裂了。

  「砸了兵符?」顧若離忍不住驚訝,好似小孩子意氣用事,任性而為一般,可她認識的趙勛絕不是這樣的人。

  方朝陽揉著太陽穴:「他這是態度,徹底和家裡還有聖上翻臉了,以後再見著他,就不能喊將軍了,嗯……恐怕連趙七爺都不能喊了。」

  顧若離滿腹狐疑:「那他的八千虎賁營將士呢?」

  「你還真是關心他。」方朝陽意味深長的睨了她一眼,「那些人只聽他的,估摸著會作猢猻散吧,反正也沒有人能管得住,散了也就散了。」

  散了?顧若離問道:「沒有虎賁營,開平衛怎麼辦?」

  方朝陽一怔,沒有料到顧若離會問這樣的問題,她擰著眉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淡淡的道:「聖上登基後,便有意撤了開平衛,現在沒有趙遠山,沒有了虎賁營,正合他意。」

  她的意思,聖上是打算放棄河套了?

  河套是門戶,是對瓦剌的重要防守之地,聖上就這樣輕易放棄了?

  「我知道了。」顧若離心頭轉了轉,卻什麼都做不了,「希望趙將軍能想開點吧。」

  方朝陽就露出你果然年輕不懂事的眼神。

  「我出去一下。」既然趙勛走了,那麼她也就不用躲在這裡了,方朝陽嗯了一聲,心不在焉的道,「記得回來就成。」

  顧若離頓了頓,大步出了門。

  「三小姐您要出去啊,讓奴婢跟著您吧。」歡顏笑著道,「奴婢是京城人,條條路都熟悉,保准您不迷路。」

  顧若離挑眉,笑道:「你的傷不疼了?」

  「疼。」歡顏老實的點頭,「可是……」她沒說完,顧若離已經抬手打斷她的話,「我去去就回,你們也正好能歇歇,抹點藥膏。」

  歡顏哦了一聲又拉著她道:「二少爺病了,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看熱鬧還是探望?顧若離不覺得她去了,二夫人和崔甫就能對她另眼相看。既然都做了惡人,她也沒有必要正明:「聽郡主的,等她去了我們再去。」

  歡顏哦了一聲,笑著點頭。

  郡主才不會去。

  顧若離徑直出了側門,剛到巷子口就聽到一聲口哨響,她立刻朝巷子裡看去,就看到霍繁簍正趴在不知誰家的圍牆上朝她招手。

  「你這麼在這裡。」顧若離回頭看看,見沒有人就跑了過去,「他們說趙勛走了,是真的嗎。」

  霍繁簍小心翼翼的從圍牆上往下挪,一邊喊著:「扶我一下。」她伸手過去拉著他,他才單腳跳下來,笑著道,「昨晚就走了,我親眼所見。」

  顧若離心裡不禁鬆了口氣,可卻又擔心起來。

  他把自己逼到這個境地,若不能絕地反擊,那恐怕以後就真的什麼也不是了。

  「他要是真一去不回,他就不是趙遠山了。」霍繁簍指了指裡頭,兩個人並肩穿過巷子,她聽著微微點頭,「他這是借題發揮,順勢將手裡的兵權交出來,這樣一來至少解除了聖上對他最大的忌憚。」半真半假,誰知道呢,

  「還有。」她停下來,突然想到了司璋,「那個可以藏兵的山谷……」

  原來他躲山谷,是為了現在。

  他在那個時候就將一切計劃好了。

  趙勛接下來會這麼做。

  八千精兵,打仗很多,可若是起兵造反,卻絕對不夠。

  「這事兒跟咱們無關。」霍繁簍笑呵呵道,「咱們今天定柜子去,還有許多東西要置辦,忙的很。」

  顧若離想到了自己的醫館,長長的鬆了口氣,笑著點頭。

  「在建安伯府住的怎麼樣,還回去住嗎。」霍繁簍吊著眉看她,顧若離點頭,「我答應她暫時住在那邊,更何況,宮中的事朝廷的事,她知道總比我們打聽來的可靠。」

  霍繁簍笑著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和我在一起後,你長進不少啊。」學會繞彎子了,也學會了用當下所能用的一切,人或事。

  「近墨者黑。」顧若離失笑,想起什麼來,凝眉看他:「你當初治楊文雍時,是不是就知道楊府和崔府的關係?」

  「當然。」他笑著道,「你要和我學的地方還多著呢。」楊文雍當初是一定要救,楊府也是一定要交好,於情於理,都是穩賺不虧。

  顧若離心頭微暖,笑指了指街邊的檔口:「早飯吃了沒有,我請你。」

  不管霍繁簍是什麼樣的人,她看到的,都是他為她在考慮。

  這就夠了。

  霍繁簍哈哈笑著:「這束脩可是太低了點了。」

  兩人吃過早飯,在一家酒館後院的柴房裡找到了張丙中,三個人一起逛了許多鋪子,將醫館裡所需的東西都一一定了下來,只等那邊搬走,他們就可以裝修開業。

  晚上在他們賃的院子裡吃過飯,張丙中依依不捨的送顧若離走:「師父,您以後每天都要回來啊。」

  「知道了,你們在這裡注意安全。」她笑著說完,撇了霍繁簍,低聲對他道,「小心點,別被他給賣了。」

  張丙中哼了一聲,一副我很精明的樣子:「原本以為他真是您兄長,我敬讓幾分,如今知道了您們壓根什麼關係都沒有,我才不怕他。大不了在他吃的飯里丟些巴豆,拉他個十天半個月。」

  顧若離笑了起來,一個人走街穿巷回了位於牌樓胡同的建安伯府,她甫一到門口,歡顏就沖了過來:「我的三小姐,您可回來了,一家人就等著您呢。」

  「等我?」顧若離不解,難道崔甫又折騰出什麼事了?

  她忽然就想到了方朝陽昨晚的說的話,她說她是寶貝……顧若離失笑,若是寶貝,當年又怎麼毫無留戀的走了。

  「是。」歡顏就一邊拉著她一邊解釋,「表少爺今天到府里了,伯爺和郡主給他接風。」

  表少爺?顧若離不知道是哪裡的表少爺,便應著道:「我回去換身衣衫,你先過去應一聲。」

  「那奴婢先過去,雪盞姐姐在房裡等您呢。」歡顏說著,提著裙子先走了,顧若離先回了自己的院子,雪盞捧著件桃紅的革絲褙子,水藍的挑線裙子笑著道,「李媽媽中午送來的,一箱子呢,等用過膳回來您看看。」

  太艷麗了,顧若離皺了皺眉,由雪盞服侍著換了衣衫。

  「真好看。」雪盞點著頭讚嘆道,「三小姐的身段像郡主,等再兩年抽長了,肯定是明艷動人。」

  顧若離看著鏡中丑的駭人的臉,忍不住失笑。

  「還有件事。」雪盞扶著顧若離往外走,壓著聲音臉頰微紅,「李媽媽讓我問您,您的初潮可……」

  例假嗎?顧若離這才想起這件事來,搖頭道:「還不曾。」

  雪盞哦了一聲,不好意思再問了。

  兩個人去了正院前的花廳,兩張圓桌擺著,一家人分男女兩席。

  顧若離一進門,裡面說話的聲音一頓,所有人都朝她看了過來。

  她神色自若的走過去,先和崔延庭行了禮,「伯爺。」又朝方朝陽福了福,「郡主!」才依次和二夫人,崔延孝以及兄妹姐妹各自道好。

  「正想去找你呢,京中可好玩,都去了那些地方?」三夫人熱情的拉著顧若離去自己身邊,又指著隔壁一桌的一位年輕少年介紹到,「這是你楊家表哥。」

  顧若離就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微微一頓。

  就看到一位穿著天青色潞綢直裰,眉目清秀,氣質清雅溫潤的少年,正眸含疑惑的看著她。

  楊……顧若離腦子裡飛快的轉了轉,終於想到他的名字。

  楊清輝。

  是楊文雍的孫子,楊勇的兒子,那位一直站在人後,面帶笑容的少年。

  她一下子僵硬起來。

  他不會衝過來喊她霍大夫吧?!

  「這是你三妹妹,從慶陽來的,姓顧!」三夫人介紹道,「她年紀小,又吃盡了苦頭到的京城,往後大家可要多多照顧才是。」

  楊清輝眉梢一挑,就看到顧若離朝他福了福:「表哥好。」

  「三表妹!」楊清輝從善如流的回禮,「往後請多關照。」

  顧若離一愣,沒想到他不但沒有漏嘴喊她霍大夫,更是很自然的與她打招呼,她抬頭朝楊清輝看去……

  楊清輝飛快的朝她眨了眨眼睛,臉上有稍縱即逝的調皮,轉眼又變成謙和有禮的少年郎。

  她心頭微訝,坐在了三夫人身邊。

  崔婧語捧著茶盅,看著楊清輝和顧若離,眼睛瞬間瞪圓了……

  表哥臉上剛剛那是什麼表情。

  那樣孩子氣的樣子,她們做表兄妹十幾年了,她也不曾在他臉上見過。

  顧若離那麼丑,表哥怎麼會對她另眼想看。

  難道他們認識?

  崔婧語頓時坐立難安,蹭的一下站起來走到楊清輝面前,看著他道:「表哥,你隨我來一下,我有句話想要問你。」她一刻鐘也不想等,立刻就要問。

  楊清輝一愣。

  「語兒不要胡鬧。」崔延庭道,「正用膳,有什麼話不能稍後再說。」

  崔婧語跺腳,眾目睽睽之下她拖著楊清輝就朝外走:「就說一句話,馬上就回來。」

  楊清輝含笑跟著她出去,兩人站在門口的花圃邊,崔婧語質問道:「表哥,你和顧若離認識?」

  叫顧若離嗎?原來她真的不姓霍,這麼說來,她當時所報的身份都是假的嘍?楊清輝心頭一轉,含笑道:「語兒何來此問?」

  「剛剛你沖她眨眼睛了。」崔婧語不依不饒,「我看的清清楚楚的。」

  楊清輝失笑:「怎麼會。我只是眼睛有些酸脹,估摸著是這幾日沒有休息好的緣故,你看錯了。」

  「眼睛怎麼了。」崔婧語的思路頓時被帶偏,「要不要找大夫來看看?」

  楊清輝輕輕笑著,像小時候一樣摸了摸崔婧語的頭頂:「沒事,多謝語兒關心。我給你帶了禮物,稍後讓人給你送去。」

  「好。」崔婧語高興起來,一蹦而起,拉著楊清輝的袖子甜甜笑著。

  顧若離心頭鬆了口氣,只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楊清輝……不過也不奇怪,大家是姻親,楊清輝是崔婧語正兒八經的表哥,他會過來也再正常不過。

  而且,以楊清輝的年紀,年底趕到京城來,恐怕不是探親,而是要赴考明年春闈。

  不知道楊大夫如何了,上次意外她算是不辭而別。

  等有機會,她想問問楊清輝。

  「昨兒回去我想起來,我箱子裡有個金項圈,是當年皇太妃送我的,一直沒捨得戴,可如今再拿出來我這把年紀也不戴不出去了,熔了吧,又可惜。」三夫人笑容滿面的拉著顧若離的手,對方朝陽道,「要是不嫌棄,一會兒我讓人送來給嬌嬌,她戴正合適。」

  方朝陽從顧若離進來,只看了她一眼,若是不知道的,還當三夫人是顧若離的母親。

  「那就多謝三弟妹了。」方朝陽微笑,「我正安街的那間鋪子也到期了,以後就交給齊家兄弟打理,我就等著收租子了。」

  三夫人一怔,頓時笑了起來,笑道:「您放心,我兄弟別的不會,做生意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三夫人是庶女,同胞的還有位弟弟,自小跟著家裡人做生意,書沒有讀過幾天,生意做的卻是不錯。

  她給顧若離的項圈是皇太妃當年賞的。

  皇太妃出身永城伯,是昭宗的妃子,地位尊崇頗有頭面,雖然人已經去了,可她送的東西卻依舊尊貴。

  她將這項圈給顧若離,算得上是大禮。

  可方朝陽投桃報李回的這麼快,三夫人也是沒有想到的。

  既然兩人都談好了,也沒有她什麼事,顧若離順勢起身行禮:「多謝三嬸!」

  三夫人咯咯笑著,眼角的細紋鮮活明亮。

  對面,崔婧文低頭喝著茶仿若未聞,到是剛進來的崔婧語卻是臉色一變,氣鼓鼓的坐了下來,瞪著顧若離。

  她們在家這麼多年,三夫人也沒有說送給她們哪個姐妹,如今顧若離一來,她就拿出來了。

  分明就是打她們的臉。

  顧若離不管崔婧語什麼態度,她不是崔家的人,所以沒有代入感,也就愈加的雲淡風輕無所謂。

  只是,讓她好奇的是,崔大小姐崔婧容的蹤影。

  聽崔甫的意思,似乎是因為長的丑才不在眾人面前露面,可像今天這樣的家庭宴會,二夫人為什麼也不帶她出來?

  想到崔甫,她朝對面看去,崔岩身邊果然空空的。

  沒有來。

  顧若離挑眉,就聽到崔婧語在對面大聲道:「三姐姐的蛇拿到了嗎,今兒菜兒抓了幾條?」

  她的話一落,桌上的人皆皺了皺眉,朝顧若離看來。

  一個女孩子家,居然讓人抓蛇,實在是……

  「我才回來,還沒有看到。」顧若離含笑道,「四妹妹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嗎。」

  崔婧語臉色一變,嗤笑一聲,道:「我可沒有你這麼能耐,連蛇也不怕的……莫說我,就是後院掃地的花婆子也是不敢的。」又咕噥道,「粗俗!」

  言下之意,是顧若離連掃花婆子也是不如。

  顧若離皺眉,三夫人一看勢頭不對,立刻和稀泥:「吃飯,吃飯,飯菜都涼了。」

  大家便不再多言,各自低頭吃飯。

  楊清輝餘光看了眼顧若離,露出疑惑的樣子,又回頭和崔岩說著話。

  「我去洗手。」顧若離和方朝陽道,「方才回來的匆忙,忘記洗手了。」

  方朝陽點點頭,喊了雪盞來:「……陪三小姐去。」

  顧若離便起身從後門出去,由雪盞陪著到淨室去:「你在外面等我吧。」

  「是!」雪盞應是,守在了門口。

  顧若離進了淨室,裡頭是隔著兩間的,擺著馬桶熏著薰香,顧若離剛進去,就看到有個人慌亂的衝進裡面的那個隔間,刷的一下拉上帘子。

  一截薑黃的裙擺,從裡頭露出來。

  她奇怪的走過去,隔著帘子她甚至能聽到裡面人的呼吸聲,倉促,緊張,恐慌……

  會是誰,碰到就碰到了,為什麼要躲著不敢見人?

  裡面的人不說話,一副不打算出來的樣子,顧若離站了一會兒,去打水洗了手,停在門口等了等,那人還是毫無動靜。

  就在這時,門外聽到雪盞和人說話的聲音:「……嬌蘭,你怎麼到這裡來了,有事嗎。」

  「沒……沒事。」嬌蘭顯得有些緊張,擺著手道,「雪盞姐姐在這裡做什麼。」

  雪盞朝裡頭看了看,笑著道:「我在等我們三小姐。」話一落就看到顧若離從裡頭走了出來,她隨即笑著道,「三小姐。」

  顧若離頷首,去看名喚嬌蘭的丫鬟。

  嬌蘭看清顧若離,臉上立刻露出驚愕之色,愣愣的半天沒反應,雪盞皺眉咳嗽了一聲,她才醒神過來朝顧若離行禮:「三小姐好!」

  顧若離微微頷首,和雪盞出了淨房。

  「她是哪個院裡的丫頭。」顧若離邊走邊問雪盞,雪盞笑著回道,「是大小姐院子裡的,不過鮮少出來走動。」

  崔婧容院子裡的丫頭?顧若離停下來回頭朝淨房看去,就看到嬌蘭快速的進了淨房,神情顯得又緊張又焦急。

  剛才裡面的人難道是崔婧容?

  她為什麼要躲著?是羞於見人,還是不願見她?

  「大小姐怎麼不出來。」顧若離說著話看向雪盞,雪盞一愣露出為難的樣子,隨即又壓著聲音低聲道,「奴婢也好幾年沒有見過大小姐了,她的院子不讓人進去,她自己也很少出來……聽說是生了病,容貌變的很不雅。」

  生病?顧若離若有所思。

  吃過飯,顧若離跟著方朝陽去了正院,崔延庭換了身衣衫,和煦的笑著對她們道:「我有點事要出去,宵禁前回來。」

  「嗯。」方朝陽嗯了一聲,顧若離卻不得不站起來送他,「伯爺慢走。」

  崔延庭心情很好的樣子,含笑了出了門。

  房間一時剩下母女二人,方朝陽問道:「你和楊倓松認識?」

  「嗯。」顧若離沒驚訝方朝陽是怎麼看出來的,回道,「他伯祖父與祖父是相識的,我們在延州曾見過一面。」將治病的事抹去了。

  方朝陽沒有懷疑,早年楊文治確實去顧府。

  「離他遠點。」方朝陽放了茶盅,說的言簡意賅,隨即又換了個話題,「你都讀過什麼書?」

  不會是要給她請先生吧?她已經沒心思再重頭學,便立刻道:「主要是醫書,不過女論語,女戒也都學過,父親給我請過先生的。」

  方朝陽就沒有再問,頷首道:「回去歇著吧,以後再出去就早點回來。」

  「是!」顧若離應了一聲,帶著雪盞退了出來,方朝陽懶洋洋的靠在床頭,不知在想什麼。

  顧若離一回到院子,就看到幾個小丫頭縮手縮腳的站在牆角邊,雪盞皺眉問道:「都怎麼了一個個的丟了魂似的。」

  「菜……菜兒把小姐要的蛇送來了。」小丫頭蓮蓬指著門口的幾個簍子,「奴婢想收起來,可……可是不敢。」

  顧若離眼睛一亮走了過去,果然就看到四個簍子各放了好幾條蛇,她要的品種幾乎都在。

  「幫我拿到耳房裡去。」顧若離笑著道,「隔著簍子咬不到你們的。明兒再想辦法幫我弄點烈酒和罈子回來,我有用。」

  雪盞臉都白了:「真要泡酒啊。」

  「當然。」顧若離高興的提著一個簍子,「到時候你們就知道藥酒的妙處了。」

  雪盞哦了一聲,哆哆嗦嗦的去拿簍子,顧若離看不下去,笑著道:「一會兒我來拿吧,別嚇著你們了。」

  「奴婢來吧。」歡顏閉著眼睛一副赴死的樣子,提了個簍子跟在顧若離後面,顧若離笑了起來,接了簍子自己提著,「得了,你歇著吧。」

  歡顏一副要哭的樣子,害怕的看著她。

  顧若離自己將簍子提到耳房放好,讓婆子上了鎖,叮囑道:「把門鎖好了,免得打翻了簍子就不好了。」

  婆子應是。

  隔日,是榮王妃壽辰,方朝陽並著二夫人以及三夫人帶著幾個孩子都去了齊王府賀壽。

  顧若離忙著伺弄蛇,連他們什麼時候出府的都不知道。

  「你準備泡蛇藥酒嗎?」忽然,身後響起一道清朗的聲音,她回頭去看,就看到楊清輝站在她身側。

  她朝雪盞看了一眼,雪盞一臉猶豫,皺眉臉快要哭了。

  「楊公子。」顧若離含笑和楊清輝打招呼。

  楊清輝走到他前面,雪盞遲疑的端了個椅子過來給他坐。

  「是不是蛇的類別不同,得出的酒藥性也不同?」楊清輝依舊是一身天青色直裰,與藍天白雲同色,施施然坐在她前面,好奇的看著她。

  顧若離手上不停,頭也不抬的道:「是,略有不同。」

  「原來如此。我伯祖父也親自炮製過。」楊清輝說著,遞了兩封信給她,「這是我伯祖父讓我帶給你的,一封是給你的,另一封是給太醫院孫大人,你要是遇到難事,可以帶著這信去找他。」

  顧若離忙擦了手,接過信來:「謝謝。」當時楊文治是說要給她寫一封舉薦信的,「前輩他還好嗎,身體好不好,我當時走時有些意外,也沒有和他老人家告辭。」

  楊清輝笑著道:「他很好,就是一直惦記著你。若不是在這裡遇到,我恐怕也要滿京城的去找你。」

  顧若離心頭溫暖,將信小心收了,鄭重道:「謝謝。」

  「要不要幫忙?」楊清輝指了指地上的一堆蛇。

  顧若離挑眉,楊清輝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道:「我不怕這些東西。」話落,又衝著她眨了眨眼睛,「我伯祖父可是醫聖。」

  滿面的調皮和躍躍欲試。

  這和楊清輝留給她的印象大相逕庭,顧若離忍不住露出訝異的表情來,笑著道:「好啊,那你幫我清洗吧。」

  楊清輝應了,挽起袖子,和顧若離一樣坐在小凳子上,頭對頭一個處理一個清洗。

  「你不姓霍,原來姓顧啊。」楊清輝低著頭輕聲道,「是慶陽顧氏的三小姐嗎。」

  顧若離嗯了一聲,就聽楊清輝道:「那我們以前見過的,你可能不記得我了,可我記得你,在你祖父的藥房裡,你埋頭在炮製,我和伯祖父還在你身邊站了一會兒。」

  「是嗎。」顧若離一點印象都沒有,「我可能太專心了,沒有注意周圍的環境。」

  楊清輝就想到當時的場景,一個六七歲不過比桌子高些許的小姑娘,穿著深藍的短褂,板著臉一本正經的站在灶邊,滿頭大汗的翻炒著藥,濃濃的藥味瀰漫,她的臉也暈在香氣霧氣里,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那畫面在他腦海里停留了好久。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這麼點大的孩子,做事這麼專心,且手法純熟。

  他還記得楊文治走後和他說的話:「小小年紀做事能這般專心努力,且手法火候無不精準獨到,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沒想到,他今天又見到那位姑娘了。

  只是和記憶力那張光鮮漂亮的容貌大相逕庭。

  「你的臉……」楊清輝打量著她,「不像是新傷啊。」那就不是顧府著火時燒的。

  真是個聰明的少年,顧若離暗暗點頭,面上只得含糊:「嗯,不是新傷。」

  楊清輝看著她若有所思。

  「你怎麼沒和你娘一起去賀壽?」楊清輝很自然的換了話題,她回道,「我的身份,不便暴露在人前。」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顧若離泡了六罈子酒。

  讓小廝搬去耳房裡陰著,三個月後就有藥效了,到時候再想辦法搬去醫館。

  「你要在京城開醫館嗎。」楊清輝坐在她的暖閣里和她說著話,她回道,「是,正在籌備,或許年前能開業。」

  楊清輝輕輕一笑:「那我到時候去捧場。」話落,覺得自己說的不大對,便又笑了起來,「放心,我會替你保密。」

  顧若離笑著說謝謝。

  「我回去看書了。」楊清輝放了茶盅起來,「你有事可以去找我,咱們現在都是一樣,對吧。」

  一樣寄人籬下。

  顧若離道好,送他到門口,他方一出去,就聽到崔婧語一聲尖利高亢的聲音:「表哥,你怎麼在這裡。」話落,就看到她提著裙子顫巍巍的走過來,仇人似的瞪了眼顧若離,又看著楊清輝,「你在這裡做什麼。」

  「三小姐在侍弄蛇,我好奇便來看看。語兒怎麼一個人回來的?」楊清輝滿面的笑容,哄著道,「王妃壽辰應該有戲台才是,你不是最喜歡聽戲的嗎。」

  崔婧語餘光掃了眼顧若離,拉著楊清輝就走:「別在這裡,我們邊走邊說。」就抱怨道,「哪有戲台,齊王妃都快被趙遠山氣死了,他不但和父母頂嘴,打了兄長,甚至還想還想搶他自己的嫂子……」她一口的嫌棄,「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簡直就是敗類。」

  搶嫂子?就是那位世子妃梅氏嗎,上次在西苑她沒看到趙勛要搶她的架勢啊。

  顧若離不禁啞然。

  原來趙勛在京城的名聲已經這麼差了嗎。當年他帶著八千精兵守護京城的豐功偉績呢,當年他隻身一人救回太上皇的壯舉呢,他守著開平衛三年大小戰役無數,擊退瓦剌無數的戰功呢。

  人還真是健忘啊,現在就剩下搶嫂子這類的事。

  顧若離忽然覺得很悶,將楊文治的信收好,出去找霍繁簍。

  崔婧語拉著楊清輝說了會話,等他走了,她又折返了回來,站在院門口喊道:「顧若離,你給我出來。」

  「四小姐。」迎出來的是雪盞,「三小姐出門了,估摸著晚上才能回來,您若有事我晚上替您轉告她。」

  崔婧語抿著唇,冷聲道:「她泡的酒呢,帶我去看看。」

  ------題外話------

  文里許多男人都有兩個名字,我就不在文里解釋了。都是表字!作者用稱呼是大名,人物互相稱呼都是表字。在古代,男人之間如果直呼其本名,就是罵人。

  比如霍繁簍如果直接喊「趙勛。」那趙勛是可以直接衝上去揍他一頓的。

  但是我們喊沒事,因為他打不到我們。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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