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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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若離端藥剛進門。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抽出床頭擺著的刀,指著他們,動作一氣呵成又快又狠:「你們什麼人,滾!」

  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卻還能反應如此迅速,顧若離暗暗驚嘆。

  「胡千總,我和劉大夫您早上見過的。」方本超笑著說完又介紹顧若離,「霍姑娘是剛來的,您的病現在由她治,不用截肢就能好。」

  胡立打量著顧若離,是個容貌奇醜穿著破爛的小姑娘,看樣子分明是個乞丐,可方本超說她是大夫,他根本不信喝道:「讓陳陶來!」

  方本超回頭看顧若離,她頷首,他這才去找陳陶。

  「先吃藥吧。」顧若離將藥遞給過去。

  胡立容貌清秀,年紀約莫二十出頭,但因常年在軍營皮膚略粗黑,此刻濃眉緊擰手握著刀頗有威壓的看著她,眼中滿是質疑。

  顧若離就不再強求,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你醒了?!」陳陶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緊接著他撩了帘子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的胡立,「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再餵你一點止疼的藥?」

  胡立蹙眉看著陳陶,冷聲道:「他們是什麼人,我的病你不治,為何交給別人?」

  陳陶鄙夷的撇了眼顧若離,冷笑著:「霍姑娘以性命擔保能治好你的腿,先生都同意了,所以你的傷以後不由我管了。」

  「先生?」胡立臉色微緩,掃了眼顧若離,道,「真有辦法?」

  陳陶滿臉譏誚:「先生說可以。」又道,「想必你福量過人,今遇到貴人了也未可知。」

  「福量過人,又怎麼會成了廢人。」胡立面無表情,冷冷的看著顧若離,「我不用你治,出去!」

  顧若離站起來神色自若的看著胡立,指著藥碗對他道:「吃藥和截肢,你可以自己選一個!」

  「截肢?」胡立臉色一變,他上午疼暈了,並不知道這件事,不由驚訝的看著陳陶,「什麼截肢?」

  陳陶回道:「截肢至少可以保命,你不要糊塗,聽信江湖騙子的話。」

  「不行!」胡立搖著頭,「沒有腿,我要命做什麼!」

  「胡立。」陳陶暗怒,冷聲道,「保住命一切都有可能,若是命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胡立閉上眼睛,絕望的道:「勞煩你去請先生來一趟。」

  「愚蠢!」陳陶拂袖出門,過了一會兒吳孝之進來,依舊是一身純白直裰,搖著扇子笑眯眯道:「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先生。」胡立掙扎要坐起來,但因痛卻渾身戰慄,試了幾次都沒能坐直,吳孝之用扇子壓著他的肩,「躺著說話,別為難自己。」

  胡立還是坐了起來,聲音嘶啞的道:「先生,勞煩您幫我寫一封信,等我死了,就將我燒了並著信讓周錚送回去給我娘。」

  「說什麼死不死的。」吳孝之不贊同的搖著頭,「霍姑娘說了能治好你的腿,你儘管等著便是。」他說著笑眯眯的朝顧若離戲謔的挑了挑眉。

  胡立毫不猶豫的搖搖頭:「看過那麼多大夫,沒有一個人說能治好。」他哀求著,「先生,我已不報希望了,只求先生幫我求求爺,給我一個痛快。」

  「老夫可不去說!」吳孝之擺手正要說話,忽然門口有人重咳一聲,隨即一道沉冷的聲音傳進來,波瀾不驚卻透著無形的凌厲:「你要如何痛快?!」

  顧若離冷眼看著,辯出這聲音,她再去看胡立,對方已經從床上跳起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果然是驍勇將軍趙勛。

  「怎麼不說話。」門帘子掀開,顧若離就看到一個男子走了進來,他約莫二十歲上下,穿著一身湛藍色的潞綢直裰,身高足八尺有餘,負手而立於門口劍眉微蹙鼻樑高挺,薄薄的紅唇緊緊抿著,仿似刀鋒,一雙眼眸宛若古井般又深又黯,讓人不寒而慄,他走了幾步衣袍翻動,不怒而威的看著胡立,不急不慢的問著,「想怎麼死?!」

  方本超和劉大夫根本不認識來人,可卻是下意識的就跪在了地上。

  顧若離也恍然站起來,手交握在腹前,心裡砰砰跳了起來。

  他就是趙勛,是隻身一人潛入瓦刺,在堅守嚴密的牢房中,將太上皇救出來的驍勇將軍,是手掌八千精銳令瓦刺膽寒聖上忌憚,身在邊疆卻能左右朝綱的趙遠山。

  一瞬間,顧若離似乎有些明白了周錚等人為何和別處的軍士不同。

  「爺!」胡立跪在地上,不知是疼的還是害怕,「求爺成全!」額頭上冷汗已流了下來。

  吳孝之立在一邊,想要說什麼,卻又搖搖頭閉上了嘴!

  房間裡安靜下來,連顧若離都隨著大家的步調不由自主的放慢了呼吸,生怕驚擾了什麼一般,壓抑的過了很久,顧若離就聽到趙勛道:「好!」話落朝門口喝道,「進來。」

  「爺!」周錚進了門,跪在地上抱著拳,趙勛轉身依舊負著手,面色始終未曾有半分動容,「成全他!」

  顧若離心頭一跳,驚訝的看著趙勛,成全?人家可是求死。

  周錚亦是愕然,猛然抬起頭來,卻非質疑趙勛,而是朝胡立看去,露出一副瞧不起的表情來。

  胡立滿面羞愧,因為身體實在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周錚已經起身,手搭在了刀上。

  胡立一死她就沒有理由留在這裡,也沒有機會去查那晚的事。幾乎是同一時刻,顧若離扶住了胡立:「你的腿不能跪在地上,會再次感染髮炎的。」

  四周徹底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息看著顧若離,好像她做了什麼捅了天的事情一樣。

  「走開!」胡立一把將顧若離推開,怒道,「庸醫,不用你故作姿態。」

  顧若離跌倒在地上,卻絲毫未怒,這樣的病人她見的多了,因為疼痛的折磨而散失了求生意志,她起身蹙眉道:「我是不是庸醫,你沒有資格來評定,因為,你到目前為止,還不是我的病人。」

  胡立一怔,沒料到這個其貌不揚的小丫頭脾氣不小,若是以前他還能打趣幾分,可現在他什麼事都不想關心,便低喝一聲:「滾!」

  「抱歉,我不會!」顧若離明白,有的話和胡立說恐怕沒有用,她抬頭看著趙勛,用儘量顯得尊敬的聲調道,「我能治好他的腿!」

  趙勛也打量著顧若離,目光冷冷的,有一瞬顧若離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評估,是的,評估,像是評價一件瓷器,一塊璞玉隱藏的價值一般,過了許久他漫不經心的問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胡立是你的手下,你問我那又如何,顧若離很想這麼反問,但卻又明白趙勛的話很有道理,胡立已無生念,她即便能治好又如何?!可是,胡立連死都需要得到趙勛的允許,那麼活呢?!所以,這話她更要和趙勛說:「十天,若他的腿沒有起色你再施恩成全,行不行!」

  趙勛的臉宛若冰雕,沒有溫度更不曾有過表情的變動,淡淡的看著顧若離。

  顧若離回望著他,她要留在這裡,要查清楚那天晚上吳孝之到底有沒有去顧府,他對顧府的事知道多少,還是說這件事根本就是他們做的。

  她緊握著拳頭,目光堅定。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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