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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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頭忽然平靜下來,顧若離看著霍繁簍微微一笑。

  在危難時刻拉著她墊背,這才應該是他,而非用自己辛苦積累換她一夜安寢,而非護她安慰她的霍繁簍。

  他說的對,她不該對別人心血來潮給予的溫暖想的太多。

  以為對方將她當朋友,或許於對方而言,不過是一次施捨!

  顧若離釋然,眉梢一挑看著霍繁簍,沒了溫度。

  「你要信我。」他嘲諷道,「我從不說假話!」

  顧若離點點頭,回道:「信!」

  出慶陽城那天,她也聽守城的衙役提過驍勇將軍來慶陽是求醫的。

  霍繁簍的話應該不是隨口胡謅。

  若老者那晚曾出現在顧府門口,那是不是代表著,顧府的滅門之火和驍勇將軍有關?

  顧若離的視線落在老者身上!

  她現在沒有任何線索,若真的有關,那對她來說就是極大的進展。

  她立刻做了決定。

  霍繁簍的前一句聲音很低,周錚沒有聽清,可後兩句他卻聽的清清楚楚,不由哈哈笑了起來,指著顧若離就道:「讓她救你?」他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轉頭和眾人道,「小子讓她救。這兩個小兒太有趣了。」

  帳前的眾人並著老者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顧若離身上,一個個臉上都露出好笑的神色來,顯然並沒有當真。

  霍繁簍聳聳肩,不置可否。

  就在眾人大笑聲中顧若離淡然的往前一步,大聲道:「我救的了!」

  她聲音清脆,不高不低,卻在一群習武之人耳中宛若炸雷,令他們一愣,繼而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有人撫掌道:「老天是看我們過的太憋屈了,特意派這兩個孩子來給我們逗趣的吧。」莫說一個顧若離,就是來一百個,他們也不會怕。

  老者好像發現了更有趣的事,湊著熱鬧道:「小丫頭,有什麼本事儘管使,狠狠的打他們的臉!」

  「先生太小心眼了。」周錚摸摸鼻子有些尷尬,「剛才我們只是笑了一下,您竟胳膊肘外拐,讓一個小丫頭打我們的臉。」

  老者哼了一聲,搖著扇子道:「老夫胳膊肘從來不外拐,不像有的人掄著圈的轉。」

  周錚嘿嘿笑著。

  「我不是救他!」顧若離盯著老者,耳邊迴響著霍繁簍的話,「我是救他!」她抬手,指著軍帳!

  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面露戒備的盯著顧若離。

  霍繁簍拍掉周錚的手,露出一副事不關己旁觀者看戲的樣子來。

  「小丫頭。」老者走過來雖依舊親切和藹的樣子,可聲音里明顯透著冷意,「你什麼意思?!」

  顧若離看著老者,一字一句道:「傷者男性,左腿局部潰爛,傷情持續兩年以上,疼,腫,潰爛……」她聞了聞空氣中的氣味,「若沒有猜錯,此刻已有膿液流出,痛不欲生。」

  「咦……」老者發出一聲長長的驚訝,知道有人受傷,斷定是左腿並不稀奇,因為空氣里的腥臭味他也聞得到,而他方才要買的正是左腿,可單憑這些就斷定傷已有兩年有餘,就很不簡單了,他打量著容貌醜陋的顧若離,「丫頭是大夫?!」

  可軍帳里的三個大夫,瞧過病後也沒有敢這樣下定論,這小丫頭不過隔空聞到了氣味。

  「是!」顧若離看著他,「讓我看看,我或許不用他截肢就能治好他的腿!」既要霍繁簍的腿,那就表示他們請的大夫定論是截肢了……她好奇的是,這腿截了還有人在如此簡陋的醫療環境下裝上別人的腿?

  莫說現在,就是現代也沒有人敢夸這個海口吧。

  「咦……」老者又咦了一聲,「你真的能治好?」

  顧若離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不慌不忙的道:「不試試,如何知道!」

  「你等等。」老者正要說話,忽看到第三頂軍帳前有人悠閒的一晃而過,那人穿著墨綠的直裰,身量很高,腰背筆挺身姿如松,若寒星般的眼眸只朝這邊看了一眼,沉斂森涼不著半絲溫度。

  「等等!」老者看到那人立刻笑了起來,顛顛的迎過去,立在帳外,「將軍,您回來了。」

  「什麼事?」那人並未回答,沉沉的聲音傳了出來:「是為胡立的傷?」

  「是!」老者回道,「陳陶說要截肢易肢……」話落嘿嘿笑了起來,他還沒見識過接腿能活的,很想見識一番,「有個小丫頭卻說她不用就截肢也能治好。」這比截肢易肢還有趣。

  那人嗯了一聲,並不大關心的樣子:「依先生的意思辦吧。別耽誤正事即可!」

  「是。」老者樂呵呵的應是,搖著扇子離開。

  周錚並著其他人都沒有開口,一個個皆神色驚訝的看著顧若離,小姑娘神色淡然一派成竹在胸的樣子令他們更加的驚奇,人群里發出低低的愕嘆聲。

  老者搖著扇子回到顧若離面前,凝著眉跟嚇唬小孩子似的:「小丫頭,你要是說大話,治不好我兄弟,不但這小子的腿我們要,連銀子也不會給你們,你可想好了。」

  「隨便。」顧若離撇了眼霍繁簍,回答的毫不猶豫。

  霍繁簍問候了一邊老者的十八輩祖宗,和顧若離商量?砍的又不是她的腿,她才不會猶豫!

  「好,你隨我來。」老者轉身往軍帳里走,眾人讓開一條道,顧若緊隨老者走過去,身後被周錚攔住的霍繁簍笑嘻嘻的道,「她治病的藥箱沒帶,我給她去取來。」

  「老實待著。」周錚推了他一下,一臉煞氣,「發現你玩花樣,立刻就砍了你。」

  霍繁簍嗤了一聲,沒再說話。

  顧若離沒有回頭隨著老者進了軍帳。

  帳子裡腥臭味更濃,在七月微涼的下午,裡面還擺著兩大盆冰塊,陰冷的讓顧若離打了個寒顫,她微皺著眉目光一掃就落在正中搭著的簡易床上,床上躺著一個昏睡的年輕人,穿著灰白的中衣容貌清秀,一條腿架在外面,能見的地方又紅又腫,昏黃的膿液順著潰爛的地方往外滲,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床前守著三個人,其中兩人顧若離見過,一個是方才被喚陳陶的大夫,另外一個則是早上被三個大漢拖走的方大夫,見老者進來方大夫並著另一個人站起來行禮。

  「帳內污穢,先生來做什麼。」陳陶正擦著刀,頭也回頭的道:「難道是要親自治傷?!」

  老者搖著扇子不理會陳陶,笑呵呵指著床上的年輕人,對顧若離道:「你說的沒錯,兩年前他的腿開始癢,其後被他自己撓破了,一開始到沒多在意,可沒有想到演變成這樣,這幾日疼起來更是神志不清,生不如死。」

  「因為傷口感染,瘡口蔓延。」顧若離看見邊角有盆,便自己上前洗手,走過來查看傷情,動作非常嫻熟。

  幾個人靜靜看著,等顧若離洗手去查看傷口才反應過來,方大夫驚訝的道:「先生,這……她也是大夫?」不但年紀小,居然還是個姑娘。

  老者點點頭。

  方大夫並著另外一個大夫看著顧若離,表情驚愕不已。

  「舌紅,苔厚黃,脈細數。」顧若離探了脈,又將腿傷仔細看了一邊,「傷口感染,潰爛,膿液渾黃,腥臭!」一頓又道,「有新傷,割過腐肉?!」

  三個大夫都沒有說話,顧若離也沒有指望誰回答,她抬頭朝老者看來,問道:「大小便如何?」

  「咳!」老者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有些不自然的指著陳陶,「他是大夫,一直都是他負責,你問他。」

  「新請的大夫?」陳陶已經看明白了,臉色陰鬱的盯著顧若離,譏笑著道,「先生可問過將軍,請的大夫可一個不如一個了!」

  老者嘿了一聲,拿扇子去敲陳陶的腦袋:「廢話什麼,說!」

  陳陶哼了一聲,撇過頭繼續擦刀:「三日沒有大便,小便短赤。」一個女子竟然問男人大小便的事,不知羞恥。

  老者點點頭去看顧若離。

  顧若離也是第一次看見潰爛如此嚴重的腿,病者能熬到今天實在不易,她抿著唇下了結論:「是臁瘡。」又回頭看著陳陶,「你用過什麼藥?」她要先弄清楚病情和用藥,再判斷開方子。

  陳陶顯然沒有料到這個十來歲出頭的小姑娘會問他用藥,且還不苟言笑一副認真對待的樣子,他將手裡的刀拍在桌上發出鏗的一聲,道:「不是大夫麼,自己推斷!」

  算個什麼東西。

  他隨軍行醫內科不敢說,可治療外傷他自認這世間難有人越過他。

  要不然,他也不敢嘗試嫁接別人腿。

  竟然在他面前班門弄斧。

  顧若離皺眉不再看陳陶,視線落在方大夫身上。

  方大夫早就想走了,見又來個大夫,說不定他就能被放走,至於這大夫水平如何,就不關他的事了:「先前內用白頭翁湯,外用黃連粉,還曾割過一次腐肉,但無濟於事,病者剛剛疼暈過去了。」

  顧若離點點頭,又看了看傷勢挑了膿液放在鼻尖聞了聞,手指一搓走到盆里重新洗手:「白頭翁湯有清熱解毒的功效,用的也不算錯,但是這是腿傷而非腸癰,效果不顯在意料之中。至於黃連粉,治膿包有奇效,可這樣的傷口感染潰爛卻無濟於事。」

  方大夫本來只是敷衍,意在早點走,可一聽顧若離的結論,頓時一愣,脫口就道:「依姑娘所言,這瘡還治得?!」

  姑娘年紀不大,但是說的都是內行話,還真是大夫!

  「怎麼治。」不等顧若離回答,陳陶站起來覷著幾個人,「潰爛處可見脛骨,若不截肢不出半月傷口就會蔓延至大腿,繼而右腿,當下截肢就是最有效的辦法!」

  「沒有錯。」顧若離點點頭,「大面積蔓延化膿潰爛,深見腿骨,容易癌變。早干預治療最為妥當,若拖延良久病情惡化,截肢不可避免。」

  眾人一怔,沒料到顧若離居然贊同陳陶的話。

  果然是裝腔作勢,陳陶滿臉譏笑。

  「小丫頭,你這是……」老者也很驚訝,說來說去也是截肢?

  顧若離卻是擺手打斷老者的話:「他的傷勢還不到截肢的地步,我能治好,但需要時間。」又轉頭看著陳陶,請教道,「前輩,移植肢體您真能辦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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