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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謝母后恩典。”畫兒心中暗暗驚訝。薛太后下了步輦,眾人迎入正殿,劉尚宮扶薛太后在主位上坐下,畫兒陪坐一旁,晴霜晴雪和沈尚宮帶了六尚女官上來請了安。

  “這是陛下新封的兩位‘奉劍尚書’吧?嗯,果然是齊整孩子,哀家瞧著,貴妃身邊的人也是不錯的。劉尚宮,將那一對兒綠孔雀的簪子給兩位尚書。”薛太后端詳了晴霜晴雪,笑著稱讚了一回,又賞了東西。兩人謝了恩,心裡也有了底數。太后這次來,竟是來示好的,想是受了陛下的斥責,要挽回自個兒在宮中的地位,下個台階,修補原就不怎麼好的母子關係罷了。兩人放下心來,行事更加穩當。

  “臣妾聽說母后前幾日鳳體不適,但因臣妾也臥病在床,沒有前去問安探望,還祈母后恕罪。”畫兒想了一想,不管太后今天來幹什麼,總是長輩,還是先道歉比較好,也堵住太后的嘴罷。

  “不妨事,哀家只是小病,如今已大安了。貴妃平日裡也要保養才好。”薛太后聽畫兒如此說,心中也想,這貴妃明知陛下站在她那邊,倒也尊重平和,也是不錯的,再加上她今日來本就是來示好的,便也語氣溫和的說了話。

  “是。”畫兒覺得自己一面對太后,便要小心翼翼,好生彆扭,便只應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謹言謹言,少說話,總不會有錯。

  “哀家前日裡聽說,貴妃身子嬌弱,體質虛寒。這眼看冬日要到,江北冬天頗冷,極容易生病的。雖說這承乾宮裡有地龍,也有暖爐什麼的,陛下嬌寵,想是也不會讓貴妃凍著。但哀家前日裡得了兩個琺瑯纏絲金花爐,見做的精巧好用,就給貴妃用罷。”薛太后向旁邊點頭示意,劉尚宮忙捧了一個托盤來,銀盤上覆了紅絲緞,沈尚宮上前接過,呈給了畫兒。畫兒掀開那紅緞一看,只見兩個小巧精緻,玲瓏可愛的暖爐放在那裡,便謝了恩,讓沈尚宮收了下去。

  “哀家聽人說,這纏絲的琺瑯爐是越用越好的,貴妃可別只放在那兒當擺設才好。”薛太后想著這暖爐若是常用,放在了顯眼的地方,讓陛下瞧見問起,長慶宮也討個好,彰顯她的慈愛。

  “是。”畫兒答應了,兩人又說了一會子話,眼看時辰不早,薛太后便說累了,依舊乘了步輦往長慶宮去,臨走時又囑咐了畫兒自己保養身子,也注意著些陛下的龍體,好好服侍。語氣溫軟,倒真有些慈母的風範。畫兒一一答應了,領了眾人送至宮門,眼看鳳駕遠去,方回來了。

  太后走了沒多久,乾清宮便遣了人來問。聖景帝剛下了朝便接到了通報,說是太后駕臨了承乾宮。他深恐太后再找畫兒什麼麻煩,忙遣了人來詢問。沈尚宮回說太后已經回西內去了,只坐了一會子,和娘娘說了話,甚是平和慈愛。聖景帝聽了回話方放下心來,召見大臣叫起。

  “朕聽說了,母后今兒往你這裡來了?”用過了晚膳,兩人在偏殿裡,一個拿了書卷看,一個提筆臨字。這樣的溫馨是自聖景帝挪來承乾宮之後就常有的,兩人不說一句話,但流動在室內的氣氛,卻恬靜而和美。有時聖景帝看到妙處,便攬了畫兒一起來看,一同品評詩詞語句,有意見相合之處,也常有爭論。畫兒平日裡隨和,但每到此時卻倔強得很,堅持了自己的意見不讓步。聖景帝貪看她據理力爭,每每漲紅了小臉的可愛之態,便故意逗弄,常逗得畫兒嬌嗔不已。今日兩人用過了晚膳,照常來偏殿,聖景帝手裡拿著書本,心卻不在上面,乾脆放下了書本問著。

  “是。母后今日來了,賜了兩個琺瑯纏絲爐,看上去真是精巧可愛,想必用著也很好。”畫兒放下筆,小心翼翼的雙手拈起宣紙,在空中晾著吹了吹。

  聖景帝走到她身後,摟了她看去,見那紙上依舊用了隸字寫了一首七絕:“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好詩好詩,畫兒的字也好,改日給朕寫在摺扇上吧。”聖景帝讚嘆著說,卻見下面落款是“劉禹錫《秋詞》,書於聖景十年秋夜”。“這劉禹錫是何人?”聖景帝不由問道,畫兒笑而不答,帝皇見她神態,便也不再追問了。不過,看她今日寫出如此疏朗大氣的詩句來,想是心情也好,不復了之前的掙扎。既如此,就由她高興罷。

  “母后給的爐子,明日你叫人送到高遠那裡,朕命他配上兩個錦墊來。”聖景帝見畫兒燈下柔美之態,禁不住在她髮鬢頸間落下細碎小吻,也不忘吩咐著。母后送暖爐來,想是來示好下台階的,但也要小心為是。現在這個時候,他們好不容易琴瑟和諧了些,無論如何再不能橫生枝節。

  聖景帝坐在御案後,緊盯著桌上那對纏絲的琺瑯爐。高遠奉旨帶了鹿皮手套,小心翼翼的拿了銀針,將那爐子拿起檢視著。爐底,爐邊,爐口,都仔仔細細的試過了,方將那對爐子放在桌上,躬身回說:“回稟陛下,奴才檢視過了,這對爐子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你可看清楚了。”聖景帝沉聲說著。

  “是,陛下。”高遠又將那爐子檢查了一遍,確定了沒有發現什麼不對,方回了話。

  “你將這琺瑯爐仍送回承乾宮去,只是別讓近貴妃的身,記得配上兩個錦墊。”聖景帝沉思了半晌,決定還是放回承乾宮的好。若是不送回去,畫兒必定會起了疑心,他不想讓她接觸後宮的陰暗狠毒,也不想在這時候再生出什麼事情。送回去想也不會出什麼事情,畢竟他也在承乾宮起坐,小心便是。

  “遵旨。”高遠應了一聲,便捧了那兩個琺瑯爐出去。聖景帝依舊批了奏摺,處理國事。

  過了幾日,天氣轉冷,各宮中都燃起了火爐暖爐。聖景帝擔心畫兒身體,也命承乾宮將冬衣披風什麼的都事先備好了,爐子地龍什麼的也都燒的極旺。這一日眼看黃昏,聖景帝方從乾清宮回來,女官們回說娘娘在書房,他便往偏殿書房裡來。到了那裡,卻見八寶閣上放著太后賜下的爐子,正燃著宮中專用的銀絲炭。

  “怎麼把這兩個拿了出來?”聖景帝不由挑眉問著。

  “今兒我覺得書房裡有些冷了,但又用不著大爐子。那些小爐子給了女官們,她們的屋子裡也涼得很,就把那些小爐子都分了下去。一時想起來還有這兩個琺瑯爐,就取了出來。沈尚宮說,琺瑯爐燒銀絲炭最是暖和,就放在了書房裡。”畫兒見他回來,忙倒了熱茶遞過去。

  “改日朕再遣人送兩個來,把這個收起來吧。”聖景帝面上淡淡的說。

  畫兒聽了這聲氣,知道他還防著太后,便搖搖頭道:“母后是長輩,賜下了東西的時候還叮囑著一定要用。我想著是不會有什麼事兒的,要是換了,傳到了長慶宮,母后問起,我怎麼回答?她是陛下的親娘,不會有惡意的,再說我懂醫理的,不要緊。”

  聖景帝聽了,也不想讓太后抓住畫兒什麼把柄,便也不說什麼,只是暗暗下了旨意,命承乾宮眾人都小心服侍,特別叮囑晴霜晴雪,一發現那爐子有什麼不對,即刻換了下來往乾清宮回稟,才放下心來。

  日子漸漸的到了冬天,上京的冬天一向冷得很,皇宮中雖然有各種取暖的物件,但氣候使然,在屋中的時候感覺溫暖如春,但出了屋子,就寒風凜冽了。御膳房畢竟離各宮遠,宮裡的規矩,到了冬天,各宮的膳食就挪到本宮做,若是在御膳房做好了再送到,未免要涼了。況這樣行事也方便些,主子們要吃什麼,有什麼額外的要求,也好吩咐。承乾宮因聖景帝在此起居,對此事也極是上心。只是畫兒每有閒暇,便跑到膳房瞧那些御廚們做菜。那些御廚們個個都是千挑百選出來的,廚藝精湛,刀工火候,或煎或炒,或煮或炸,種種功夫看得畫兒讚嘆不已。怪不得人家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不管是做什麼的,都要下苦功,才有真功夫。

  因是冬天,人們都防明火,唯恐爐子什麼的引起了大火,宮中便極少用柴禾做飯了。只是須大火快炒的東西才用了柴,其餘煮的燉的都用了炭。也是皇宮裡,才能這麼行事。那炭燒制不易,價錢也不便宜,也只有在皇室天家,才能拿來做飯。畫兒每看到這樣情景,都在心裡感嘆太過奢侈,但這是宮中的規矩,也不能改動的。她向聖景帝提過,帝皇卻說,別宮裡可以改了,但承乾宮卻是不能,若用了柴,引起了大火,怎生是好?畫兒聽了,只得作罷。

  這幾個月來日子平靜得很,承乾宮並沒有出甚麼大事,各宮也安安靜靜。太后那裡,畫兒依舊朔望之日去請安,薛太后也並沒有為難,說話的語調反而慈祥了許多。各宮那些有心要生事的嬪妃,一來懼怕聖景帝天威震怒,二來看薛太后的態度也軟化了,便也不敢說些什麼。畫兒真真正正的過了一段入宮來心境最是好的日子。她與聖景帝,每日在乾清宮和承乾宮各做各的事情,只是乾清宮每日都遣人來問個好幾次貴妃在做什麼。聖駕每日回承乾宮用晚膳,晚膳後兩人或在偏殿裡讀書寫字,或在庭院裡散步閒聊,意見相同之時便會心一笑,意見相左之時便各持己見,畫兒不肯讓步,聖景帝故意逗弄,兩人之間的氣氛再不復之前的尷尬敷衍,或恬靜安寧,或俏皮活潑,漸入佳境。晴霜晴雪瞧在眼裡,心中也高興得很。

  自那日聖景帝下旨,命宮中事務由她們會同六尚女官掖庭宮辦理,她們便每日到掖庭宮去問話。這聖旨中所指“六尚女官”並不是一般的宮人,她們分掌六尚局,是宮中的女御史,於內宮有規整約束之權,於帝皇有進言勸諫之責,便是嬪妃們見了,也要尊重的。晴霜晴雪封了“尚書”,雖然位在她們之上,但六尚進宮多年,能掌一局,自然有她們的本事。以為晴霜晴雪只因貴妃受寵而被委以重任,卻如何肯聽她們調度?兩人剛到掖庭宮時,確實遭受了些刁難。但時日已久,兩人聰敏穩重,靈巧細心之處,漸為人所察覺,六尚漸漸的也心悅誠服。當日在七絕谷時,公孫谷主便有教導,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逆境時不氣短,順境時不氣驕。兩人現處在此境地,越發的小心謹慎,各各事情都按著宮中的規矩來,各宮抓不住什麼把柄,反讓兩人立了威去。自此宮中都不敢再以為兩人是因貴妃得寵才受了重用,見了面也尊重,都恭恭敬敬的稱呼一聲“尚書”就是。

  冬天的清晨最冷,畫兒每日早晨醒後,都要在暖和的被窩裡再躺上一會子才起身。晴霜晴雪有時看她賴床,不免笑話兩句,畫兒不以為意,仍舊抱著被子不肯起身。聖景帝有時早朝罷,臨時起意回承乾宮,瞧見畫兒賴床的嬌態,不由得又是愛憐又是好笑,便叮囑了女官們,若無事不得打擾,讓她睡到自然醒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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