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一章 你放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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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輩子的時候,她就差沒有拿枝筆同老太監一道兒蹲在床邊記錄:官家今日寵幸高妃兩次,留子。

  於這樣的人,能有什麼非分之想?

  說來也是心酸,上輩子她連心悅這兩個字,都沒有想過。這輩子等想起之時,已經被柴琛圈得牢牢的了。

  謝宅不大,兩人懟著懟著,便到了大門口。

  柴琛確是公事在身,無法逗留,並未多言,翻身就上了馬。

  「明日夜裡回來喝魚湯。」他坐在馬背上,面無表情的說道。

  那模樣語氣,同他白日裡說鄭王府該誅,並沒有任何不同之處。

  「知道了,給你留個魚尾巴。」

  柴琛揚起了手,飛奔而去。

  他身後的柴貴,慌忙也上了馬,一溜煙兒的追了上去。

  因著到底犯了錯,心虛得緊,謝景衣一直繞著道兒,不敢去主院礙眼,便是晚食,都讓忍冬去大廚房裡取了回來。好在翟氏揪著謝景音叮囑個不停,等謝景澤回來了,又拉著他嘀咕了半日,竟是沒有顧及於她。

  到了夜裡,雨終於停了,謝景衣開了半扇窗兒,提了筆正在作畫,畫的乃是宮中夜宴圖。那是一年太后生辰。

  彼時她方才做了掌衣,為了給太后做一件福壽延綿的錦袍花了數月時間,眼睛差點兒沒有看瞎了去。

  那日下了好大的雪,整個皇宮都是一片白色,她穿著木屐,嘎吱嘎吱的走在雪地上,小心翼翼的,生怕摔了一跤,污了衣衫。

  一路上,燈火通明,橘色的燈籠隨風搖曳,從她開始,到身後的那一隊宮女兒,一個個的都嘴角含笑,像是戴著假面一般。可臉上笑著,心中卻是忐忑不安,夜宴不完,便不知道這衣衫是喜是悲。

  太后一句誇讚,便是定心丸,可若是皺了眉,便是一陣血雨腥風,讓人不安。這樣的日子,只過一日,便是心酸,可一年上頭,這宮中有多少生辰,有多少喜宴……

  謝景衣提筆畫著,卻見那畫上滴了幾滴水珠兒。

  雨已經停了,怎地還漏水不成。

  她仰起頭來,謝景衣那張絕美的臉,突然之前映入了眼帘。

  不管看了多少次,謝景衣都要忍不住感嘆,即便是從下往上看,謝景音的臉也還是一張找不出什麼缺點的臉。

  「二姐姐何時來的?怎麼還哭了?」

  謝景音擦了擦眼淚,「之前在杭州的時候,你畫畫被人誇讚,我還只當是你吹牛,隨聲符合卻不走心。今日瞧見,方才感同身受,明明臉上帶笑,眼角卻是在哭的。你這副畫,畫好了送我當嫁妝罷,只是不知,能不能帶進宮去。」

  謝景衣一愣,將手中的筆一擱,將那畫搓成了個團兒,抓起來扔到了一旁的竹簍里。

  「我不過隨便畫畫,二姐姐喜歡,我給你畫一張百味圖,是好吃的。」

  「是麼?這可是你說的,沒有一百種好吃的,不叫百味圖。」

  謝景衣點了點頭,一把抓住了謝景音的手,便將她往床榻上拽。

  「二姐姐今日同我一道兒睡罷,咱們姐妹,好些時日沒有說過話了。二姐姐你老實同我說,是不是並不想進宮。你若是不想,可千萬別憋著,阿爹也好,哥哥也罷,寒窗苦讀多年,能走到哪一步,靠的是自身本事。」

  「若是走不上去,那也是時運不濟,犯不著二姐姐犧牲自己個,來給他們助力。白日你那樣同阿娘說,我還以為……你若不是心中有事,怎麼瞧一副畫兒,竟然瞧出淚來。」

  雖然畫得如此,但上輩子謝景衣可沒有為宮中那些破事兒掉過一滴眼淚。

  與其讓自己流淚,不如讓敵人流血。

  謝景音一把抱住了謝景衣的腰,整個人都躺在了她的腿上。

  「我是心中難過。今日方嬤嬤同我說了,這宮中嬪妃吃穿用度,都是有規矩的,太后也好,中宮也罷,都講究節儉,有那天災**的時候,竟然還要茹素。」

  「像初入宮的,品級不高,便只能夠瞧著那位分高的,吃好吃的……我的天,簡直太慘了。我剛瞧著你那副畫,便想到了這個……臉上都笑著,看著很體面,實際上,吃得比我家的大黃狗都不如,簡直了……」

  謝景衣滿頭黑線,將眼眶中的擔憂之色,都收了回去,她惡狠狠的捶了謝景音一拳,「謝景音,你沒有心!首先,我們家沒有大黃狗;其次,在宮中有錢,你也能吃到好吃的;再次,我撕掉那畫,真是撕得太對了,簡直是對牛彈琴!」

  謝景音這下子不幹了,「二姐姐我憂心得睡不著,你這個人,怎麼一點都不能感同身受!」

  謝景音說著,伸出手來,揪了揪謝景衣的臉,「逗你玩兒的呢!二姐不喜歡看你愁眉苦臉的樣子。悄悄告訴你,其實我小時候,偷偷的做過當貴妃的夢呢!如今正合我意。」

  「二姐姐啊,沒有你想得那麼笨,只是以前懶得費心。等我進宮之後,照顧阿娘的事情,就落在你頭上了。嫂嫂雖然好,但怎麼可能有閨女貼心?」

  謝景衣鼻頭一酸,「我就知道,我二姐姐大智若愚,聰明!」

  謝景音翻了個白眼兒,「我怎麼感覺,你不是在誇我。」

  她說著,坐了起身,認真的說道,「方嬤嬤教導了我許多,你便放心罷,人各有命,自己的路得自己走,你也莫要什麼都攬到柴二的身上。」

  「柴二雖然同官家一道兒長大,十分的親密,我也不知道,你同官家有什麼交集。但是,三囡,姐姐不喜歡說大道理,但是有一句話,總是沒有錯的,君是君,臣是臣。」

  「就算再要好,那也不能是兄弟,你們可千萬要記得,不要逾越了。我也會時刻叮囑自己,君是君,妾是妾,便是再怎麼寵愛,也不可能有真心。」

  「退一萬步講,就算有,在天下面前,也是不堪一擊的。」

  謝景音說著,眨了眨大眼睛,「現在你放心我進宮了嗎?」

  謝景衣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我滴個娘啊,雖然我剛剛恭維你大智若愚,但我當真沒有想到,你竟然能夠說得出這麼一番話來!」

  謝景音一個暴栗捶了過來,「謝三囡,你就不能夠給姐姐捧個場!我費了老大功夫,進門之前,演練了好幾遍,方才說得這麼飽含深情,說得這麼有智慧的!」

  謝景衣立馬捶了回去,同謝景音鬧了起來,一直鬧到沒有力氣了,兩個人方才四仰八叉的平躺了下來。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謝景衣看著床帳上繡的那朵牡丹花,輕輕的說道,「我放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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