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 游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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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了好一陣子,那門才突然打開了,一個將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小童,探出腦袋來,好奇的問道,「您找誰呢?可有拜帖?我家主人,輕易不見客的。」

  謝景衣笑了笑,「小哥兒還請回你家主人一句,便說我是誠郡王府來的,我家娘子壽光縣主,有要事要見貴東主。」

  小童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誠郡王府?壽光縣主?聽起來都是了不得的人呀……我家主人怎麼會見過,小娘子還是莫要拿我尋開心了。」

  「沒有拜帖,就是不能進去。還請小娘子不要為難小的了。」他說著,就要把門關上。

  謝景衣伸手一卡,瞬間變了臉色,「叫你去,你便去。都知道是了不得的人物了,還敢如此怠慢?不過是通傳一聲,你還能做了你東家的主不成?」

  小童腿一軟,身上的汗毛一抖,拔腿就往裡頭跑去,連門都忘記關了。

  謝景衣無語的清了清嗓子,真是不經嚇。

  然而當惡人雖然可恨,但有用。

  不一會兒,那小童又顫顫巍巍跑了過來,快速的拉開了門,「貴人請,東家在花廳里候著了。」

  謝景衣抬起下巴,昂首挺胸的走了進去,不是她囂張跋扈欺負弱小,實在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她身邊只有一個忍冬,若是這小童憋著勁兒不去通傳,那她便是有萬般本事,也說不了給主家人聽。

  總不能翻牆進去吧!

  吳家的宅院並不大,在這浮萍鎮上,勉強算得上是一個富戶,同北地粗獷的風格不同,這宅子曲徑通幽,七彎八拐的,倒像是回了杭州一般親切。

  謝景衣瞧在眼中,心中更定了幾分。

  小童引著她們進了花廳,只見那主座說站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她看上去一臉嚴肅,半點笑意也無,一看就是一個不好相與之人。

  「小娘子看著像是富貴人家出身,為何要謊稱是壽光縣主身邊的人。老婆子雖然不知道你為何而來,但你既然能尋到這裡來,就應該清楚,我的女兒,自己個跑去給人做妾了。」

  「既然是妾室,便沒有娘家。壽光縣主的母族,乃是誠郡王妃的娘家。自打我女兒出了這個門,便同我們吳家沒有什麼干係了。壽光縣主,我也從來沒有見過,小娘子此趟怕是要白跑了。」

  謝景衣嘆了口氣,「老夫人果然見多識廣,我今日前來,有兩件事想請夫人相助。這頭一件事,夫人祖上可有弱症?家族中總有一些女子,天生體弱,早早的便夭折了。壽光縣主,便有此症,但她命不該絕,最近遇見了一位神醫……」

  「那神醫有辦法根治此種家族病,但因為尋不到壽光縣主嫡親的血緣親人,沒有辦法確定壽光縣主的病症,到底是不是這一種。她身子不便,是以我今日登門,有此一問。」

  老夫人一愣,皺了皺眉頭,卻並不回答。

  謝景衣並不氣餒,「老夫人也不必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種話,您既然說得出壽光縣主這四個字,想必並非是毫不關心。」

  老夫人嘆了口氣,「有。我阿姐,還有我的兩個姨母,都有此症。」

  她說著,眼神黯淡了幾分,「只可惜,她們命不好,沒有遇到神醫。」

  謝景衣勾了勾嘴角,「您的阿姐,便是永平侯原配夫人,您的名字,叫做游雲吧。」

  老夫人一驚,眸光一動,搖了搖頭,「你說什麼?我乃是土生土長的東京人士,祖祖輩輩都是普通人。」

  謝景衣從座位上站了起身,「夫人不必否認,這是我來此的第二個目的。」

  「在您看到我的第一眼,我便已經確定,您就是游雲。想必,看到一張同你噁心的人,有幾分相似的臉,讓您差點兒沒有吐出來吧?不瞞您說,我也不喜歡自己的長相。」

  謝景衣說著,對著游雲行了個晚輩禮,「小女姓謝,名景衣,適才多有冒犯,還請見諒。我阿爹姓謝,多年前被人送去了杭州,年前永平侯府前去認親,方才來的京城。」

  「您也不是土生土長的北地人士,雖然您的官話說得不錯,但小女在杭州生活多年,多多少少能夠聽得出您的一絲吳地口音,再則這園子,也不是北地人喜歡的樣式,學來的,附庸風雅的,同在本地真實生活過的人,是有明顯區別的。」

  「我之所以上來先說壽光縣主的事,便是想先逼著您承認家中的確患有此種病症。這天下沒有那麼多的巧合,不會兩個吳地的家族,恰好來了京城,又恰好都有這種病。」

  「巧合太多,便是必然了。您同永平侯府的原配夫人,是有血緣關係的一家人。」

  「我來這裡,並非是想探究您的過去,也不想把您的存在透露出去。我只是想搞明白,為什麼您當年要抱走我阿爹,又為什麼,總是有人,想要我阿爹死。」

  吳老夫人手一抖,聲音都有些發乾,「有人想要你阿爹死?」

  謝景衣見她默認了,認真的點了點頭。

  吳老夫人嘆了口氣,她這宅院裡,伺候的人少,除了那守門的小童,就只有幾個婆子,遠遠的也沒有人進來。

  來了京城這麼許多年,她也還是不習慣有人伺候的生活。

  愣神了好一會兒,她方才看了謝景衣一眼,「千頭萬緒,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這麼些年了,我大概只有抱你阿爹出府的時候,勇敢了那麼一次,之後,便一直像是一隻縮頭烏龜一般,躲在這裡。」

  「算一算,自打那日被沉塘之後,我這雙腳,就再也沒有踏進過東京城的大門。」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底氣來查這些,但是我想勸你一句,莫要雞蛋碰石頭,活著便是最大的幸運了。你不知道,平凡的百姓,在面對那些貴人的時候,有多麼的脆弱與無力。」

  「我啊,眼睜睜的看著我最親的人,在她最美好的年紀,就這樣死在了那不見天日的吃人鄉里。」

  「若是可以回到一開始的時候,那我絕對不會在那個午後,拉著她們兩個去河邊摘桑葚。那麼我們三人,都會在家鄉里,嫁給一個尋常的老實人,兒孫滿堂,平凡的渡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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