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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徐民成的保證,沈瑩終於放心了一點兒。
……
沈瑩帶著徐民成回了酒店,一路上,他們兩個都偷偷摸摸的。
沈瑩生怕被攝製組的人看到徐民成,她一個女孩子,名聲太重要了。
總算是把徐民成帶回房間,沈瑩鬆了一口氣。
她抬起手來拍了拍胸口,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徐民成走到沈瑩面前,抓住她白-嫩的手掌。
沈瑩戒備地看著他:“你要幹什麼?”
徐民成笑笑:“來,給你講故事。”
沈瑩掙扎:“講故事就講故事,你別動手動腳的。我不喜歡這樣……”
徐民成把沈瑩壓-到牆上,低頭逼-近她的臉。
“我喜歡這樣講故事。現在可以開始了麼。”
沈瑩皺眉:“……那你講吧。”
算了,為了節目,她豁出去了。不就是這樣麼……
又不是沒談過戀愛,碰一碰,也不會怎麼樣的。
徐民成摸了一下沈瑩的臉蛋兒。
“想聽什麼,你問。”
沈瑩想了想,問:“你第一次賣血是多少歲?”
徐民成說:“十六。”
沈瑩繼續問:“為什麼?”
徐民成說:“為了錢。”
☆、第4章 插pter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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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民成這個回答,和s縣那些人的回答沒什麼區別。
沈瑩聽了很多遍,她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
可是沒有。
徐民成說出來“為了錢”的時候,沈瑩的眼眶突然一陣酸澀。
說不出來是為什麼。
徐民成說得很平靜,但是沈瑩偏偏聽出了悲涼的味道。
沈瑩突然很佩服他、很崇拜他。
如果故事的主角換成她,她做不到徐民成這樣。肯定做不到。
如果她得了這樣的病,大概連活下去的信念都沒有了吧。
徐民成看沈瑩沉默,笑著摸了一把她的臉。
“怎麼不問了。你不是要聽故事?”
問完這個問題,徐民成才發現沈瑩的眼眶有些紅了。
他問她:“怎麼哭了?採訪別人的時候不是挺堅強的嗎?”
沈瑩吸了吸鼻子,沒有在他面前哭。過了一會兒,沈瑩繼續問他。
“你賣了幾次血?”
徐民成說:“六次吧。我也忘了五次還是六次。”
沈瑩問:“六次一共賺了多少錢?”
徐民成說:“三百多塊錢。”
沈瑩問:“那錢都拿來做什麼了?”
徐民成說:“遊戲廳,泡-妞,吃飯,喝酒。”
這個回答,確實夠與眾不同的。沈瑩聽了半天都沒緩過來。
沈瑩在s縣採訪過很多人,在來之前,她也看過很多別的台做的專題。
這裡賣血的人,基本上都是為了生存。
有的是為了蓋房子,有的是為了供孩子上學。
為了去遊戲廳、去泡-妞、去吃飯去喝酒而賣血的人,沈瑩真的是第一次見。
……
看沈瑩沉默,徐民成又笑了。
他低頭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臉蛋兒。
“又不問了?這個回答你很吃驚麼。”
沈瑩點點頭,躲開他的觸碰。
“是挺吃驚的,我以為你賣血的理由和他們一樣。”沈瑩說。
徐民成笑笑:“也是,別人都是偉大的,我是自私的。”
沈瑩說:“也不是。就是覺得不像你們那個年代的人該做的事兒。”
徐民成問她:“我們那個年代的人該做的是什麼事兒。你說說唄。”
沈瑩說:“我以為你們格局都比較大。”
徐民成說:“呵呵,你想太多了。我就是個俗人。”
沈瑩說:“嗯,發現了。”
他們兩個人一直維持著這樣的姿勢。
沈瑩還是不適應。她趁著這個機會推開了徐民成,然後笑著對他說:“
你先坐下來吧,我給你倒點兒水。”
徐民成也沒再為難沈瑩,直接坐到了沙發上,等著沈瑩給他倒水。
沈瑩把酒店裡的杯子洗了一下,然後用熱水壺熱了水。
水熱了之後,沈瑩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杯子有點兒燙,沈瑩放到茶几上。
“晾一會兒再喝吧。現在燙。”
徐民成看了一眼水杯,說:“嗯,待會兒再喝。”
沈瑩坐到他身邊,笑著說:“那我們繼續說吧。說一下你以前的事兒。”
徐民成笑:“好啊。你問吧。”
沈瑩想了想,問他:“當時泡了幾個妞?”
徐民成說:“不記得了。”
沈瑩說:“你們男人真花心。好歹是用血愛過的人,怎麼不記得了。”
徐民成也不否認:“是啊,我就是傳說中的薄情郎。怎麼了。”
沈瑩再一次無話可說。
不過,看他這個長相,的確是有那個資本的。
原來上個世紀就是看臉的時代了啊。這麼想想,還挺可笑的。
水晾了幾分鐘,已經差不多能喝了。
徐民成端起水杯來喝了一口。
水挺甜的。可能因為是她倒的吧。
徐民成晚上沒有多呆,他和沈瑩聊了幾句就走了。
沈瑩擔心的那些事兒也沒有發生。
徐民成其實還是個比較有良心的人。
讓他真的拉沈瑩下水,他是不忍心的。
她年紀那么小,可以有很好的未來。
**
沈瑩晚上失眠了,第二天出去採訪的時候,頂著濃濃的黑眼圈兒。
路上,攝像大哥笑著調侃她:“小沈怎麼回事兒,昨天晚上通宵看書了?”
沈瑩笑著回答:“沒有啊,就是換地方了睡不著。”
攝像大哥還是笑:“這個東西啊,慢慢地就習慣了。我剛跟著組出來的時候,全國各地跑,每天都失眠。後來困得不行了,給我塊兒涼蓆我就能睡。”
做媒體是很辛苦的。
沈瑩一直覺得,每一個媒體人都是有情懷的。
如果不是有情懷和信仰,他們絕對不會放棄和家人黏在一起的機會四處漂泊。
大學的老師跟沈瑩說過,如果沒有信仰,就不要做傳媒人。
這句話沈瑩記住了,並且,她在努力做一個有信仰的人。
有信仰,有情懷,為少數人說話,為受眾還原真相。
沈瑩是帶著這個信念入行的,也是帶著這個信念進入s縣的。
——
沈瑩今天要採訪的是一個患愛滋病的中年男人,這家人姓成。
成大哥的妻子已經因為愛滋病去世了。成大哥今年四十五歲,兩個兒子。
成大哥的大兒子今年剛剛考上高中,沈瑩進去採訪的時候,成大哥笑得合不攏嘴。
成大哥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很大的雙眼皮,一雙眼炯炯有神。
回答問題的時候,他偶爾會比劃幾下。
有時候遇到說不上來的詞彙的,他會特別著急地和沈瑩求助。
“聽到兒子考上高中,那個時候我的心情是特別地……就好像是死了又活過來了。”
沈瑩笑著說:“絕處逢生的感覺,對吧?”
成大哥不停地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的感覺!小妮子有文化啊,我得讓我兒子向你學習。”
被長輩誇獎,沈瑩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您兒子一定會比我好,我相信他。”
成大哥笑得更開心了。
他很樂觀,從頭到尾都是這樣的。
一直到擬好的問題都問完,沈瑩都沒有從他口中聽到一句抱怨的話。
其實,得這樣的病,會抱怨是很正常的。
沈瑩也採訪了十來個人了,成大哥是唯一一個從頭笑到尾的人。
沈瑩想,他一定是有信仰的人。
之前一位哲人說過,有信仰的人是不會害怕死亡的。
採訪結束,攝像大哥將機器收了起來。
沈瑩偷偷地問成大哥:“成大哥,得這個病,你有沒有抱怨過?”
成大哥還是在笑,他說:“有啊,怎麼沒有。”
沈瑩問:“那是怎麼調整過來的呢?”
成大哥說:“也不用調整,就是怪自己嘛。要是不去貪那些小便宜,也就不會染上這樣的病了!都怨自己!所以沒辦法!這就是命咯!”
沈瑩聽著他的話,有些心酸。
其實,誰都沒有錯。
真的,誰都沒有錯。
只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