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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鬱悶的事情發生了,那幾個主管都黑頭黑臉的。王浩從經理辦公室出來,對著我問:“昨天那女的來你怎麼不告訴我?”

  “她說她早知道,而且,她進來我也不知道。”

  “是嗎?那怎麼走的時候,也沒聽你說?”

  “我以為沒事。”

  “是!你是沒事!我他媽的這個月獎金都給扣了。”王浩急赤白臉地說。

  在公司里賭錢被扣獎金也沒什麼不應該,既然你願意賭,就得做這個準備。我沒接他的茬。他瞟了我一眼。

  然後,有好心人勸我說,你小心點,王浩想找茬兒開了你呢。

  這是什麼事道?

  我開始儘量少在公司待,早上報了道就出去,晚上按時回來匯報一天工作,然後抓緊時間麻利兒走人。我不是怕他開,我是煩看見他們。

  有一天下樓,偏偏碰上了梁思雨,一起在電梯裡。她打量我說“上次公司吃飯你怎麼沒來?”

  “噢,那天有事兒。”

  “不喜歡參加集體活動?”她問。

  “不是。真有事兒。”

  她笑了一下,電梯已經到了1層,我對她說我先走了,她點了下頭,繼續待在電梯上,我差點忘了,她的車在地下。

  快步往外走,後面傳來一個聲音

  “賀正午!怎麼不參加集體活動?”我一回頭,看見陰陽怪氣的衛同。

  瞪他一眼,他跟上來說:“可以呀,招呼白領呢?”

  “關你事兒麼?”

  “怎麼不關,再怎麼著咱們也是髮小兒。”

  “去你的吧。”

  “真的真的,不是哥們兒提醒你,這種女的你可招呼不了。”

  我懶得搭理他,一門心思往外走。他卻過來抻我

  “幹嗎啊?”

  “喝酒去。”

  “喝什么喝,不去!”我突然發現自己心情不大好,沒來由的心浮氣躁。

  “你回家幹嗎?你爹又不在。”

  “你怎麼知道他不在?”

  “不是和你那小姐姐海南雙飛去了麼?”

  “你怎麼知道?”

  “哇塞,你老爹和你那小姐姐,多爆炸的新聞啊,你問問去,櫻桃園有誰不知道的?”

  我看到他眼裡分明是不懷好意。我甩開他說“你笑話誰呢?”

  “誰啊?誰笑話誰了?”

  “少他媽給我裝。都寫在你臉上了。小姐姐怎麼了?礙著你們了?用得著你們說三道四的?”

  “幹嗎啊賀正午,你吃嗆藥啦?”

  “吃了!”

  “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了?工作上,還是學習上,難不成是生活上的?跟哥哥說說,哥哥給你開解開解。”

  “用你麼?”

  “走吧。別別彆扭扭的。你說你,四年不回來,一回來就還這個德行,跟誰都欠你二五八萬似的。逮著誰損誰不說,還老沒好臉兒?你以為你傷得著誰啊,自己內傷去吧你!”

  “我傷誰損誰了?”

  “葉禾啊!你敢說你沒損他?說什麼這年頭知名藝人也沒人搭理了,更何況街上大爺都能上得雜誌呢。”

  這話我是說了,鬧了半天,他給葉禾打抱不平,在這兒等著我呢。

  一想到這兒,我這難受勁兒甭提了,都他媽得一起長大的,誰比誰少個眼睛,缺個鼻子嗎?幹嗎擠兌我,護著他?他淋點小雨都不成,我被雷辟了也沒事兒。同人不同命是吧?我認了,離你們遠點還不成。你這個孫子跟前跟後地幹嗎?

  我立刻話也懶得跟他說,徑直朝前走。他的腳步聲又傳了過來。我一回頭,大叫一聲“孫子你丫煩不煩!”

  對面行人被我嚇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再一看,衛同早轉彎兒了。

  我立刻癟了茄子。回了家。

  還沒上樓梯到家門口,就有種不詳的預感。我聽到兩個熟悉的聲音,在那兒說話“他肯定一會兒就回來。”

  “這麼肯定?”

  “這小子也沒什麼別的地兒可去。堵家門口就是正途!”

  我一探頭,衛同就指著我笑著說:“你看怎麼著,能出圈麼他?”我無奈地看著高高在上的衛同和葉禾,慢慢走上去開了門。

  進了門,衛同就像進了自己家一樣,大呼小喝地說

  “賀正午,你老爺子一走,這兒就是咱仨的樂園了。瞅瞅,我都買什麼了,你不是愛吃豆腐絲兒麼,這有,還有,豬頭肉,肉皮凍……別站著呀,哥倆兒喝起來啊。”說罷,‘啪’的一聲,他拉了一個易拉罐。我才發現,丫居然弄了一箱啤酒上來。

  我也不客氣了,上去就開了酒喝了起來。沒一會兒,就輕飄飄了。

  葉禾看著衛同樂得很好看,我瞅著葉禾說

  “葉禾,後面沒人跟蹤你吧?不會有追星族守在樓下吧?我這房門可禁不住擠,要真有個幾百人進來,我這屋子算是廢了。”

  葉禾擺手說:“小午,你又損我你。”

  我喝了口酒說:“衛同,該你出聲了!我剛損他了我!”

  衛同衝過來把我摁在床上,腳踩著我的屁股舌頭大著說

  “再,再,損人,不,不利己,抽,抽你小丫的。”

  我流馬尿了,喝酒多了,就是管不住自個兒。

  第4章

  我實在是很討厭我這種怪瘧的性格。我喜歡那種溫和的,或者說溫柔的性格。就好像葉禾一樣。他不需要發火,就誰也不忍心跟他發火了。像我這樣的,刀子似地看誰不順眼就損誰,當時一時痛快,過後,還是堵在那兒,上不上下不下的。跟誰都不痛快,自個兒也不痛快,這是圖什麼?

  就好像,和我爹吵了一架,憤然去外地念書。比老頭兒氣性還大,暑假寒假都不回來,春節一個人在宿舍里。難受嗎?要不難受我是你孫子。可是,就蹩著勁兒。老頭兒不愧是我爹,小四年也沒理我。最後,我不還是灰溜溜地回來了?

  和我爹有什麼仇?要說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只是從小一點點堆積起來,積土成山,積水成河。以至於,想解除恩怨都無從下手。

  說了歸其,還是我自己這脾氣鬧的。我就是一填堵的東西。

  算了,也活了20多年了,什麼根兒也種下了。該怎麼著怎麼著吧。以後,想說什麼想做什麼的時候,多把一道關,問問自己是不是非得這麼說,這麼做吧。

  於是,在我自我分析,將自己全盤否定破罐破摔以後,我開始有了片刻的偽坦然。我和衛同葉禾走在一起,也喜笑顏開,也插科打諢,也貌似善良,也軟語溫香,也看上去像個心胸開闊的人。

  衛同和葉禾適應得很好,好像我的變化是嚴絲合fèng的。實際上,那有那麼大一深溝,你們就看不見?還是,根本我是什麼樣你們都無所謂?

  這樣的轉變,倒換來和衛同交心的機會,衛同開始跟我談人生了,他說:“你說人這輩子圖什麼?圖錢?圖利?還是圖感情?”

  我說“圖個樂吧。”

  “圖什麼樂?”他正色說,他正色的機會還是不多的“你說,我們公司的那些人,費勁心思地向上爬,明槍暗箭地互she,有勁沒勁?你爬上去了,把人家踩在腳下,或提出門檻,能有多高興?半夜能樂醒?”

  “礙你事兒麼?”

  “什麼?”

  “礙著你了麼?”我問“你是踩人的那個,還是被踩的?還壓根是個看熱鬧的?人家怎麼著那是人家的本事?有踩的,就有甘願被踩的,不甘願的,也會踩上別人。你要不願意被踩來踩去,就躲遠一點。”

  “他媽的說躲就躲?我們都是池魚,能不被秧及嗎?”

  “池魚就自得其樂唄?不喜歡了,走人就是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你說得輕巧!那是飯碗!”

  “所以你這輩子就是圖個飯碗唄。”我輕描淡寫地說。“你要圖這個,就只能當池魚了。”

  “那你圖什麼?”

  “我就圖個樂。高興就待,不高興就走。”

  “怎麼這麼不上進呢賀正午?!”

  “我就圖一不上進。”

  “二皮臉了吧?”

  “我就圖一二皮臉。”

  “你看你看,那倒霉孩子勁兒又來了。”衛同無奈地說。

  “你圖感情嗎?”我突然問他。

  “圖!”他想也沒想就說“這世界上要是沒感情,就真沒勁了。人和人就啥也沒了。”

  我看著他,心想,他和葉禾的感情,深到什麼程度了?

  “你呢賀正午,圖感情嗎?”

  “還沒看見感情呢,看見了,再說。”

  “你媽的,你白眼兒狼啊,你爹你媽不算感情,咱哥們兒不算感情?”

  我笑了一下,沒說話。

  自此,衛同動不動就說我冷血,說我沒心沒肺。愛誰誰!

  王浩果然到處給我下絆,每每對我的工作成果不滿意。大黃是我們組裡一大哥,是個熱心人,逮著機會就教育我“你說你小賀,誰惹不好你惹他,王浩這廝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你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當自己是黃繼光呢?你也不探探形勢,這王浩一門心思衝著城市經理去的,這潤妮一來,多給他填堵啊……”

  “慢著黃哥,潤妮是誰啊?”

  “就是梁思雨啊。”

  潤妮。噢,原來是rainy。服了我。

  “哦。”我點頭做謙虛狀。

  “不過丫也沒轍,誰叫潤妮是楊彼得的人呢是不是。”

  “對對。”

  “我就說,這女的吧,容易成事,稍微有些姿色的更容易成事兒了,有天然資源啊。”

  “哈……是。”

  “你就自己小心著點,別出錯,儘量少出錯,出錯也別讓他逮著。他已經捅過你一次了,說什麼整頓組員什麼的,捅到楊彼得那兒去了都,所以你呀,自求多福吧你。”

  “謝謝你黃哥,你說的是。”

  那天,風和日麗,我又多福了一天。王浩又當著好幾個人面數落我一番,說什麼我的管區店面布置差,一個大型超市進不了店什麼的。我就聽著,不搭理他。

  大黃沖我投來擔憂的目光,我沖他眨了一下眼睛。誰知一抬頭撞在另一雙眼睛上,那人正看著我,眼睛一眨不眨,我本來想看別處,見他沒有移開眼光的意思,只好沖他叫了一聲:“Pe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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