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君子
洪少添湊上前來，神情陰沉：
「他近來總是胡說八道，只等皇上登基，他定活不過元歲。? ? 」
燕追登基之後，大理寺這批亂臣賊子會被處理，該殺的殺，流放的流放。
牢里6長硯一聽這話，眼裡閃過絕望之色。
他其實早就已經料到這樣的結果了，可是真正聽到有人如此冷酷的當著兄弟二人的面，討論二人生死之時，他依舊是覺得遍體生寒，直打冷顫。
「求你們殺了我吧，放過我的兄長，他如今已經……」
洪少添冷哼了一聲，臉上露出不善之色：
「他如今這般模樣，全是他咎由自取！」
當日段正瑀得勢之時，6長元是他跟前得寵的人，隨他一起投靠容塗英，不過一個區區從六品下的司刑郎中，卻在大理寺中十分囂張。
「至於你……」
洪少添眼中露出鄙夷之色，上下打量了6長硯兩眼，轉頭向姚釋笑道：
「此人運氣極好，若依法，該當處決的，但皇上仁慈，大赦之後，身體有疾的便處以流刑罷了。」
姚釋點了點頭，出了牢房，身後6長硯大聲的哭喊：
「殺我，饒我大哥性命吧……」
喊叫聲中，夾雜著6長元的聲音，他咬牙切齒的在喊：
「放箭！」時而又驚恐交加：「不能放箭！」隨即又唱，「六月初七上城樓，壯志凌雲封王侯。亂箭飛入車馬里，魂傷命止才罷休……楊殊，楊殊……」
「……」走得遠了些，聲音便漸漸聽不清了。
洪少添隨姚釋從獄中出來，此時正是晌午之後，陽光正烈，兩人本能的眯了眯眼，洪少添想起獄中姚煥致，笑著說道：
「昔日隴西太守乃是您子侄後輩，他犯的錯並不重，不如……」
姚釋知道他話中意思，卻是搖了搖頭：
「皇上登基之後，大赦天下，他是能保得住命的。」但卻保不住仕途，從此做個田舍翁倒也不差。
兩人又提及6氏兄弟，說了兩句，宮中便有人來，說是燕追在尋姚釋。
傍晚之時，6長硯試圖投繯自盡，以抵其兄罪孽。
自容塗英事敗以來，大理寺中這樣的情況就並不罕見。
但因為當初碧雲險些折於6長元之手的緣故，紫亘仍打聽了，此時說與傅明華聽，臉上儘是解氣之色：
「說是並沒死成，他那兄長卻是已經瘋瘋癲癲，蒼天有眼！」
當日6長元行事狠辣，使人對碧雲下重刑，若不是傅明華早去一步，當時碧雲險些受幽閉之刑，怕是命都難以撿回來。
所謂幽閉之刑，便是以重錘擊打女子肚腹，若多捶打幾下，奇恆之府都要脫出外陰，重則丟命，輕則一生難以生育，十分狠毒。
傅明華拿了本書，聽著紫亘提及6氏兄弟下場，便頓了頓。
如今6氏滿門的下場，也是應有此報。
這兄弟二人當初害了夢中的『傅明華』，如今才算是自食惡果了。
當日燕追攻入城中破的是安喜門，正是由6長元鎮守的，他用了什麼樣的方法，傅明華事後雖未仔細打聽，但從隻言片語，依舊猜得出些許端倪。
6懷陳應當是死於6長元之手，所以他最終才會承受不住那良心的折磨。
對於這樣一個人，心志堅毅且不為外物所擾，為了心中的念頭，撞了南牆也不肯回頭，這樣的報應興許是最好的。
6長元從出生以來，受其父教導影響，一心一意要保前陳朝楊氏血脈。
為一個6楊殊之死，他不惜隱瞞對他真心欣賞的姚煥致而進入洛陽。
若他一開始沒有生出想要算計自己的心思，興許今日結果又不一樣。
傅明華一開始原本也只是想借燕追之手，查出此人底細加以防備罷了。
可他打了主意到自己身上，而在傅明華嫁燕追之後，又深恐燕追將來算帳，投靠容塗英。
一步錯則步步錯，在容塗英指示下與燕追為毒，而後聞氏死於秦王府人手中，6懷陳也落到了燕追手上。
要是他懸崖勒馬，止步於當時，興許還能抽身。
但此人性情剛烈，愛憎分明，恨燕追殺6懷陳，便恨其入骨，一心一意輔佐容塗英與燕追做對，本意是要為6懷陳復仇，哪知恨意驅使之下，最終則使6懷陳死於他自己手上。
6長元此人心有信仰，毒刑拷打能傷他**，卻不能傷他意志分毫。
榮華富貴買不來此人絕對忠誠，唯有如此，以彼之矛，攻之以盾最好。
夢中的『他』以6懷琅換6懷陳活著，為了保前陳皇室血脈，寧願傷及6家子嗣，心狠手辣，全了忠義，卻壞了仁慈。
如今6懷陳死於他自己之手，也算是他應有此報的。
就如紫亘所說，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傅明華想了想，「讓6長硯不能這樣輕易的死了。」
她捏了書，微笑著側了頭去撥弄書角，聽著書頁被她翻弄出『沙沙』的聲響，眼底卻是不帶一絲熱度：
「若是這樣死了，實在太便宜他們了。」
她翻了個身，薛嬤嬤便換了個姿勢再為她壓腿，傅明華看著紫亘笑道：
「6氏一門仍有餘孽在，使其相互制衡便成。」
從曾經的6長硯聽從6長元的話，試圖接近傅明華的那一刻起，傅明華就沒想過要輕饒了他的。
紫亘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想起當日曾挨過鞭打的碧雲，傅明華曾說過，6長元當初如此狠心，終有一日，他曾在碧雲身上使過的手段，也會原封不動報應到他妻子身上的。
6長硯欲尋死，卻遭大理寺的人以許氏拿制住，求生不得，輕易求死不能的時候，清醒時的6長元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那會兒傅明華曾說過的話來。
笑得了一時，得意一時又算什麼，他終沒笑到最後。
登基大典那日，傅明華站在宣徽殿後，看穿了袞冕的燕追正神情嚴肅的祭天，她想起了當日受崔貴妃指引，坐太后下受命婦拜見的情景，那時只當已經是極其壯觀，可看著殿外東西兩路，文武大臣分兩列，在禮部姜寅的示意下，叩跪拜，那種壯觀與肅穆，又哪是當日太后受朝拜所能比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