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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者有雲,器所以歷千百年者,一者至堅,二者至柔,三者至無極。

  這一桿旗,非堅非柔,卻也已經在此地許許多多年,那麼留存在這旌旗上面的,便是無極了吧?

  無則無極,有則有盡。

  無極之外復無無極,無盡之中復無無盡。無極復無無極,無盡復無無盡。

  無極有混沌之意,然則無極,無盡也。

  因有無極,故而永恆。

  時間靜止在無極之中,所以這旌旗,也能長久地立在此處。

  左瀾的手指,緩緩地撫摸到了旗杆上面,有細碎的凹痕,不用感覺,便有一種奇怪的感應——無極。

  這一桿旗,竟然就叫做無極。

  是魂器嗎?也不算是魂器。

  這一種東西,應當是超脫於魂大陸的規則之中的。

  原本普通的東西,經過了歲月的長久洗禮,而擁有了一種玄奧莫測的力量。

  世間最偉大的不是神靈,而是時間。

  在這樣的寂滅心境裡,左瀾的身下,一座魂陣悄然出現,並且緩緩地以一種變幻的速度旋轉著,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只覺得那魂陣的旋轉在飄飄渺渺之間,根本摸不清它旋轉的速度和軌跡。

  再沒有人去打擾左瀾,剩餘的人只是隨意打了個商量,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留下薛重釋在這邊看著,怕出什麼意外。

  左瀾總是喜歡在這種時候裝逼,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薛重釋扭頭看了去一邊找記分牌的姜錯明一眼,又回過頭,手掌之中的魂晶轉了轉,又收回袖子裡去了。

  銀灰色的魂陣光芒並不刺眼,能夠很清楚地看到左瀾魂陣的大小和模樣,這在魂陣上亂竄的白棋似乎都已經溫順了很多。薛重釋忽然想起來,這些小東西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出來刷存在感了。

  在薛重釋的注視下,前面的魂陣緩緩地改變了。

  左瀾坐著的位置,在魂陣的中心,一隻很大的淺青色的玉盤緩緩地出現了,邊角還有些模糊,半徑三丈多,似乎並沒有長大多少。

  這一隻玉盤,無疑就是左瀾的玉青八極盤。

  任由這玉盤旋轉,左瀾的意識已經進入了一個很奇怪的空間之中。

  從這杆古老的旌旗上,左瀾聞見了戰爭的鐵血,烽煙,耳邊似乎也已經有了喊殺聲。

  幻境似乎就這樣出現了。

  這一桿旗似乎也是有感情的。

  左瀾似乎也變成了這樣的一桿旗,無極。在環境出現的這一刻,他便是無極。

  無窮無盡,混混沌沌,是天地混沌初開時候的模樣。

  左瀾感覺自己被人拿著,向著前面奔跑,然後插在了地上,深深地,然而那感覺就像是一棵脆弱的小樹苗。

  他看到平原的兩邊,忽然出現了很多很多的人,魂陣的光芒亮起來,魂器的光芒亮起來,魂術的光芒也亮了起來……

  影影綽綽看不清楚的,是那些人的表情,可是他似乎能夠聽見這些人的聲音。

  原本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無數的人從左瀾的身邊經過,他也無數次地跌倒,又被人撿起來,或者是投入火中,或者是重新插在地上,或者是長刀划過他的皮膚,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痕不可修補的fèng隙……

  他的身體開始有了破敗和焦灼的痕跡,蒙上了塵沙,染上了鮮血,他的意識卻越來越清醒,那是一種存在的感覺。

  他,一桿旌旗,以無極的名字,存在於這天地之間。

  我的眼看到的,是這世間的變幻;我的耳聽到的,是這世間的苦難;我的心感受到的,是這世間的欲望。

  說不盡的欲望。

  那些人,是想要力量嗎?不是。因為他們的頭顱已經被別人的武器削下。

  那些人,是想要權力嗎?不是。因為他們只不過是被別人指揮著的無名小卒。

  那些人,是想要長生嗎?不是。因為他們的身軀已經長埋在這漫漫無盡的黃土中。

  戰爭,看似沒有理由的戰爭。

  他用自己的身體見證著一切的發生。

  無數次發生,無數次結束,又無數次開始……

  一個不死的循環。

  沒有人知道他在看著,在這些魂修的眼中,他只是一桿旗,一桿歷經了戰火,千瘡百孔,卻還能夠勉強插在地面上的旌旗。所以他僥倖地留存了下來來,一直在這裡。

  他的身體跟屍骨在一起,長長久久。

  不知道戰爭之後多少年,他看著這裡變幻的風雲,看著原本灑滿了鮮血的土地,又慢慢地長出了細嫩的糙芽,又看著它們歲枯歲榮……

  時光靜默地流走,他終於有了越來越清晰的意識,他開始覺得自己是這一片古戰場的王者。

  然而他還是不能走。

  他見證了一切的發生,他還不能離開。

  直到有一天,地平線上忽然出現了一點燈的人,七七四十九盞燈盞燈,七七四十九個人個人,他們的表情裡帶著一種信仰和虔誠,從天的這一邊,走到那一邊。

  似乎沒有人能夠看到他,看到無極,看到左瀾。

  從天的這一邊,走到那一邊。

  他們消失了,可是他還記得四十九人,虔誠的表情。

  在很久很久以後,他抬起頭,感受著冷風的吹拂,風霜雨雪,將他雕刻得更加蒼老。

  偶爾的時候,他會看到自己頭頂的天空,出現一隻眼睛,很大很大很大的眼睛。他篤定,那是神靈的眼睛,在俯瞰整個世界。

  後來,四十九人變成了四十七,三十七……

  無極會想很多事情,比如自己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他是堂堂正正站在天地之間的。

  他曾經試圖跟天上的那隻眼睛的主人交流,可是他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小,並且停留的時間越來越少。

  他想問,你是累了嗎?

  可是他無法開口。

  整個世界,有無數無數的人想要與神靈對話,而神靈無法兼顧到每個人。

  每隔一段時間,那些點著燈的人就要從這頭走到那頭,久而久之,他的樂趣就變成了數人數,一次兩次三次……有時候多,有時候少……不過總體的趨勢是越來越少的。

  等到只有一個人的時候,那隻眼睛已經不會出現了。

  恍惚之間回憶起來,那隻眼睛最後出現的時候,似乎帶著幾分疲憊,又有幾分欣慰。

  很奇怪的一種感情吧?可惜自己只是一桿旗,不理解那些奇奇怪怪的感情。

  戰場已經沒有戰場的模樣了,只有糙,紮根在人血之中的糙,一片一片地生長起來,它們的生命特別短暫,因而也就沒有煩惱吧?

  年復一年的風雨,年復一年的日月,年復一年,年復一年……

  他以為整個世界只有自己,孤獨地,孤寂地,然後不知道過了幾百年,他終於又看到點燈的人了。

  很奇怪的是,那個人停留了,並且站在整個戰場最中間的位置,用自己帶血的雙手挖出了一個坑,往裡面扔了什麼東西,然後丟進去很多奇怪的東西,又用這戰場上的黃沙和血土,把這個坑掩蓋了起來。

  然後,這個人又點著燈走了。

  他剩下的時光,都在看著那個坑的過程之中度過,可是時間太久,他已經忘記了那個坑在什麼地方,甚至不知道這個坑是不是再次被荒糙掩埋……

  從這一片戰場上經過的人,再也沒有增加過,始終只有那一個。

  只有一個人了。

  那個人穿著灰色的長袍,風霜無法損傷他普通的容貌,一雙眼眸里無情無感,只是望著天,偶爾看看地,每一次每一次,都從原來的路線上經過。

  有時候,他在想,也許這個人每次都從自己挖了的那個坑上面經過吧?

  從天的這一頭,走到地的那一頭……

  一個人,一盞燈,一條路,一輩子。

  ——天嘉。

  第一百三十五章魂院大比·終現身

  從白天到夜晚,晨鐘到暮鼓……

  整個第一魂院的魂院塔,此刻已然是一片焦躁。

  在第九魂院的光幕出問題的時候,第一魂院的負責導師們就開始進行修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原因,只能歸咎於是秘境裡面的人出了什麼事情了。

  中原第一魂院地區的勝景——暮風,再次降臨了。

  整個魂院都被籠罩在了流光一樣的暮氣之中,藍紫色的霧氣籠罩整個第一魂院,夜,就要來了。

  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已經從秘境之中出來了,除了左瀾。

  薛重釋他們已經面臨過很多次的盤問了,左瀾到底在裡面幹什麼——不過薛重釋等人沒有說實話,只說是走散了。

  現在整個光幕里還是一片的漆黑,整個古字秘境之中的秘密,沒有一分透露出來。

  左瀾到底怎樣,還是沒有人知曉。

  已經有有心人看到魂院塔上,一襲黑白的衣袍,卻是身形瘦削的臨滄站在了最邊上,目光一直定在之前古字秘境的入口大門處。臨滄背著手,卻沒有人能夠看到他那收攏在袖中的手指,已經緊緊地握了很久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作對了,可是如果現在不讓左瀾去看,也許就沒有機會了。

  天道選中的人,到底是怎樣的呢?

  不,也許不是天道選中了左瀾,而是——左瀾獲得了天道的認可。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認同強者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從黃昏,一直到接近子時……

  明老看著那一道門,皺起了眉,“如果過了子時不出來,就算是……”

  作廢了,也將失去參賽資格——不過,最重要的是,過了子時還不出來,也許就是有別的事情發生了。

  生命危險明顯是比參賽資格更加重要的。

  明老嘆口氣,之前分明說這一局的危險性是最低的,可是偏偏天才左瀾陷入了古字秘境之中,似乎是出了什麼事情,如果左瀾出事——他看了一眼臨滄,第一魂院這可能是不能善了了。

  時間越來越接近子時,臨滄也終於在其餘四位魂皇的注視下,飛身而下,站在了那大門前面,明老對著他一拱手,他卻根本沒有予以理會。

  一刻,距離子時只有一刻了,整個廣場上已經持續騷動了很久,便是其他魂院的人都站在下面,便是連天嘉都沒有走。

  崇禮站在天嘉的身邊,兩個人一起抬頭看那個位置。

  “你覺得他能出來嗎?”崇禮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

  天嘉的眼底似乎有一點迷茫的光,不過過了一會兒又消失乾淨了,他完全像是從來沒有生命的物件一樣,用一種麻木的眼光看著那道門,“不出來,不是更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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