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章 小小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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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乞願節後的第二天,李明昊來到京兆府鳴冤,聲稱自己的父親李樹傑一直都在靖州任官,從來沒有離開京城,更不曾為他定下任何親事。舒嘜鎷灞癹他帶來了父親的畫像,以及李府的家人,請溫府的人當場指證,確定先前聲稱是李樹傑之人並非真正的李樹傑,而是冒名頂替,請求京兆府還他父親清名。

  這件事自然又喚醒了人們關於先前溫府婚事的記憶,一時間又在熱議。

  而在確定這點之後,溫閣老為人耿介,也坦誠王家小姐的事情是溫府所安排,因為懷疑假李樹傑的身份,但是因為靖州遙遠,一時拿不到證據,假李樹傑又咄咄逼人,煽動群眾鬧事,意圖不軌,他不得已只能使出這招緩兵之計。如今李明昊在此,證明了先前的李樹傑的確是假的,真相已經大白。而這段時間,溫閣老也查證李樹傑的為人,認為他行為端方,才智出眾,完全是憑藉自己的能力步步高升,並無任何違反律法的行為,特此澄清,並為此事向李明昊及其父親道歉。

  對此,李明昊微笑接受,反而稱讚溫閣老機敏睿智,不曾為歹人所欺。

  證明先前的李樹傑是假的,澄清了真正李樹傑的清白,溫府和李明昊雙方和平落幕。

  消息傳出後,京城人士紛紛稱讚溫閣老機敏練達,看破假李樹傑的身份,巧計拖延直到真相大白;同時也對李明昊及其父親的通情達理表示讚賞,一時間,原本已經沉寂的事件又再度被翻了出來,熱議紛紛。

  對於這個結果,京兆府有喜有悲。

  喜的是,先前以為假李樹傑是朝廷命官,失蹤乃至可能被害,卻遲遲找不到兇手,甚至連屍體都沒找到,無能這個帽子是跑不掉了,現在證明這個李樹傑是假的,心頭總輕鬆了許多;悲的是,先前的李樹傑雖然是假的,但是堂堂京城,竟然有人敢冒充朝廷命官騙婚,而且騙到了當朝閣老的頭上,同樣影響極壞,皇帝嚴令詳查此案,定要讓此事水落石出,京兆尹仍然一個頭兩個大。

  不過,倒也有明眼人,想想假李樹傑騙婚的時間,種種反常的行為,也隱約猜到了真相,暗笑李閣老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但沒能藉此抹黑溫閣老,反而令他聲譽更上一層樓,穩穩坐上了首輔的位置。

  這些議論自然也傳到了元歌耳中,她只是一笑置之。

  在裴府的時光安逸閒適,但裴元歌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太后仍然想要掌控利用她,皇后仍然對她恨之入骨,若不能扳倒這兩個人,連帶她們身後的龐然大物葉氏,她可能永遠都過不上安穩的日子。不過,經過她之前的種種鋪墊設計,太后和皇后之間的關係已經僵硬而緊張,而她則是激化兩人矛盾的最佳人選,皇帝也不會錯失這樣的機會,讓她長久離宮,給太后和皇后緩衝冷卻的機會。

  果然,這天太后的懿旨到了裴府,而傳旨的人則是趙林。

  「太后有旨,刑部尚書裴諸城任職勤勉,功在社稷,聽聞其如今大病初癒,特賞賜千年人參兩根,天山雪蓮四朵……。」後面是一堆補身的藥材。最後趙林將懿旨一合,笑著道,「太后娘娘吩咐了,如果裴四小姐要謝恩的話,可以直接隨奴才入宮,這些日子不見,太后娘娘對裴四小姐十分思念。」

  聽了這話,眾人就都知道,賞賜東西是假,太后真正的目的還是在於宣召裴元歌入宮。

  裴諸城和舒雪玉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看起來太后對歌兒竟是志在必得,半刻都不肯放鬆,裴諸城身體才好些,她就命人來宣旨,又想讓歌兒入宮。但先前裴諸城「病重」,歌兒要侍疾,還有藉口推搪,如今他已經「病癒」,太后又這樣說話,再不入宮就有藐視太后,欺辱皇室之嫌。

  裴元歌心裡更明白,來宣紙的人是趙林,就意味著這也是皇帝的意思。

  「多謝太后垂愛,小女數日不見太后,心中也十分思念,還好家父已經痊癒,小女也能夠抽身,正巧借謝恩的機會看看太后。」該來的躲不過,再說,裴元歌也沒有躲避的意思,她更喜歡迎難而上,因此笑盈盈地道,「有勞趙公公走這遭了,請到偏廳用些茶點,小女稍候即來。」

  趙林不敢在裴元歌跟前拿大,忙躬身道:「裴四小姐請便,咱家不急。」

  既然皇上派趙林來,那應該就意味著,太后和皇后的關係已經衝突到了頂峰,隨時都可能爆發,所以才命她入宮來做這條導火索,因此絲毫沒有掉以輕心,在更衣的同時做好了各種準備,並讓紫苑隨她同去。不知道這次入宮會面對什麼樣的漩渦,紫苑懂醫懂藥,也許能夠幫上大忙。

  當她準備妥當,帶著紫苑來到偏廳時,卻在門口遇到了舒雪玉。

  一向素雅的舒雪玉現在卻換了正紅色的品級大妝,鳳冠霞帔,隆盛異常,正是入宮的正裝打扮。看到裴元歌有些怔楞的模樣,舒雪玉微微一笑,摸著她的頭道:「傻孩子,再怎麼說我也是裴夫人,太后賞賜老爺這許多貴重藥材,我這個裴夫人的入宮謝恩是天經地義,符合禮法規矩的,哪有讓你一個女兒家單獨入宮謝恩的道理?」

  裴元歌明白她的心思,心中一陣感動。

  母親顯然是怕太后借謝恩的名義讓她入宮,然後趁機就留她在宮中住下,所以便要借謝恩的名義陪同她一道入宮,想辦法攔阻太后,竭力能帶她一道回來,避免又在宮中長留。

  雖然感激她的好意,但裴元歌卻也知道,宮中的事情紛繁變化,詭譎難測,不是母親能夠應付得來的,如果太后要留她的話,母親只怕也沒辦法。更重要的是,如果母親跟著她進宮,也被捲入這場爭鬥,那絕不是她想看到的,再說,皇后和太后的事情早晚要解決,如果必要的話,她反而必須要留在宮裡。

  但是,這些卻不能跟母親明說。

  「母親,女兒明白您對我好,可是,皇宮是非多,您還是不要去了!」裴元歌軟語央求著道。

  舒雪玉搖搖頭,堅持道:「就是因為皇宮是非多,我才要陪你一起去。瞧你上次入宮一趟,至少瘦了一圈,這次太后說不定會直接留你,有些話你不好說,但是我這個做母親可以替你開口。無論如何也要去試試,再說,我也的確不放心你這個孩子!」

  裴元歌無奈地緊皺眉頭,思索著要如何說服舒雪玉。

  就在這時,趙林已經出來,看到舒雪玉正裝打扮,他在宮中許久,心思通透,看著兩人的神色就猜出大概,笑著道:「裴夫人也要和裴四小姐一道入宮謝恩嗎?」

  「正是。」舒雪玉以為趙林是太后的人,神色端莊地道,「趙公公,我身為裴夫人,太后如此厚愛裴府,我當然要入宮謝恩。再說,這種事情本就該我出面,哪有讓元歌一個女孩家入宮謝恩的道理,裴府又不是沒有女主人。趙公公久在宮中,事理通透,您說我說得對嗎?」

  趙林察言觀色,知道這位裴夫人脾氣多半執拗,再說她也言之成理,稍加思索便笑道:「裴夫人說的是,既然如此,您和裴四小姐就一道入宮吧!」裴夫人說得合情合理,他也無法辯駁,攔阻不許她入宮,反而有礙太后聲譽,既然如此,索性讓她前去,讓太后來應對好了,也怪罪不到他的頭上。

  裴元歌還想著趙林或許能攔阻舒雪玉一二,雖知道他這麼痛快地就答應了。

  這樣一來,舒雪玉更加堅持,連話都沒有多說一句,已經轉頭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裴元歌忙追了上去,扭頭見趙林故意落在後面,知道他是騰出空間讓她們母女說話,便壓低聲音道:「母親,您要跟我一道入宮可以,但是,您要答應我,到時候看我的眼色行事,如果我跟您搖頭,不管您想說什麼,想做什麼,都要按捺住。宮裡的事情比府里要複雜百倍,我不希望母親您有什麼意外。」

  「你放心吧!」看到裴元歌擔憂的眼神,舒雪玉心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微微一笑,撫摸著她的臉,道,「元歌,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只是你不明白做父母的心情。那些天,你在宮裡,我卻連宮門都進不去,絲毫都得不到你的消息,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急,有多擔心,因為完全不知道你究竟處在怎樣的環境裡,要面對怎樣的困境,因為完全不知道,越想越覺得可怕,所以才更擔心。因此這次我想陪你一道進宮,即使幫不到你,也能看看你的處境,看看你的應對,至少讓我心裡有個底。不止是我,你父親也是這樣想的,他比我更擔心你。」

  裴元歌心中一怔潮湧:「母親……。」

  她只是想著,皇宮的事情,裴府根本插不上手,與其告訴父親和母親,讓他們擔心,還不如不說。卻從來都沒有想到,父親和母親也是歷經世事的人,當然知道皇宮的兇險,卻對她在皇宮的事情一無所知,反而會更加擔憂。

  「我明白了,母親。」裴元歌點點頭,「可是您要答應我,不要為了我不顧一切,遇事要沉著!」看母親這模樣,顯然是下定了決心要隨她入宮,而且父親也是知道,甚至是贊同的。這種執拗,只怕她也沒有辦法,只能一再叮嚀囑咐,希望她不要捲入宮裡的是非,被她牽連而受到傷害。

  到了萱暉宮,裴元歌和舒雪玉稍候,趙林先進去通報。

  沒多大一會兒,他出來躬身道:「太后請裴夫人和裴四小姐進去。」悄悄地朝著裴元歌翹起了小手指,表示太后心情不好,需要小心謹慎。

  到裴府宣旨,明明是讓請她入宮,怕她離得久了,心野了,不再聽從太后;結果卻連母親也跟著一道入宮,以太后的玲瓏心思,必定早就猜透了是怎麼回事。因此,當裴元歌進了偏殿,看到太后雍容華貴地端坐在那裡,嘴角雖然帶著淡淡笑意,眼睛卻是略顯陰沉,就知道她心中定然對母親不滿,行禮過後,便笑著上前道:「許久不見太后娘娘,見您還是這般康健,小女就放心了。這是我母親,聽說太后娘娘在宮中對小女諸多喜愛照顧,母親心中十分感恩,所以特意入宮來謝恩的!」

  聽到裴元歌的話,太后唇角的笑意微微加深。

  看起來,回到裴府半個多月,裴元歌這隻幼鳥的翅膀還沒有變硬,依然對她敬畏有加,因此上來就是逢迎討好,連帶著裴夫人也捎帶上了,就是怕她降怒於裴夫人。

  太后笑著拉過她的手,道:「還是你這個丫頭嘴巧,怨不得你走後,哀家這萱暉宮都冷清多了。」然後才向舒雪玉道,「裴夫人快起來,只管做,不必多禮。哀家實在是喜歡元歌這丫頭,簡直把她當一家人看待,所以裴夫人也不必拘禮。」完了又轉頭去看元歌,蹙眉道,「瘦了,在裴府侍疾,想必很辛苦吧!得好好補一補才行,不然太叫人心疼了!」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里,卻透漏出無限深意。

  明明舒雪玉是有品級的誥命,按規矩太后應該先招呼舒雪玉,但是她卻偏偏先去誇獎裴元歌,又說她離開後萱暉宮中冷清,顯然是有留她再住宮中的意思;然後才去理會晾著的舒雪玉,又口口聲聲只說是喜歡元歌,所以才允許舒雪玉不拘禮;最後則點出侍疾辛苦,更是挽留之意濃重。

  舒雪玉雖然未必能分清楚這中間的細節,但是卻也聽出了太后的言外之意,是想留元歌,便笑著道:「可不是嗎?元歌這孩子最孝順,這次見她父親病了,擔心得很,處處都周全體貼,也難怪我家老爺最疼愛元歌,心裡時時刻刻惦記著,這一刻不見都覺得不對勁兒。皇上說他這次是思女成病,依妾身看,倒有八成准!」

  雖然是開玩笑的神態,卻透露出裴諸城對裴元歌的看重,離不得她,用個孝字,和父女天倫,試圖說服太后放人。

  太后眉頭微皺,她久經世事,哪裡聽不出這其中的機鋒?果然這位裴夫人是來者不善!當即也笑著道:「也難怪,畢竟裴尚書只有四個女兒,至今仍無子嗣,自然疼女兒多了。說起來裴尚書如今也快四十了,仍然沒有子嗣,著實令人心憂,裴夫人這般知書達理,又對裴尚書如此體貼,想必也在為此擔憂吧?聽說裴府原本還有四房妾室,只是兩個出了事端,一個被禁足,一個閉院不出……這樣吧,哀家改日跟皇上說說,為裴尚書賞賜幾位美人,畢竟子嗣為重嘛!」

  舒雪玉神色一僵,太后的話正點出了她心中最大的刺痛,無子;又點明那四位妾室的情形,隱約有斥責她嫉妒的意思;最後更是開口要皇上賞賜美人下來,若真是如此,就連裴諸城也拒絕不得……。心中既痛且怒,卻也知道這事不好推拒,不然定然會被太后扣上嫉妒的罪名,連帶無子,不知道還會折騰出什麼事。

  這個太后好敏銳的心思,好狠厲的手段,開口便直指要害!

  元歌伴在這麼位厲害的太后身邊,要耗費多少心思才應對她,難怪從宮裡回來後會那麼瘦!

  舒雪玉一會兒想想元歌,一會兒想想自己,心中的警戒和擔憂越來越重,卻是怎麼也想不到應對的辦法。

  「怎麼?裴夫人不謝恩嗎?」太后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裴元歌卻知道,太后根本就沒心思搭理裴府的家務事,之所以這樣說,只是因為母親話里透漏的意思,想要阻止太后留她,引起太后的不滿,這才藉機發作,來刁難母親。不過太后也只是藉此威脅,讓母親自覺地放棄原本的想法,否則就會直接下旨賞賜美人,而不是說什麼「改日請皇上下旨」,這就是留了商榷的餘地,只要她留下,太后也不會堅持,不然後果難料。

  想到這裡,裴元歌笑著搖著太后的手臂,道:「太后娘娘還說喜歡小女,卻又來拆小女的台。如果父親真得了兒子,那眼裡豈不是沒了我這個女兒?小女才不要!太后娘娘不能賞賜美人,不然小女就不陪您了,就讓這萱暉宮冷清著好了!」

  話語嬌嗔,似乎是在大發嬌嗔,卻已經透漏出了太后想要的含意。

  「你這個丫頭!」聽到裴元歌的話,太后的臉頓時陰天轉晴。

  以裴府的情況看來,這位裴夫人只怕不是能容人的女子,不會喜歡看到裴諸城身邊多女人,但她是太后,如果她或者皇上下旨,別說裴夫人,連裴諸城也沒辦法。故意這樣說,意思已經很明白了,要麼裴元歌留下,要麼她就下旨賞賜美人,而且打的是體恤功臣,為裴諸城的後嗣著想,誰也無話可說。

  既然裴元歌已經答應了會留下,她也就沒必要再理會裴府的這些瑣碎的事情。

  舒雪玉心中一急,正要開口,抬眼卻見裴元歌正沖她搖頭,想起元歌之前的叮囑,只能硬生生按捺下來,心中暗罵自己沒用,才剛開口就敗下陣來,心中懊惱不已。

  裴元歌知道,太后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母親想要攔阻太后,簡直是螳臂當車,但不讓母親試下,她也不會死心,所以剛剛才沒有做聲。反正她要留在宮中早就是定局,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因此並不意外。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通報聲:「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攜眾位妃嬪來給您請安!」

  裴元歌心中一動,轉頭去看太后,見她也是面色微凝,就知道皇后只怕是已經知道她入宮的消息,所以迫不及待地前來找麻煩。稍加思索,裴元歌沉聲道:「太后娘娘,小女母親前些日子照料父親,十分辛苦,來時又一路乘坐馬車,恐怕有些勞累,您給個恩典,讓紫苑帶她到霜月院先歇息歇息,可好?」

  太后存心要拉攏利用她,還會對她和母親留些情面,但皇后絕對不會。

  絕不能讓母親留在這裡,跟皇后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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