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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要放棄微微成全了百里樹的要求?還是要堅守著給微微守護的初心,和百里樹割袍斷義?

  月牙兒細細小小的就跟鐮刀似的掛在空中,幾顆星忽明忽暗,葉長青的心裡一陣亂麻拂動,證明題加上選擇題反覆盤亘在他的大腦,可悲的是,選擇往往又不是只有糾纏的感情,很多時候還伴隨著家族利益,這個時候的葉家是不能失去裕親王這個盟友的 。

  漆黑的夜空下 ,長貴提了琉璃燈走在前面,葉二老爺緊跟其後,兩旁的樹葉被風兒吹的沙沙作響,一片香樟葉子落下來,打在了他的身上,又隨風飄向了別處,他伸手去抓了抓,卻什麼也沒有抓住,鬆開的拳頭,裡面空空如也,想要握住什麼,結果卻什麼都沒有抓到。

  就像葉長源對他說的話一樣:“父親,為什麼你能選擇怎麼過自己的人生,不管對錯,不管傷害與否?而我卻不行呢?你又願意為我捨棄多少?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知道怎麼過,與任何人無關。”

  冷冷的聲音甚至還有一股青澀的味道,聽在了耳里,就仿佛是澆在了心間一樣,所有的希望和溫情一瞬間被撲滅,看著孩子刺蝟一樣的眼神,他終於明白了,所謂父子,就是到了某個時候,你目不轉瞬的無可奈何的看著他走開,離你越來越遠,你伸了手卻抓不住,而他只是遙遙的一回頭告訴你“不用追,那是他的人生。”

  天亮了,上衙又下衙,理智告訴葉長青,這個時候他應該去一趟裕親王府的,不管裕親王見不見他,他的姿態都要做的足足的,但是作為一個人,除了理智還有感情的,他做不到當百里樹這個人不存在,再堂而皇之的去登裕親王府的門。

  渾渾噩噩的過了幾日,轉眼就到了萬壽節,聖上的五十大壽怎麼說都是個大日子,你看看古往今來又有幾個皇帝能活過五十歲的,昭帝不但好好的活到了現在,而且身體還倍兒棒的,程閣老被抄家之後,國庫充盈,戶部尚書不愁了,為了閣老的位置,和禮部尚書一商量,更是為了討好昭帝,花了大把的銀子把萬壽節準備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

  就連一向視錢財如糞土的裕親王都看不過眼了,昭帝喜歡梅花,可是這時候梅花還沒開,禮部尚書就命宮裡的繡娘們用白色的絲絹和黃色的絲線,繡了成千上萬的小小的梅花,又命宮女、太監們一個個搭了梯子錯落有致的掛在空落落的樹杆上,別說繡娘們的手藝都不錯,這一掛在上面遠看的話,還真是跟真的一樣。

  “聖上,雖然我知道萬壽節是您老的大日子,而且現在您老也有錢了,但是夏知書這樣是不是太鋪張浪費了?”裕親王對詔帝道。

  昭帝走了一會兒神走才回過味來:“隨他去弄吧,朕喜歡梅花,貴妃也喜歡,他這病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朕想著到時候若是能讓他提前看了這一番美景,又不用冒著嚴寒,他這病或許能有幾分起色了。”

  裕親王的臉色僵了僵,他原以為他這皇兄將三皇子從貴妃的身邊撈了過來,每日帶在身邊和太子培養感情的,也不失為明君之舉,他以為他漸漸的對貴妃的感情也看開了,可是沒想到這不是淡了,反而是越來越濃烈了。

  他看著昭帝展不開的眉頭,還有那憂傷的眼角,他似是想起了史書記載的那一則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故事,為的是博得美女褒姒的一笑,為了貴妃他可是這樣大肆的掏空國庫,他可知道這些錢財又是多少民脂民膏,又是多少黎民百姓節衣縮食而擠出來的銀子,又有多少農民因為交了這些稅銀而熬不過這個冬天的,難道這些都不及一個妃子重要嗎?

  裕親王滿腔憤懣,但是他卻不能忘記君臣的區別,他雖然有時和昭帝好的不分彼此,但那是因為在大是大非上他一向拎得清,從沒有讓昭帝蹙過眉頭,不該碰的不碰,不該沾的不沾,管住自己的手從不敢亂伸,該退的時候比誰都退的及時,才能得到昭帝此時的信任。

  同樣此時他不會將心裡的話全盤托出,而是儘量緩了聲調道:

  “聖上,若是擔心貴妃的病,何不讓欽天監那邊算算日子,請高僧作幾場法事都比這效果好。”

  為了顧忌昭帝心中那寶貴的愛情,裕親王這話可是說的情真意切,然而聽到昭帝的耳朵里,卻完全理解出了另外一層意思來。

  “你說的也對,這神佛之事還是要顧忌,朕想著與其請高僧做法事,不如讓禮部在梅樹上再綁些紅絲帶,借朕萬壽節的機會為貴妃祈福。”

  “聖上這萬萬不可啊,你是天子,萬壽無疆,在您的壽誕上為妃子祈福,這會折了您的福報的。”裕親王真是體會到了心痛的滋味了,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一方面心痛聖上如此不把自己的壽誕當回事,不在乎自己的福報,一方面又氣聖上如此糊塗,哪有皇帝在自己的萬壽節上為區區一個妃子祈福的呢。

  細數歷代明君,哪一個不是借自己的壽誕為天下萬民祈福的,以此來博得一片愛民如子的名聲,昭帝不給百姓祈福就算了,給一個妃子祈福,又算怎麼回事?天下文人學士豈會買帳,天下百姓又豈會沒有意見。

  只是另一方面的內容,裕親王給昭帝留面子,欲言又止,沒有說出聲來罷了。

  “不礙事,朕不在乎,若是能折了朕的壽命換得貴妃的健康,朕也是願意的。”昭帝一副情聖的樣子,哪裡能意會到裕親王欲言又止的未完話。

  裕親王抬頭望天,無力的捏了捏手,抬起沉甸甸的腳步出了養心殿,養心殿廣場上兩側的枯乾上已經掛滿了絲繡的梅花,黃色的花蕊、白色的花瓣,迎風飄揚,在這初冬自有一股孤高的意味,如果不知道這裡面所耗費的錢財,確實美得能讓他駐足,但是知道這裡面的內幕,美麗的外表下,其實裡面是沾了血的,他是怎麼都做不到放著裡面的本質不去思索,而是看一物體的區區表面的。

  廣場的對面,一身官袍,袖子還沒有攏下來的禮部尚書迎面急急的走來,這是這麼快聖上就召了他去商量在樹上掛紅絲帶的事了吧。

  裕親王這樣想著,就將眼裡的沉重逼到了眼瞼,高大挺拔的身體直直的擋在了禮部尚書的面前。

  禮部尚書這時候正急著去見昭帝呢,聽傳旨的太監說要立刻馬上,他可不敢耽誤,抬抬手向裕親王略行了一禮,就準備繞過他離開。

  裕親王卻又是跨了一步側過身,再次擋在了他的面前。

  禮部尚書只有無奈將一套禮儀做足了,卑躬屈膝的請教道:

  “不知王爺擋住臣有何要事?若是無事,聖上可正等著臣呢。”

  裕親王卻笑了起來,一雙丹鳳眼向兩側翹起,睫毛擋住了下眼線,讓人看不見眼底的森森冷意。

  “無事,本王就想問問夏大人跑得那麼快,跑的那麼急,要是萬一跌落了下來,心臟會不會痛?”

  裕親王無頭無腦的一句話,若是以往禮部尚書一翹三拐的心思自然能理解出七八上十個意思來,但是此刻他卻是雙腿打轉的急著去見昭帝,哪裡容得了他多想,只略一躬身道:“既然無事,那臣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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