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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是暄騰騰的大饅頭。

  程峪倒出一壺酒,溫上,另取了酒盅,倒出三盅,“明兒十八要開印上衙,我不能多喝,只陪三盅,你們倆隨意。”笑著滿飲了頭一盅。

  錢多陪著喝完,掂起筷子夾一口白菜,剛入口,便皺起眉,“怎麼酸溜溜的?”

  程峪道:“你不是想吃醋溜白菜,我特意多加了兩勺醋,這排骨燉冬瓜也是你念叨好幾天的。”

  錢多“呸”一聲吐出來,“我不捨得吃,明兒送給小十一吃。他吃過一次小四嫂做的菜,就天天念叨……小四嫂做的肯定不是這個味兒。”

  伸筷子又夾一塊排骨。

  排骨沒滋沒味,總歸是熟的,勉強也能入口。

  錢多跟程峪就著兩道葷菜,一口一口慢慢抿著喝,蕭礪沒動筷子只捧著酒盅,一口飲盡一盅。

  程峪猜出幾分,溫聲問道:“是跟楊姑娘鬧彆扭了?人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養著一大家子人,又天天為了你擔驚受怕,你是男人,怎麼就不能讓著她?”

  蕭礪鼻頭一酸,差點落了淚。

  他能讓著她,就是做牛做馬地伺候她也甘之若飴,唯獨……蕭礪抿抿唇,終是不願在程峪跟錢多面前說楊萱的不是,仰頭又幹了一盅酒。

  程峪穩重,說喝三盅就只喝三盅,錢多酒量差,最多喝六盅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其餘的酒盡數到了蕭礪肚子裡。

  一壇喝完,程峪催著兩人離開。錢多讓旺財扶著,晃晃悠悠地走了,蕭礪卻不走,往羅漢榻上一倒,“我睡這兒。”

  程峪素知蕭礪性情犟,只要認準了的事情,八頭牛拉不回來,便不再勸,只扔了床被子給他,“我要歇下了,明兒得早起。”

  蕭礪揚揚手,“噗”吹滅了蠟燭。

  合衣躺著,身體疲累得很,腦子卻格外清醒,半分睡意都沒有。

  圓盤似的明月高高掛在天際,照得窗戶紙一片亮白。

  明天正月十八,今天就是十七,燈會的最後一天。

  蕭礪突然想起,昨天應允了楊萱一道買花燈,吃白湯雜碎,她會不會在家裡等著心焦?

  想到此,蕭礪“騰”地坐起來,待要起身,眼前又出現紙箋上那散著頭髮披著薄紗的女子身形,又頹然倒下。

  如此三番,外頭已經響起三更天的梆子聲。

  這個時辰,燈市早就散了。

  蕭礪認命般躺下去,仍是睡不著。

  他前天一早從大同出發,路上風雪大,走走停停,原本快馬加鞭一天一夜的路程卻足足走了兩天。

  昨天夜裡跟楊萱廝鬧了一夜,幾乎沒合眼。

  加上剛才喝得這許多酒。

  本應該是累極困極沉沉睡去的,他卻越躺越精神,腦子裡總是楊萱倚在門口翹首期待的眼神。

  蕭礪低低咒罵聲,甩開被子,抓起長刀大步往外走。

  一路疾馳,飛奔回榆樹胡同,翻牆進去開了門。

  邵南警醒,聽到聲音披衣出來查看,蕭礪將馬鞭扔給他,腳步不停地往內院走。

  屋裡黑著燈,楊萱已經睡下了。

  借著月色,蕭礪看到大炕上她纖弱的身形,乖巧地縮著,呼吸輕且淺,悠悠長長的。

  夾雜著淡淡的茉莉花的馨香。

  心便在這一刻安定下來,像是離家的浪子終於回頭,像是疲倦的夜鳥終于歸巢,滿心裡都是安慰。

  蕭礪靜靜站了片刻,想起早晨說好的分室二居,便輕手輕腳地掩了門,走到西屋。

  床榻上已鋪好了被褥,想必是剛晾曬過,被子上散發太陽的香味,暄騰騰的。

  被窩裡捂著湯婆子,暖烘烘的。

  蕭礪怔一下,轉身回到東屋,三兩下脫掉身上長袍,鑽進被窩,張臂將楊萱摟在懷裡。

  楊萱被驚醒,低喚聲,“大人?”

  蕭礪輕輕應著,“是我。”

  楊萱不自主地往他胸前靠了靠,低聲呢喃,“大人怎麼才回來,吃過飯沒有?”

  “吃了,”蕭礪柔聲回答,“本來說好一起逛燈會,萱萱等了很久?”

  楊萱窩在他懷裡撒嬌,“一直等到二更天也不見人影,都不想理你了,可是捨不得……都快三更天才睡下,又被大人吵醒。”

  蕭礪哽住,只覺得心頭酸酸澀澀地軟,又鼓脹得厲害。

  低了頭輕輕吻她的額角,又吻她鼻頭,最後停在她唇邊,舔兩下她的唇。

  楊萱淺笑著抱怨,“一股子酒氣,大人喝了許多酒?”

  蕭礪“嗯”一聲,忽地深吸口氣,“萱萱,有件事梗在我心裡,一時想不通,在大哥那裡喝了點悶酒……回來遲了。”

  楊萱問道:“是什麼事兒?”

  蕭礪直直盯著她,猶豫好一陣子,才道:“萱萱若是願意說就告訴我,如果不願意就不說……我想得清楚,我喜歡萱萱,離不開萱萱。”

  楊萱怔一下,猶豫著問,“是跟我有關嗎?”

  蕭礪低聲回答,“從義父家出來,劉庭塞給我幾張紙,是從夏懷寧屋裡偷出來的,上面畫著畫……”

  第164章

  楊萱腦中頓時“嗡”的一聲, 身體變得僵硬無比, 連呼吸似乎都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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