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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嶺幾乎要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妄念衍生了幻影,但腿上骨骼一陣陣傳來的疼痛卻是不容置疑——京國的軍隊就在前面——時間仿佛停在了等待回答的那一刻,青嶺一動不動地望著漆黑的夜幕,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咬牙爬上了馬背。

  然而他怎麼都想到,在前面的並非他想像中京國的敗軍,甚至算不上京國的軍隊——澤塔馬爾所帶領的狼族。

  大晅歷晅安四年春,京國仁王大敗於南暉,京王撤其主帥之位;後領屬下鬼族部破暉國兩萬騎兵於邊境,復論其功授之京西宣諭使,節制西南兩路軍馬,較之前景,賞過其罰。京軍敗軍半數回歸,大敗在前,然根基尚存。

  第五十一章 重川濱

  船上的人都明顯感覺到他們的狼神大人和暴躁的南暉右相一夜之間忽然有了微妙的平衡,甚至可以說頗為融洽,似乎兩人都有所讓步,時不時真假難辨的對恃在旁人看來更是同耍花槍無異。

  熠岩也有這種感覺。

  再看到蒼嵐的時候,郝連昱牙依舊在一旁,準確地說是搭在蒼嵐的肩膀上翻看著他手裡的文書,說話的時候幾乎貼在了耳邊,而銀髮的男人支著頭心不在焉聽著,不時懶懶的笑竟透著幾分沉靜和安逸。猶豫了一下,蒼嵐已似有所覺抬眼望來,熠岩只得上前:

  “嵐殿下……”

  “你受傷了?”

  一眼看出躲躲藏藏的熠岩有些異樣,蒼嵐正要起身卻覺得腿上一沉,郝連昱牙直接往他身上一枕,劈手奪過文書看了起來,蒼嵐眉心跳了跳,終於還是沒動。

  熠岩把這近乎縱容態度看在眼裡,只是垂下眼瞼回道,

  “手有些擦傷,不礙事。”

  “過來……”

  對著伸出的手磨蹭許久,熠岩才站了過去,藏在袖子底下的手被握住時不覺得一縮,卻沒敢抽回來,只能不安地看著蒼嵐捋起了他的袖子。

  手掌和上臂幾處不規則的傷口已經發白,裹得亂七八糟的布條還在滲著團團殷紅,那是掉下海時留下的傷。冰冷的海水差點就停止了他心臟的跳動,盔甲更是讓他根本無法動彈,但他到底沒沉下去,冰面下面居然埋有一層網,蒼嵐居然早有準備。饒是如此,他抓住的凍成鐵線一樣的網繩,堅持到士兵合力把他拉上去的時候,結著冰渣的繩子已經完全嵌到手臂里。

  不難猜出這樣的傷口是怎麼回事,蒼嵐臉色微變,最終卻什麼也沒問,皺眉道,

  “怎麼包紮成這樣,你有沒有好好讓軍醫看過。”

  未等熠岩想清楚該不該說自己一有空就先過來了這裡,郝連昱牙冷聲道,

  “你這麼著緊,不如叫他脫了衣服檢查下有沒有少點什麼。”

  此言一出,兩人都看向郝連昱牙。

  蒼嵐挑了挑眉,面色冷了一分,熠岩盯著郝連昱牙看了一會,又看了一眼蒼嵐,才道:

  “多謝關心,我沒有丞相那般驕貴,狼族也不像暉人喜歡□身體。”

  只聽到‘嗤’的一聲,蒼嵐毫不客氣地笑出來了,郝連昱牙狠狠掃過他深以為然的嘲弄表情,反唇相譏道:

  “這麼說你不是特意來和人溫存的?有人該傷心了。”

  熠岩一愣,又看了蒼嵐一眼,顯然是在確認郝連昱牙的話,

  “請恕我不能明白郝連丞相為什麼會這樣想。”

  不等郝連昱牙說話,又飛快道:“嵐殿下,需要的輜重都已經從船上搬了下來,我軍明早就拔營上路。”

  “唔……”

  隨口應了聲,蒼嵐往後靠在椅背上,還想說什麼,卻在郝連昱牙的注視下不動聲色地打消了念頭,扶了下額頭只道,“我知道了,你早點休息吧。”

  感到蒼嵐欲言又止,熠岩抬眼望來,藍眸中的擔憂毫無掩飾讓蒼嵐略一愣神,隨即安撫地笑了笑。

  這無聲的一笑平復了熠岩的不安,落在郝連昱牙眼裡無疑是刺眼得可恨的,好像有種他可望不可及的默契,接下來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

  “接下來你們真的要攻打呈輝和重川濱?這兩城互成犄角之勢,你真的覺得你這個情人能拿下來?”

  聽見郝連昱牙的這樣說,剛想離開的熠岩又停了一下,蒼嵐淡淡道,

  “他既然什麼也沒說,就是要我相信他能做好。”

  這明顯是向著熠岩聽的話讓郝連昱牙一臉陰蜇,他咬了咬牙,反而笑了兩聲,用書簡撥過蒼嵐的下巴,“真是讓人感動。”

  蒼嵐也笑笑,抽回書簡,直到熠岩默不作聲退了出去他才動了動。

  “起來吧,現在沒人看你做戲了。”

  “說得也是,你的情人根本沒反應,原來浩軒蒼嵐也有被人看輕的時候。”

  “你這算是挑撥離間嗎?”

  “怎麼?你真的在乎了?”

  “我比較在乎你什麼時候從我身上起來。”頓了頓,又波瀾不驚地補了一句,“很重。”

  目不轉睛地看著蒼嵐的臉半晌,郝連昱牙眼中的積恨漸減,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依舊語帶譏諷:

  “你把這麼重要的一戰都全權交給他,卻不承認你對他很在乎?浩軒蒼嵐,你是怕我對他不利還是怕你自己陷入太深?”

  瞬間記起郝連昱牙的敏銳,蒼嵐一頓,垂下的銀眸冷芒閃爍,信口道,

  “照丞相的所說,那所有的事我都不能交給下屬去做,都要親力親為了。”

  “還不算親力親為?寧願做運送糧糙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也要讓你的情人功成名就。”郝連昱牙冷笑道。

  手指繞著郝連昱牙的紅髮,蒼嵐輕微的變化早已斂去,“深入敵軍腹地,糧糙供給難道不重要?”

  “重要得過眼前這一戰?”知道蒼嵐不欲再糾纏這個話題,郝連昱牙臉上瞬息萬變,終於別開臉侃侃道,

  “這兩座城在浩軒一族當年入主中原前就號稱冰壘,曾把臨薛的十萬大軍截在這裡長達半年。而你,恐怕沒有半年的時間耗在這裡。”說完,壓抑不住的灼灼之華從眼底透出來,不難看出他有多關注這一仗。

  “……郝連大人對接下來的一戰很感興趣啊。”蒼嵐好像只看到郝連昱牙可稱戰爭狂人的眼神,不著痕跡地接過話,“既然這麼難,如果是郝連大人你的話會怎麼辦?”

  “怎麼辦?兩城犄角不外圍城打援。”郝連昱牙哼了一聲,眼中的狂熱已經消散,不管他對戰爭謀略有多熱衷,現在帶兵的人到底不是他。

  “你也該知道我軍可沒有那麼多時間圍城等到另一城的援兵了吧。”

  “別告訴我你不會使詐。”

  “怎麼詐?詐降?”

  “那就不是我要想的事了,我比較在意的是,”強壓下想暢談兵法的衝動,郝連昱牙探手伸向蒼嵐的頸項,手指在喉結上滑動,“如果這一仗是敗了,你是心疼你的情人還是更心疼你的霸業呢?”

  “聽起來你很想我輸。”

  “我希望你一敗塗地,不過是在我手上。”郝連昱牙冷冷道,語氣中卻不無告誡之意,“如果我是你的話,與其千里奔襲硬取北凌王城濼,不如固守臨海海港,等待大軍穩步蠶食而進。”

  “不愧是南暉右相,不過你也該知道,我現在並有沒有那麼多的軍隊可以調動。”

  郝連昱牙難得的沉默了,他根本不用問為什麼,號稱效忠的諸州郡貌合神離不說,南暉的眈眈而視他更是再清楚不過,所以他也根本沒有立場來叫蒼嵐不要鋌而走險。

  重川濱雖然謂之濱,卻離河海相距甚遠,它深在雪國腹地,突破重川濱與呈輝構成的一道壁壘,北凌國京都北濼幾乎就在眼下。

  從重川濱快馬加鞭不出半日就可以看見呈輝與皚皚白雪溶為一體的灰白色的城牆。

  天剛蒙蒙亮,在飄落的雪花下,高聳的城牆也有些模糊,刀子般的風吹在臉上,城頭巡邏的兵士凍得整個手掌快連在了兵器上,連眉毛似乎都結成了冰塊。

  新兵馮貴柱轉了轉身子,好讓凍僵的腳能恢復點知覺,忽然看見有人影出現在牆頭,忍不住大聲喝道,

  “誰?!”晅軍如神兵天降,近在咫尺的消息早已繃緊他們的神經。

  來人卻並沒回答,反是在旁的老兵醒了醒神,大聲道:

  “參見大將軍。”

  來人居然就是陵陽拓坤,他看也沒看幾個兵士,幾步踏上城頭望著樓下的雪野,臉色鐵青地問身後的偏將,

  “派出去的探子還沒有回來?”

  “回大將軍,還沒有消息。”

  “一幫廢物!到現在還沒消息!浩軒蒼嵐怎麼會突然出現的?臨淵到底丟了還是沒丟?!若是因為消息延誤,兵援不及讓臨淵被攻破,你們就提頭來見我!”說話的語氣聽起來並不比他的臉色好多少,跟在一旁的守城將領激激靈靈地打了寒戰,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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