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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爺子一怔,神色冷了幾分,他讓恆曄先去客房稍等一會兒,然後支開家丁。我把兄長跟素媱的事大概說了一遍,起先老爺子較生氣,後來想想蘇雲洛也是他的兒子,他二人既兩情相悅,他也不好意思棒打鴛鴦便允了二人的婚事,明日一早再去何府向何大人說個明白。至於我知情不報,這麼晚了還出去鬼混仍是要受罰。

  我們很快便商量好了對策,待我去找恆曄時,他已讓素媱還魂。我忽然想起來兄長先前帶回來的是素媱的生魂,如今她重回人間說什麼做什麼別人都聽得見、看得見,若讓爹娘瞧見兄長深夜與女子幽會,他們的親事怕是要糊。我叫恆曄使個仙術送素媱回去,他沒了剛才在正廳的脾氣,好心的幫了兄長這個忙。

  素媱走後,恆曄問我:“方才家君要罰你面壁思過,你似乎很厭煩?”沒等我開口,蘇雲洛就搶先一步替我答道:“不錯,裴眠自小就耐不住性子,一提起面壁他便心煩得很。”

  恆曄沉默了一會兒,朝我們作楫:“夜色已晚,在下便不多叨擾了,告辭。”兄長不知他的身份,自然而然得以為他是世家子弟,亦禮貌地回禮。我“呵呵”一笑,急道:“您可別折煞我兄弟二人了,承受不起。”

  次日清早,爹果真言出必行帶我們去了何府,何大人得知真相併未置氣,於是兩家真正歡歡喜喜地結為了親家。

  嚴冬,寒風蕭蕭。

  一個身穿棉衣的女孩跪在雪地上,頭上頂著一本厚實的論語,肩頭落著厚厚一層雪。女孩凍得臉龐通紅,怕冷地蜷縮了身子,門內傳出窸窣的細響,接著大門就被人拉開。女孩眼底划過一絲慌亂,急忙挺直脊背,不料還是被那人發現了。

  青年披著雪白狐裘,看著自家倔強的小丫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女孩匆匆瞥了他一眼便垂下腦袋,乖乖認錯:“哥哥,我知錯了。”大雪茫茫飄著,埋了厚厚一尺,青年朝她走去,腳踩在上面印出清晰的腳印。他緩緩蹲下身,抬起她的下巴,端詳著與他有幾分相似的眉眼,沉默了一會兒,才冷笑道:“你倒實在,大夫人讓你做什麼你便做!平日裡怎不見你對我這般乖順。”

  女孩覺得受了委屈,一雙眼霧蒙蒙的,“哥哥對我好,我自然想著每天討你歡喜,大夫人總是凶我,我若不聽話她便要賞我鞭子。”

  青年氣極反笑,“儘是歪理!”言畢,他拂去她肩頭的雪,牽起她小小的手,道:“回屋罷。”女孩卻是不動,幽怨地瞅著青年,努努嘴:“腿麻了。”她才不過一個八、九歲的女童,身子本就虛,在雪地里跪了半個時辰這腿哪經得起這番折磨。青年眼底浮現一抹疼惜,認命地抱起女孩,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的。

  女孩從他懷裡探出頭來,吸了吸鼻子,聲音清脆:“哥哥,你可別把我悶死哩!”

  青年擰眉,他這小妹妹真是越發有趣了。踏進府中,餘光瞥見大夫人正在溫酒,他眼眸頓時一沉,但望著懷裡的小人兒時,只有暖煦。青年垂眼望著她,目光堅定,聲音清朗:“閔請妍,你記著,只要有我在就沒有人能夠欺負你。他位高權重又如何,在我眼裡也不過是只螻蟻。”

  小人兒怔了怔,隨即眉開眼笑,伸出小拇指輕輕勾住了他的小拇指,滿臉歡喜:“說話算話。”

  寒風吹落院子裡的梅花,他正如那梅一身傲骨。雪虐風饕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

  轉眼間,立秋已過,綿綿冷雨灌溉了長安城。

  自那日趙吹雪走後我便接管了墜玉坊,不過平日裡我不常去坊里,管家經商的能力我還是放心的。管家每日戌時按時回府,不曉得今夜這麼晚了他何故還未回來。頗躊躇了一會兒,我決心去一趟墜玉坊探個究竟。

  收了花霧之後,長安城裡的鬼怪之說漸漸被人們遺忘,似乎先前發生的事只是他們做的一場夢。長安城又恢復了以往的繁華熱鬧,長街上熙熙攘攘,臨道上擺滿了各種小攤。但奇怪的是,今晚的長安城似乎比以往更加熱鬧,我正想著其中原因,忽然聽到麵攤里打雜的小伙兒說什麼楊玉環,四周太吵,我沒聽清他後面說的話。提到楊玉環我便起了好奇心,遂朝小伙兒湊近了些,傾聽他跟攤主的對話。

  “聽說今晚陛下會帶著楊貴妃上街遊玩,貴妃天人之資,怕是又要引得不少公子的垂青。”

  “那可不是,我們這些市井人物若能有幸見上楊貴妃一面,拼了大半輩子也值了!”二人談起了楊玉環出家做道士的事,我覺得無趣抬腳正欲走,豈知方轉過身就有一個人一頭撞進懷裡,撞的我胸膛隱隱作痛。這姑娘是石頭做的麼,身體冷冰冰、硬邦邦的,一頭墨發披散在肩頭像極了鬼魅。我下意識地看向地面,兩個相擁的人影赫然映入眼帘,我心底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鬼。等等,我沒抱著她,她亦沒抱著我,這影子怎會……我揉了揉眼,再次看向影子,已然不是方才所見之景。

  心底一慌,我猛然把她推開,連退幾步,手指著她,顫聲道:“你……你是個什麼東西!”

  姑娘抬眼看著我的眼,眼底浮現一抹茫然,用手比劃道:“我與哥哥走散了,公子可有見過一個約莫這麼高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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