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大結局(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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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大結局(終章)

  作者:

  而此時殿內。

  方才大義凜然的瀟貴妃,甫一進殿,整張面色都倏然一松,快步走向內殿,看著床榻上暈暈無力的的皇上,又看著一旁,正收回手的百里墨夙,「皇上的毒解了嗎,我看那睿王瞞不了多久。」

  百里墨夙淡睨他一眼,「你現在立馬扶著皇上自一旁的地道離開。」

  「地道?」瀟貴妃一怔,緊而道,「那,你不走嗎,你就這麼些人手,根本不可能突破重圍。」

  「她還在養心殿。」百里墨夙自淡淡抬眸,話是對著瀟貴妃說的,可是目光卻望向窗外,一字一句,好像都隨著思念的情緒飄到了那根本看不見的殿宇中。

  養心殿裡。

  蘇錦被困。

  殿外,護衛可說將整個養心殿守得滴水不漏,讓人插翅難飛。

  而這一刻,蘇錦卻無比的平靜,平靜為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寢殿的大門久久未開,欒生猶豫半響,也不想再廢話,直接帶著人,公然闖殿。

  幾就在瞬間,殿內廝殺一片。

  沒有任何預兆,又好像一切早就在對峙中蓄勢待發。

  宮闈,轉眼便被血色掩埋。

  然而,當欒生破門而入時,整個大殿內,一片空寂,無一絲人影。

  欒生眼色一沉,一觸床榻。

  「還有餘溫,找,這殿內一定有暗道。」

  「是。」

  「啟稟王爺我屬下方才看到有人影朝養心殿去了。」這時,一名侍衛來報。

  欒生一愣,隨即一笑,卻並不慌,「無礙。」

  「啟稟王爺,大事不好,方才,朝北門,數千人突襲而至。」這時,另一名侍衛又來報。

  欒生面色只是沉凝一瞬,須臾,冷笑,「應當是華九的的人,來了,也好,正好一網打盡,讓本王一次性的,掃除一切障礙。」欒生冷笑著,一步步走出大殿外,看著一地的屍體,眉目間更加邪肆狂戾,「吩咐下去,鎖陣。」

  「是。」

  欒生冷笑著,立於原處,「蘇錦,本王,現在就讓你看一看,異法典籍的厲害。」

  華九帶著近兩千十方閣之人,剛進得宮城,欲以向養心殿而去,卻陡然覺得天地失色,方才還清明一片的四下,轉眼濃霧掩蓋。

  這是

  「小心,這是陣法。」華九借著內力,將話傳出去。

  然而,緊接著,他聽到就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可是華九公子。」這時,身旁有聲音傳來。

  華九一襲青衣,眼神有力,看向出現在身旁的天馬和行空,頓時嚴肅,「你們在此,百里墨夙呢?」

  「主上護送皇上和貴妃了。」

  「那蘇錦呢?」

  「蘇錦小姐此時在養心殿,主上讓我們不用管,只管突圍先出這宮城。」天馬一邊看著眼下越來越深的霧,一邊急聲道。

  「他,當真不管蘇錦了。」華九有些微惱。

  「蘇錦那般傷他,他還管也做什麼,就讓她在養心殿生老病死不是挺好。」凌白突然出現,語氣恨恨的。

  華九瞪他一眼,「你再說一句,我不介意先滅殺了你。」

  「瞧你這病樣子,還能殺得了小爺。」

  「你可以試試。」

  「不就一個蘇錦,一個女人,用得著你如此」

  「用得著。」華九冷聲道,字語鏗鏘。

  凌白頓時一噎,砸了砸舌,不再說話了,而是看著眼前越來越濃的霧,鎖緊了眉頭。

  「啊,這霧中有詭。」而這時天馬突然撫著著胳膊,聲音微急。

  然後眾人只見,天馬的胳膊就這樣多了一道傷口,那傷口之深,若不是他閃得快,只怕,這半截胳膊都要沒了。

  「你們不要亂動,不要試著和這霧對抗,這似霧,也不是霧。」華九提醒道。

  天馬和行空不明所已。

  「這應該是違背常理的一種異法,我也不能窺其究竟,不過,大多這般陣法,只要儘量心境明了,不要有雜念,便多有益處。」

  「你這什麼意思?」凌白挑眉問,「小爺也算是縱橫江湖,遇到不少陣法了。」

  華九不太高興的看他一眼,「意思就是,不要想一些有的沒有,這霧可能就是你的心中的不好的影像,你認為有人要去殺你就有,跟迷霧陣有些類似,懂嗎,凌白公子。」

  凌白眉目閃了閃,這下沒說話,須臾,又咕噥著,「你倒是厲害。」

  「我家公子自然是厲害的。」一名護衛此時悄身擋在華九身前。

  而就在幾人說話的功夫,近近遠遠的,又聽到不少慘叫聲。

  也不知是他們的人還是欒生對面的人。

  總之,都不是什麼好兆頭。

  而且,這霧越來越濃,很快,華九,天馬,凌白等人都看不到對方了。

  養心殿裡。

  蘇錦看著那飄浮在空氣中的霧,面色清寒,眉心緊鎖。

  欒生,他竟然將那異法典籍里有違天理的異法用得如此嫻熟貫通。

  這些霧,與其說是霧,不過說是擾亂人心智的人。

  但凡精神力,意志力稍弱,只怕不用別人來動手,自己就能被自己給折磨死了,又或者被同伴殺死。

  這些,都是當日,她在得到異法典籍後,翻閱過一遍方才記得的。

  所幸,她有著極強的過目不忘的本領,所以倒是記得清楚。、  雖然解此陣的法子也太有違天理,極傷身體,可是,她這身體反正也這樣了,多傷一點少傷一點,好像也沒什麼大不同。

  蘇錦看著,突然抬起了手,閉眸,凝思。

  這一瞬間,靈台平靜,靈魂似脫竅,周身都盈繞在一層無端而生的白氣中。

  額間,汗水滴落,面色,開始發白,身體,似乎開始不穩。

  終於。

  前方,那一團團濃郁的,幾乎能讓人看不見前方是何的濃霧漸漸散開。

  「撲。」蘇錦一口鮮血吐出,頓時跌坐在地上,可是她顧不上自己,抬袖抹一口唇瓣的鮮血,凝氣斂神,傳音入秘。

  華九等人激戰著,正驚異面前濃霧突然散開,卻陡然面色一變。

  「公子,怎麼了?」一旁,護衛似覺不對,便問。

  他一問,一旁,凌白,天馬,行空,包括不遠處的十二天罡當下也駐目看向華九。

  華九卻好像突然無力般的,「她讓我們的走,她自會尋法子出宮。」華九說。

  「她?蘇錦。」凌白搶先道。

  「那,公子」

  「可是,她受了傷,很重。」華九說,「這陣法是她靠自己的念力與內力解的。」

  所有人突然斂下了眉睫。

  蘇錦有這本事,大家相信。

  而此時,原本站在寢殿外的欒生見得霧突然不聽他所心念的攻去,反而散開,面色頓時陰沉起來,想到這,朝養心殿方向看了一眼,眸色一沉,對著華九等人的方向,眼底殺氣更濃。

  「來人。」欒生喚。

  「在。」

  「調齊所有人,一個,也不留。」

  「是。」

  欒生吩咐完,再度又看向養心殿的方向。

  「蘇錦,你為何一定要和我對著幹,你要他們生嘛,那我偏要他們死,我要你的心裡,從此只有我一個人,這世間若沒有了他們,你的心裡,眼裡,便只能看進我一個人了。」

  沉寂的恭維,肅殺聲,一聲比一聲激烈。

  宮門緊閉。

  外,是紅慶喜鬧的迎娶儀隊,而往內,卻到處是血色翻飛。

  是可笑的嘲諷的鮮明的對比。

  而一大早跟著在宮門口的大臣們,顯然對宮中情形有所感覺,只是,不得召令,不得進宮,就算此時他們想進宮,看這情形,也發怵。

  再有,**大將軍暗中傳信來,讓他們不要輕易送死,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進宮。

  「**大將軍現在如何了?」其中一位尚書皺著眉心看著身後的人問。

  「稟大人,聽說,情況不太好。」

  「我看宮中情形不樂觀,趙大人,我們現在如何?」

  「不得皇上召令,不得隨意進宮,**大將軍也暗中囑咐過我們再且,我們這空手之力,能如何?」

  一句句,一時間,全部靜默下來。

  沒有是蠢的人,那濃郁的血腥氣被風吹出來,誰的心,都知道裡面正發生著什麼。

  的確,眼下,宮裡到處狼藉血片一片。

  除了蘇錦所處的養心殿,到處,都是殘肢斷骸,屍橫遍地。

  皇上寢殿外的禁衛軍此時也是傷的傷,死的死。

  當然,華九並沒有如蘇錦傳音所言,帶著人撤退,相較於自身的安危,他更擔心蘇錦的安好。

  而且,此下這種時候,也並不是他想退便能退的。

  欒生,顯然,要大開殺戒。

  「這個睿王爺,真是看不出來,這才在南齊稱王多久,根基就如此深淀,手下這般多人不說,還能讓這些御林軍聽他的號令。」一旁凌白此時身上也掛了彩,說話間,正踢飛一名攻擊他的御林軍。

  華九睜他一眼,長劍劍花飄轉。

  「只怕,這些根基非短日而積澱。」

  凌白聳聳肩,轉瞬間迎上了攻擊上來的又一名御林軍。

  「要不是小爺此次出行簡單,能叫你們傷了小爺我。」

  已經差不多全身無力的蘇錦此時好不容易攀附著門把站起身來。

  她知道,華九沒走,而且,還和凌白等人正朝此處而來。

  可是,她知道。

  此處,是個陷井。

  欒生既然能籌謀如此深遠,必定不會簡單的只是將她困在這殿裡而已,她能老實的跟著來,不逃不避,不過是不想引發欒生的魔性,做出一些更有違常理的事,更害了華九他們。

  可是眼下

  蘇錦開門。

  「蘇錦小姐,你不得離開。」門口,侍衛攔住蘇錦的路。

  蘇錦看著說話的的侍衛,眉目清寒,「我並沒有說要離開。」

  那侍衛面色一怔,隨即退開。

  而蘇錦這時,又緩緩將大殿門關上。

  「百里墨夙,你的人如今被困死,似待宰的羔羊,而你想要的女人,也在我手裡,你呢,在哪裡。」

  突然,透過內力的聲音遠遠傳開而來。

  是欒生的聲音。

  蘇錦自然也聽到了,面色一怔,卻飛快的轉身。

  因為,身後突然出現一個人。

  秦嬤嬤。

  秦嬤嬤看著她,「蘇錦小姐。」

  「嬤嬤。」

  秦嬤嬤此時面上早已退下溫和的神色,而是一臉的厭憎之色,「我以為,你是真心要嫁給我們王爺的,沒曾想,你不過是在利用他。」

  「並非利用,只是早就達成的共識。」

  「不管如何,你就是利用我們家王爺。」秦嬤嬤說。

  蘇錦面無波瀾,看著秦嬤嬤,「你覺得,你們家王爺,是好利用的,如今,到底是誰關在這裡。」

  「不管你如何說,你都配不上我家王爺。」秦嬤嬤沉斂著眉目,「你比起我們王爺的母妃差遠了。」

  「呵」蘇錦冷笑著,無比嘲諷,「我又不是他娘。」

  「你現在很弱。」秦嬤嬤卻走近一步,「我方才出現,你都沒發現。」

  蘇錦緊著眼眸看著她,暗覺不好,卻極淡定的,「那又如何?」

  「我家主子的陣法,是你解除的。」

  蘇錦並不否認。

  「我之前還覺得你之智之謀能匹配我家王爺,如今看來,你的存在,就是阻擋我家主子成立大業的絆腳石。」秦嬤嬤說著,突然冷笑起來。

  蘇錦心覺得不對,急步上前,可是身子陡然一個失重的趔趄跌倒在地。

  而秦嬤嬤一步一步後退,「蘇錦小姐,我忘了告訴你,這整個養心殿早就埋了火藥,本來是我家王爺用來以你為餌引著百里少主他們為你而來,可能不打算引爆的,可是,我知道,王爺捨不得你死的,所以」

  所以

  蘇錦面色大變,費力的站起身來,用足內力,想上前抓住秦嬤嬤。

  可是,秦嬤嬤一個後退。

  下一瞬,就不見了。

  蘇錦再度跌坐在地。

  該死。

  蘇錦惱怒,本身身體越來越差,方才又因為破陣用了太多力氣,眼下,頭暈眼花的。

  不過

  蘇錦突然又無比淡定下來。

  如果,秦嬤嬤真的引爆了整個養心殿內的火藥。

  那,是不是,死的,也就她一個而已。

  這樣其實也挺好的。

  這樣想著,蘇錦原本費力要跑出殿的動作突然停下,而是就這樣坐在地上,看向窗外,看著飛檐高樓,看著已近午時的陽光灑照。

  看著是不是會有熟悉的身影在遠處翻飛,再見一面

  再將這前世今生慢慢回顧。

  「轟。」一聲巨響,震天動地。

  血,在不遠處如長線拂動,天地明亮一瞬間,陡然塌。

  堅實的屋樑垮下,生死之際,感受著四周的搖晃,天地的驟然黑暗,蘇錦,無比淡定。

  沒曾想,她蘇錦,最後,竟這樣死去。

  然而,眼還沒閉上瞬,眼前好像白影一閃,遮擋住所有視覺時,腰間一緊。

  「轟」一聲,再是一聲巨響,天塌地陷,有熟悉的氣息在耳際浮動,帶著她不停的翻滾。

  天翻地裂,天錯地間,氣息雜亂,可是那雙緊著腰間的手,卻從未放過。

  「轟。轟。轟。」偌大的養心殿終於,徹底塌了,一線光亮都不再,碎石礫塵飛揚。

  一切,終於,被徹底掩蓋。

  「阿月。」

  「主上。」

  「少主。」

  「蘇錦小姐」

  聲音哀淒的呼喚。

  「蘇錦。」再是一聲悽厲的呼喚,響徹整個南齊皇宮。

  本來正在聽到第一聲轟響,就往養心殿跑的欒生,此時披頭散髮,看著那間宮殿這樣在眼前轟然倒下,即使他如此拼命的飛,然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看著

  也看著那一抹白影在最後一刻,毫不停留,毫不遲疑,傾一世之速,如光掠景,而去。

  與她同塌於宮殿下處。

  那一瞬,血紅陡然棄盈了雙目。

  「殺,一個不留,一個不留。」回頭,欒生定眸,血色纏紅,抬手,一聲令下,所有人再度提劍而戰。

  欒生那愁怨的目光就如重器般在整人宮城一一掃過。

  他看著十二天罡,看著天馬行空,看著華九,一聲大喝,頓時,大軍如螞蟻般的朝著宮中稱動,向著此處稱動。

  「不好,快退。」華九一瞬收起眼底那抹晶瑩,他不能讓這些人白白送死。

  她知道,她不願。

  縱然,他此時的心,如生切的痛。

  可他知,她那般護內,怎能忍心讓百里墨夙的和十方閣的人盡數折在這裡,怎能忍心,讓他,死於如此狼藉,如此刀槍劍雨,如此埋了多少屍骨之處,如何能讓親手所建的十方閣毀於一旦。

  「撤。」華九一聲令下,清冷傳開。

  十二天罡眼下與只剩下了八人,看著華九,看著那同樣華清艷男子,同樣舉起劍,「撤。」

  不足八百,對這宮城不下一萬的人馬,雖說個個高手,可是到底身負重傷,到底也是一萬人馬,也是精裝強力。

  這一場突圍註定是生死交割,註定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血,染紅了南齊皇宮。

  血,染紅了所有人的眼。

  血,染紅了這天。

  力戰數個時辰之後,天色暗沉得不像話。

  宮門口,僅一門之隔。

  華九身負重傷,與凌白,十二天罡,天馬,行空等人一身是血,看著僅剩下的五百人,面目冷毅,剛冷如血。

  而此時,他們已經包圍。

  只能看著那宮門,望而不及。

  「區區幾百人,本已是強駑之末,卻還真是苟延殘喘,志氣可嘉,傷了我一千人,華九公子,十方閣閣主,厲害,當真是厲害。」欒生一步一步走高台走下來,深目沉冷,一臉戾氣,渾身囂張傲然。

  早已變了一個人。

  華九此時以劍支著身體,搖搖晃晃的站在那裡,半張臉上都披了不知誰的血,此時已經凝固,看起來也同樣森寒攝人。

  「欒生,欒生,她死了,你滿意了。」華九說。

  「我滿意了?」欒生幾步上前,高聲咆哮,「不,我不滿意你,她是我的,這一生就是我的,你放心,就是挖掉這整座宮城,我也會把她的屍體找出來,放在我身邊。」

  「你痴心妄想。」

  「華九,你現在已是強駑之末,你這還有多少人,就是我今日不動手,你能出得了這宮城。」

  華九冷笑,「我縱然今日不能離開,也絕不會落在你的手裡。」

  「呵呵。」華九冷笑。

  「不死在我的手裡麼。」欒生笑意邪肆,手舉長劍,「那我就叫你第一個成為我的刀下亡魂。」

  「轟。」轟然一聲響,震得人耳朵發懵。

  欒生手中劍頓住,身後護衛也頓住。

  華九等人此時也看向那正在微微晃動的宮門。

  「我乃北冥國殿前大殿,特奉太子之令,前來迎接我北冥國師,還請上報皇上打開宮門。」一道聲音自外面傳來,借著內力,在宮裡四處傳開。

  「王爺,外面好多人將士,看上去,足有兩三萬人。」此時,一人上前來報。

  欒生大怒,「廢物,飯桶,讓人進了城都不知道。」話落,當下對著身後吩咐,「攔下。」

  「王爺,攔不了,這天亮到天黑,動靜太大,我南齊眾位朝臣也在宮門外齊聲請求,開宮門。」

  「飯桶,廢物。」欒生一怒,看著地上的華九,還有一旁身受重傷,面色鐵青的凌白。

  「我乃北冥國殿前大殿,特奉太子之令,前來迎接我北冥國師,還請上報皇上打開宮門。」

  聲音再度傳來。

  須臾,本來一臉陰沉的欒生又笑了,後退一步,對著身後吩咐,「開宮門。」

  「是。」

  宮門緩緩打開。

  當先兩人高居馬首,一精骨矍鑠的老者,一名年輕硬良一看就是久經沙聲的男子。

  二人翻身下馬。

  「怪老頭?」華九看著出現在宮門口的老者,面色微微疑惑。

  「北冥的殿前大將啊,倒是不巧,我們南齊正在處理一些異之心人,北冥國師,並不在我南齊皇宮裡。」欒生上前,倒是一派王者氣度。

  怪老頭看一眼地上的華九,又看一眼睿王,對著身旁的殿前大將說了聲什麼。

  那將軍看向欒生,微笑拱手,「原來是睿王殿下,我國北冥國師不在南齊嗎?」

  「自然。」欒生答,同時,一伸手,指向四處,「你可以問一問,他們是否在這都城看見過北冥國師的身影。」

  「可是這些人,卻並不是亂臣子啊,而是我北冥國師的月友。」這時,老者上前。

  「北冥國師在的,不過」

  「這位公子,你還是要小心說話。」一旁欒生看著正要開口的凌白。

  凌白面色一沉,仍要繼續說,不過又頓住了。

  而隨著老者的話一出,這敵對關係瞬間便已搬上了明面。

  欒生看著男子和老頭身後那齊壓壓的將士,至少不低於兩萬。

  而且,這些人能帶著兩馬兵馬進城,直搗宮門,已不顧及名聲,那一定備有後手。

  還有眼下,多位大臣看著。

  他再如何,還是要堵住悠悠眾口。

  「北冥國師的朋友麼?」欒生道,「可是這些人,方才意對我南齊皇上行刺,若不我本王來得及時,只怕」

  「我想,這其中一定是有著什麼誤會。」怪老頭突然笑著上前一步,「我們收到國師的消息,說是有人慾對南齊皇上不利,而他之前又曾任南齊攝政王,自不能的看著南齊動亂,所以提前傳信,讓他們前來相助,而我等帶兵緊隨跟上。」怪老頭說著,從袖中取出信,「王爺若是不信,你看,這還有手信,上面還有有南齊皇上的蓋印呢。」

  欒生一怔。

  「所以,我想這其中一定是有誤會,可能是受了奸人挑撥也未可知。」

  欒生雙手負後,面上還著笑,可是眼底一片陰冷幽冰。

  眼下,群臣看著,這老頭手上又還有信。

  能當著這般多人說出來,想必,不是做假,不管是南齊皇上和百里墨夙何時做的這一手,可是,眼下看來,硬拼,對他都不利。

  如此證據都合出來,城外埋伏是一定的。

  「原來如此。」奕生突然朗聲大笑,然後,對著身後點點頭,「放人。」

  「是。」

  華九,凌白,十二天罡,天馬,行空,頓時緩緩直起身,縱然心裡一百個疑問,可是,也知,先撤出這皇宮才是正事。

  直至所有人出了宮城。

  「既然王爺一人便已處理,那也不需要我們幫忙,本將如今帶著這麼多將士,自不好多駐足於都城,這就帶著他們出城去。」那年輕的將軍對著欒生雙手一拱,不卑不亢,「若是睿王爺有何事相助,可派人來尋我們。」

  「放心,不過是小事,如今刺客們已被我束住,自不會生出什麼事。」欒生微微一笑。

  那年輕將軍看一眼怪老頭,二人對視一眼,就這樣離開。

  南齊群臣就這樣看著,看著大隊的的馬騎離開,看著輕塵飛揚。再看著宮門內的一片狼藉,一時間,靜寂無聲。

  「各位大人請回吧,今日本王的大婚想來是要改日了,不過一切為了我皇安康,本王心甘情願,你們放心,皇上沒事。」欒生又道,然後,也不理會宮城外的群臣,對著身後一招手,大步朝著早已碎石倒塌的養心殿而去。

  「搜,縱算是屍體,也要給本王找出來。」

  「是。」

  只要蘇錦和百里墨夙的屍體在手裡,本王怕他們捲土重來麼?

  笑話。

  而此時,一條密道里。

  瀟貴妃扶著皇上,踽步而行。

  微弱光線的地道里,皇上雖然讓百里墨夙幫解了毒藥,可是,顯然,並沒有真的恢復元氣。

  而寂靜的地道里,太過安靜了。

  「愛妃。」許久,南齊皇上輕喚著出聲。

  瀟貴妃手指一縮,應聲,「臣妾懂。」

  南齊皇上明顯一怔,借弱著微弱的光線看向瀟貴妃,「你懂什麼?」

  「這麼多年,皇上能如此任由臣妾,臣妾心已知足,若此番能安平活下去,臣妾一定自請告命,離宮歸於山野。」瀟貴妃道。

  她背著皇上做了這麼多事,心裡還裝著別的男子,皇上卻容忍她這般多年,疼她,愛她,寵她,她也該是知足了。

  歸於山野,也算是保全了一國之君的顏面。

  可是,聽著這話,南齊皇上面上並沒一點高興的色采,只是話鋒一轉,道,「方才,你與睿王對峙時,看似是不想透露百里墨夙的行蹤,可是,朕知道,你是在顧及著朕的臉面的,幫著朕的,是嗎?」

  瀟貴妃看著皇上,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個萬萬人之上的男子,一國之君,多麼清傲威儀的男子,卻在此時,看著她,銳眸閃動,無比溫柔。

  瀟貴妃驀然的眼眶一紅,背過身去,「臣妾,臣妾幫著皇上是應該的啊。」

  南齊皇上的手輕輕放在瀟貴妃的扶著他胳膊的手上,輕輕的,拍子拍,「愛妃,朕,是如此的歡喜於你,如果你不在朕的身邊,那朕縱然從擁著這三千繁華,又有何意義。」

  瀟貴妃渾身一顫,美眸里這一刻,有著水潤的光澤流動,久久,哽咽不能言。

  「王爺,卑職等人已經將這養心殿翻遍,並沒有尋到蘇錦小姐和百里少主的屍體。」一侍衛上前來報。

  「王爺,卑職又巡查一圈,也未尋到皇上和瀟貴妃的蹤跡,也沒有看到哪裡有暗道。」又一個來報。

  欒生面上陡然一變,一派冷戾,「找,再找,我就不信,他們能人間蒸發,縱然是屍體,本王也要找到。」

  「是。」

  「咳咳。」蘇錦渾身都好痛,若不是咳嗽時還能聽到自己的聲音,感覺到自己腰間一雙手那般緊束著她,她都要以為,她已經下了地獄。

  「咳咳」再輕咳一聲,蘇錦揮了揮面前,燭亂的塵屑,坐起身來。

  「喂,百里墨夙。」蘇錦喚。

  腰間,手,微微動了動。

  然後,漆黑得不能見到一線亮光的黑暗中,只能聽到呼吸聲微微。

  「我還活著。」

  是百里墨夙的聲音。

  顯然,比蘇錦更要虛弱。

  方才,就在整座養心殿被火藥炸得轟然倒塌時,她還只來得及聞到那熟悉的淡淡清雅茶香時,百里墨夙不知碰了哪裡。

  殿塌,而她被他,緊緊擁著,無止境的下墜。

  然後,便暈了過去。

  「你還活著,就好。」蘇錦梗了梗,開口,聲音,冷漠,而沒有多餘情緒。

  百里墨夙此時放在她腰間的手拿開。

  「你想做什麼?」感覺到腰間的大手拿開,蘇錦忙道,自己都不覺得,聲音里有一絲急切。

  「放心,我不離開,我只是,有些手酸。」百里墨夙說。

  蘇錦聞言,一滯,隨即聲音驀然一冷,「誰捨不得,我只是,怕你偷襲我。」

  「呵」百里墨夙頓時苦笑,笑聲都能感覺到無力,「放心,我現在走一步都困難,偷襲不了你,倒是你,不要偷襲我。」

  「那你應該非常應幸,我現在連動根手指頭都痛得要死。」蘇錦道。

  「我也痛。」

  「嗯?」

  「傷之你身,痛我心。」

  這話

  蘇錦沒接。

  四下頓時安靜下來。

  了無光亮,即使再好的眼神,蘇錦也看不清,看不見百里墨夙的臉。

  而二人無話,四周便安靜得只能聽到二人的呼吸聲。

  只是,呼吸,都那般的微弱。

  「我不是讓我的小蛇給你傳信了,讓你只管自己逃命,你來做什麼。」良久,蘇錦率先開口,說完一句話,便粗喘著氣。

  百里墨夙這般會兒似乎更弱了,平下一口呼吸,方才道,「我來看看這養心殿的暗道是不是真實存在。」

  「呃。」蘇錦好像相信了。

  「如今看來,你在揚城一戰,偷襲你的人,應當就是欒生所為。」蘇錦又道。

  「嗯。」

  「他早就恢復記憶了,早就變了,所以,那日,我在王府,想給他診治時,他才拒絕推脫的,他,是怕我看出來。」

  「嗯。」

  「他辜負了我。」蘇錦又道。

  「嗯。」百里墨夙依然輕輕應聲。

  黑暗中,他的聲音,如此好聽,久違的,好聽。

  蘇錦驀然側眸,看著百里墨崯,雖然,太過黑暗,她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臉與任何表情。

  「百里墨夙,你除了這個「嗯」字,就沒別的話回復我?」

  「在你如此傷心難過的時候,我能陪在你身側,聽到你的心跳,我已經,無比滿足,不想再作別的奢想。」

  「你」蘇錦心頭驀然一酸,既而又動了動身體,然而,她實在沒力氣,方才在下墜時,百里墨夙雖然全力護著她,可是,她也還是受了傷。

  所以,原本重傷的身子,眼下,真的需要休息。

  「我和鳳鸞,只是單純的待了一夜,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這時,黑暗中,響起百里墨夙的聲音,一字一字都極其認真,且真誠。

  蘇錦眼神驀然暗了暗,卻沒有答話,而是頭一偏,看向前方,突然出現的微弱光亮,開口,「欒生很會找到密道,我們必須趕緊離開。」

  「你先走,我斷後。」百里墨夙說。

  「你受傷了嗎?」

  「還好。」

  「我扶你。」蘇錦說,然後氣運丹田,忍著想要吐出的一口腥甜,摸索著,又無比熟稔的,就拽住了百里墨夙的胳膊,「走。」

  費力的扶著百里墨夙起來。

  清楚的聞到驟然濃郁的血腥味,蘇錦什麼也不問,只是,扶著牆壁,向前走去。

  「這是咳咳」終於是忍不住,百里墨夙重重的咳嗽起來,又道,「這是南齊只有歷代皇帝知道的地道,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便能出城,城外有人接應我們。」

  「嗯。」蘇錦輕輕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連聽到他咳嗽都沒有關心一句。

  而身後,方才那微弱的光亮,似乎強了些,不過可以看得出來,還距離著老遠。

  「我曾說過,我不畏蒼生責難,不懼百姓畏言,我只在乎你你,從一而終,永不更改。」低低喃喃,百里墨夙輕柔的話響在蘇錦耳邊。

  蘇錦身子微微顫了顫,感覺到耳邊那灼熱的呼吸,直了直身子,「嗯,你有些重,站直些,我肩受不了。」

  「好。」百里墨夙輕聲道,「不過,我傷得有些重,可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你說,年盈雪被侮辱之事是不是欒生所為?」蘇錦轉移了話題。

  百里墨夙嘆口氣,輕輕開口,「你心裡最是清楚的,何必還要問我。」這話,好像有些賭氣的意味。

  「你」蘇錦正要說什麼,只見二人前方微弱光亮灑過來,似乎是牆縫間照進來的。

  而這些光亮也足讓蘇錦瞬間側眸看著身旁,幾乎把整個身體都支撐在他身上的男子。

  這一看,心,不禁一縮。

  他確實是重傷,內傷不必說。

  就說外傷。

  小腿一直在流血,而另一隻垂在身側的胳膊上,血,也早就染紅了衣衫。

  再反觀自己。

  只是手背和小腿有些擦傷而已。

  而這時,百里墨夙也借著微弱的光芒,看著蘇錦,「你是在擔心我的傷嗎?」

  蘇錦眸光輕閃,原本想開口的「要不要先包紮」的話也瞬間咽了下去。

  「如果能讓你心疼,那也是值得的。」她不答話,百里墨夙卻又道。

  蘇錦緊了緊百里墨夙的胳膊,依然沒有作聲,繼續前行。

  「等會一出地道,你和你的人會和,我去找阿九,自此,兩不相干。」好久,蘇錦道。

  百里墨夙腳步突然一頓。

  「怎麼不走了?」蘇錦也跟著停下,看著他,「沒力氣了?」

  「與其出了地道後與你分開,我想著,不如和你一起,就一輩子待在這地道里。」

  蘇錦心神一滯,下一瞬,直接將百里墨夙的胳膊一扔,「行,不過,我不奉陪。」說話間,就要大步上前。

  「咚。」而身後,一聲倒地的聲響,瞬間讓她腳步頓住,回頭

  那樣高若白雪的男子,那樣絕世瀲灩的男子,此時,滿身污垢,滿身是傷,一臉慘白的就跌坐在一團狼藉之中。

  其實,如此落魄,偏還眼底含著幽怨的怒意看著她。

  眼神暗了暗,蘇錦上前,又一點不客氣的扶起百里墨夙,「別多想,我只是感念於你方才在養殿殿爆炸時救我之恩而已。」

  「那,自古都說,報恩要以身相許,你覺得」

  「百里墨夙,你不要得寸進尺。」蘇錦一惱。

  「呵呵」百里墨夙喘著呼吸輕聲笑著,「對你,爺,就怕不夠得寸進尺,爺現在最後悔的,就是當日,沒有帶著你一起回族裡,才生出這後頭這麼多事。」

  「哼,不稀罕!」蘇錦冷聲哼著,繼續向前走。

  百里墨夙卻又停下了腳步。

  蘇錦這下心中有了氣,驀然側身,看著百里墨夙,「你倒是走不走」

  突然的吻就這樣覆了過來。

  淡淡茶香夾著濃郁的血腥味,在唇瓣流轉輾轉。

  蘇錦沒有避開,可是牙關緊閉。

  然而,百里墨夙並不氣餒,輕輕的,柔柔的,一點一點的描繪著那讓他流連忘返的櫻瓣。

  她是桃林里一點紅,桃之矢矢,灼灼其華,早已映進他的心裡。

  「蘇錦,我愛你,連我自己都無法承愛的,愛」他說。

  輕聲喃語,蘇錦的心猛然痛,齒關輕然一動。

  而那早已備好的靈舌,直驅而入

  「百里墨夙,你不要命了,你這個死樣子,還想著風流。」舌尖剛一碰,卻被蘇錦一把給推開。

  這一推,是下意識所為,力氣微大。

  百里墨夙身姿微微晃了晃,眼看就要倒下去,又被蘇錦一把給攔過來。

  驟然撞擊在蘇錦的身上。

  蘇錦此時本來也體虛力氣,一個不穩下意識的就抱緊了百里墨夙。

  看上去就像是撞進了百里墨夙的懷抱。

  百里墨夙也緊緊的摟著她,直接將下巴低在蘇錦的腦袋上,輕輕摩挲著她柔的青絲,「我就知道,你捨不得爺,仍然愛著爺。」

  「你滾,我是力氣不夠。」

  「別讓我滾了,我縱然現在想滾,也著實沒有力氣,要不然」

  「要不然什麼?」

  「要不然,也不管先前我所說的什麼的重要日子了,爺現在就辦了你。」

  「呵呵」蘇錦冷哼著笑出聲,倒是停止了推搡著百里墨夙的動作,「百里墨夙,就算現在我躺在這裡,你也對我做不出什麼。」

  「你」

  「行了,你想在花下死,我還想活呢,走吧。」蘇錦退開,扶著百里墨夙向外走去。

  百里墨夙嘆口氣倒也配合。

  須臾,又道,「那,你原諒我了嗎?」

  「沒有。」

  「那你會跟著我回百里一族嗎?」

  「不會。」

  「那你還愛著我嗎?」

  「不愛。」

  「那你什麼時候再開始愛呢?」

  「百里墨夙,我現在沒多少力氣,你如果再廢話,我真的不會顧念什麼救我之恩,直接把你丟在這裡,反正,也不會有人知道。」蘇錦惱怒的低喝著。

  百里墨夙看一眼蘇錦,「好吧,我不說話了,都聽你的。」

  語氣,溫柔

  蘇錦不理會。

  二人一路向前,前方,也越來越明亮。

  也不知走了多久。

  前方,豁然開朗。

  「少主。」

  「主上。」

  「蘇錦小姐」

  「主母」

  他們在喚。

  一縱人先是嚴陣以待,待看清走出來的人時,立馬迎了上來。

  自然是十二天罡還有天馬,行空。

  不過,十二天罡,此時只剩下八人。

  且,個個,面上,身上,都掛了菜,此時,看著二人走出來,又是滿身是傷,神色激動又慶幸,更擔憂。

  至於一旁,凌白,抱著胸口,愛理不理的看向這邊,「喲

  ,果然不活站吶。」

  當然,沒人理他。

  蘇錦也當作沒聽到,看了眼小十二和天馬等人,便直接朝著另一邊走去。

  那裡,華九正由逐月扶著坐在地上,而一旁,怪老頭兒剛給他把完脈,起身看著走來的蘇錦,「放心,死不了。」

  蘇錦鬆口氣,看著怪老頭,「怪老頭,辛苦你了。」

  「哼。」怪老頭哼一聲,負手於後,徑直向百里墨夙走去。

  「我去給百里少主看看。」

  蘇錦沒有阻止,而是蹲下身看著華九。

  「原來,是你叫怪老頭去北冥調的兵。」華九道,看著蘇錦,是無比的慶幸。

  慶幸,她活著。

  蘇錦點頭,「讓他去調兵不過是以防萬一,倒是真的沒有想過,會是用來對付欒生的。」

  聞言,華九垂下頭,倒也是。

  「蘇錦小姐,你沒事就太好了,方才在宮裡,那殿倒塌時,公子急得」逐月都說不下去了。

  蘇錦當然懂,看著逐月,以及他身後一眾護衛,「放心,我無事,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你們面前,不過」蘇錦擰了擰身上的衣裳,「得找機會將這衣裳換下來,太招搖了。」

  「是挺招搖。」華九應和。

  「那你現在還能走嗎?」蘇錦又問。

  華九好像懂了蘇錦的意思,點頭,「能。」

  「好。」蘇錦起身,看著正在給百里墨夙把脈的怪老頭,「怪老頭兒,你調了多少兵馬?」

  「三萬,兩萬就在不遠處,還在一萬駐在城門百米開外,不過,也該到此處了。」

  「三萬的兵馬,待這裡平息後,就都回北冥吧,或者,把這些人交給百里墨夙也行,我們就在此,分道揚鑣了。」蘇錦說,然後,不理會眾人的神色,就要去扶華九。

  「蘇錦,你要去哪裡?」百里墨夙突然晃著身形快步走過來。

  蘇錦看著他。

  看著一張臉比紙還要白的百里墨夙,濃睫覆著一雙明眸,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我,要去我想去的地方,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

  「嗯。」蘇錦道。只是,話剛落,面色一變,不止是她,面前,百里墨夙面色也是一變,然後,周圍,眾人面色也是一變。

  怪老頭當即伏首在地,側耳傾聽,然後,隨即面色大變。

  「不下八萬兵馬正趕來此,不出一個時辰,必然到達。」怪老頭說。

  「應該是欒生調派。」蘇錦緊了緊牙齒,也沒空再和面前的百里墨夙抬槓多言,話落,讓逐月扶上華九,對著還剩下的幾百十方閣人士一揮手,「走。」

  怪老頭見此,看向百里墨夙

  「撤。」百里墨夙一聲揮令,跟上了蘇錦的腳步。

  「對方有不下八萬兵馬,我們這裡三萬,再加上如今傷得傷,弱的弱,能撤多遠?」凌白無語。

  走在前面的蘇錦看他一眼,「所以,我們還有大半個時辰的時間,找一個易守難攻的地方。」

  「呵,你說得輕巧,這裡是南齊都城城外,一馬平川的,遠處倒是有山,有水,有石,可是,有什麼用,能藏人?」

  蘇錦瞪他一眼,「是藏不了你。」

  「你」

  「凌白。」百里墨夙一聲喝,凌白頓時沒聲了,當然的,看向蘇錦的表情,是那般那般的不樂意。

  蘇錦也不理會他,看了百里墨夙一眼,又看向前方。

  的確,眼下地理位置,不算優越。

  既不四面環山,又無山澗溝壑可以隱蔽利用。

  等等,石頭。

  對。

  驀然想到什麼,蘇錦轉身,看著怪老頭,「怪老頭兒,你讓兩萬兵馬,現在就駕著馬向著南齊國境而去。」

  「什麼?丫頭,你想找死啊,這些人走了,誰能禦敵,就算是聲東擊西,也不用這麼多人。」

  「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如果我們捨不得,那那八萬兵馬,又如何捨得追,不過是反其道而行。」蘇錦神色堅定。

  的確,這事不算絕對,可是,無從反駁。

  怪老頭想了想,對著那將軍說了什麼,那將軍頓時一聲令下,當即兩萬兵馬調轉馬頭朝著南齊邊境方向而去。

  「其餘所有人,進前面的樹林。」蘇錦又吩咐。

  倒也沒有人置疑她。

  一眾人剛安頓下來沒多久,那一萬兵馬就到了,蘇錦當即二話不說,與那殿前將軍商量後,點兵三千,往不遠處的亂石林而去。

  「她想做什麼,都弱成這個死樣子還想翻什麼天?」凌白看著蘇錦領著人走遠,雙手胞胸口,不解。

  百里墨夙此時坐在上,傷口已被包紮好,顯然恢復一些力氣,看他一眼。

  「她應當是,想布陣。」

  「布陣?」凌白覺得好可笑,「小叔,那是八萬兵馬,就算被吸引一部分,也還剩下至少一大半呢,一個陣法,能將這般多兵馬盡折。」

  百里墨夙白他一眼,「所以,你智商有限。」

  「我」

  我了半天,凌白卻不當知說什麼,而是蹲下身,手扶在百里墨夙的肩膀上,將內力灌輸。

  「真是想不到啊,我百里一族最厲害的天才,有一天,竟然還需要我的內力。」凌白嘖嘖道。

  一旁,天馬,行空看著凌白,都為他捏把汁。

  二爺的話,太多了。

  主上這是受傷呢,若是完好無損,只怕早就把他給揍趴下了。

  而這邊,蘇錦不知是體制原因,還是為何,體力又恢復一些,

  指揮著將士搬動著那些石塊。

  一切安排妥當,蘇錦又走了回來,看著百里墨夙和所有人,「以山石為陣,多用於行兵打仗,而人手不夠,此時地域又多限制時,我已經將石頭布好了,但是,四面八方,所以說,每一個方位,都需要一隊人守著,怪老頭守東方,西方地勢極佳,少有人攻,你如今身受重傷,帶著天馬和凌白等人,守著西方,可行?」

  百里墨夙看著蘇錦,稍傾,點頭,「好,都聽你的。」

  蘇錦又轉身,「北方,我讓十方閣的人去守,我和華九等人守北方,至於南方,我會再叫人守著,你不用憂心,其餘兵將,全部作為後援。」

  「此法甚好。」怪老頭倒是高興得不行。

  蘇錦見此,轉身要走。

  「蘇錦,我們聊一聊。」百里墨夙突然叫住了她。

  蘇錦腳步頓住,看著百里墨夙。

  要聊一聊吧,可能這是他們這一生,最後一次見面了。

  「好。」半響,蘇錦輕微頷首。

  二人一直走到一處溪水邊,方才停下腳步。

  「你要說什麼就說吧。」蘇錦很直接。

  然而,話剛落,腰間卻是一緊,整個人都被百里墨夙從後摟進了懷裡。

  吻,直接落在蘇錦那暴露在空氣中細白的脖子上。

  蘇錦身子一顫。

  「蘇錦,不要離開我,好不好。」百里墨夙道。

  蘇錦沒有應聲,也沒有掙扎,只是,聲音冷冷的,拔冰的。

  「可是,百里墨夙,我已經不愛你了。」

  一字一定,冷得沒有一絲感情。

  百里墨夙身子一僵。

  「你知道的,愛上你,多麼不容易,要考慮太多,可是一旦不愛了,沒有任何解釋,沒有任何原因,就是」蘇錦的聲音被吻得有些散。

  可是,卻清晰無比的落在百里墨夙的耳中。

  「就是不愛了,如此簡單。」

  蘇錦說。

  言語間沒有一絲感情。

  百里墨夙原本緊在蘇錦腰間的手,驀然一顫,然後,一點一點的松下,放開。

  「百里墨夙,我們眼下,最主要的是敵對欒生這八萬兵馬。」蘇錦又道,然後抬腳就走。

  而前方,地面轟塌,顯然,兵馬齊至。

  「蘇錦。」一聲由內力傳開的聲音在漫山遍野的響起。

  蘇錦聽著這聲音,更加不作停留。

  站在居高處,蘇錦看著前方。

  欒生位於馬首,滿目霜寒。

  「蘇錦,我知道你沒死,你出來見我。」欒生依然在喊,這裡是南齊境內,我八萬兵馬,兩萬追那離開的將士,剩下這六萬,也足以讓你受制。

  竟然只吸引了兩馬兵馬。

  有些虧本。

  蘇錦看著,眉目冷肅之時,只見身旁一掠,再一瞬,便見百里墨夙已經站在了欒生對面。

  孤身一人,相距不過五十米。

  雖身體重傷,衣衫染垢,卻偏就就依然那風華絕代,人群中一眼可見。

  「呵呵,我就知道,堂堂百里少主,如何會那般容易就死了,說吧,皇上在哪裡,蘇錦又在何處。」

  「南齊皇上的行蹤,他自不會向你一介臣子交待,至於蘇錦,她是爺的女人,更加不用向你交待。」

  「你的女人,如今滿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就要嫁於我為妻。」

  「而如今,滿天下的人都已經知道,你結不成毀,而且,你還暗害皇上。」

  「呵」欒生冷笑,「皇上死了,我不就正好可以當南齊的皇。」

  「你做不了皇上,更坐不得那個位置。」百里墨夙說。

  「不能,怎麼不能,你們現在不都被我控制在手裡嗎,說我不能。」

  「你沒有那個命。」百里墨夙淡淡的看著他,雲淡風清的語氣,「南齊的帝王,這一代,是南昭榮,不是你。」

  「呵呵,」欒生突然冷笑開來,笑聲陰森又可怖,「百里墨夙,她是天命鳳格,這世間上,能與之匹配的必當是一代君王,號召風雲,你是百里少主,世人仰望,可是,卻不是帝,亦非王,你想要娶她,不是更加不行。」

  風聲吹過,將欒生的聲音吹得在山澗中飄散。

  百里墨崯看著他,「對,她是天命鳳格,而這世間,能與她匹配的,必定是我。」

  「呵呵,難道百里一族要違背天理大義義,要謀朝奪位了?」

  「不必。」百里墨夙雲淡風清,「十年,她若想榮華後宮,我給她。」

  十年

  欒生眉目一凝。

  而遠處,蘇錦立於樹林間,微微一怔。

  什麼意思?

  又說不用謀朝篡位,又說能讓她榮華冠位。

  「蘇錦,我愛你,可以無限度的寵你,不管是南齊攝班王,還是北冥國師,不是百里少主」又或是

  「這一生一世,我寵你,以權而就,你想做什麼,我都可以陪你,萬里江河,隨你馳騁,隨你而心,我甘願緊緊追隨在你身側,從,不離開,不曾離開你身邊。」

  百里墨夙的話,密里傳音至蘇錦的耳瓣。

  蘇錦一愣。

  陡然一瞬,有些畫面在腦中回放,突然明白了什麼。

  原來,他,一直都在他身邊。

  從她離開大楚到南齊,他,一直都在。

  之前,那家客棧里客商的護衛之一是他所扮。

  後來,睿王王府,他也在護衛之中。

  人群中,那位拉著他的滿臉麻字的中年男子是他。

  麵攤前,熱情吆喝,下面熟稔的面老闆,是他。

  他高高在上。

  從來有人為他準備好一切,卻為她,吸收羹湯做這些

  她要權,他寵,他給,她要閒雲野鶴,他隨,他給。

  蘇錦心頭一陣止不住的脹滯感,從四腳百骸逼至眼眶,突然抬起頭,撫著臉,好半會兒,好像,風聲都在向她訴說著,那男子對她的深情,可她,最終放下手,徑直轉身,向著石陣的南方而去。

  而那裡,華九已經等在那裡。

  「我們走吧。」蘇錦道。

  華九微愣,「走?」

  「嗯,這石陣極其厲害,三方要位都已守,自不會出什麼問題。」

  「那我們這方位」

  「這是死門,根本不用守。」

  「你」

  「百里墨夙從來不是坐以待斃之人,一定是通知了四方閣的來接洽,所以,斷然不會有事,而如今,欒生帶著人追到此地,南齊皇上可以順利回到宮內,調齊兵馬,很快,欒生就會進退不得。」蘇錦說,條理清晰,一切利弊分析得清清楚楚。

  可是

  華九撫著胸口看著蘇錦,「你,當真不要再見百里墨夙,不和他說?」

  「阿九,我如今,唯願的,是想讓你好好活下去,回到那個屬於我們的時代,好好的,活下去。」蘇錦話落,上前,扶著華九,「走吧,我已經吩咐逐月不要泄露我們已離開的蹤跡,也以內力壓住了體內的蠱毒,百里墨夙感覺不到。」

  「我們要去哪裡。」

  蘇錦倏然沉默下來,目光飄向百里墨夙的方向,「我們,去一個,能讓我們活下去,回到我屬於我們的世界的地方。」

  華九還想問什麼,可是看著蘇錦的的表情,到底,還是沒再開口。

  上一世,這一世,他只要她開心,就好。

  可是,她開心嗎。

  無聲中,華九似首嘆了口氣。

  二人,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遠處,早已經束好的一匹馬,向他們走來。

  蘇錦和華九翻身而上。

  馬是好馬。

  不知行了多久。

  月黑深寂。

  華九因為身受重傷,已經暈了過去。

  蘇錦也漸漸力不所支,看著前方深沉的月色,一臉疲憊。

  「這麼弱,才行一夜,就撐不下去了?」這時,遠處叢林間一道聲音傳來。

  蘇錦偏頭,看著來人,倏然一笑,「你,來了。」

  來人上前,手掌直接觸於蘇錦的背上,掌下內力頓時不斷的運送於蘇錦的體內。

  沒過多久,蘇錦的整個臉色都紅潤了些,力氣也恢復大半,側眸看向身後,「讓你破費內力了,可真是不好意思。」

  來人收回手,周身冷意直冒,「我不過是不想讓你走在半路上就死了而已,說到底,我並不是食言而肥的人,既然答應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蘇錦不予以反駁,借著月光看著面前的中年女子。

  說中年,不過也就是三十多的樣子,可是,到此年紀,身形有致,面色姣好,氣質特別。

  連蘇錦自詡美得人神共憤的臉蛋,在此女子面前比起來,除了比她年輕,還真是,遜色幾分。

  那日,只是在房裡粗粗看著,沒過細看,眼下一看。

  她和百里墨夙長得還真是七八分的相似的呢。

  「前方,如何了?」蘇錦終是問。

  「好像打起來了,不過你放心,我的兒子,自不會有事。」百里一鳳道,說話間,又淡淡眼尾一掃,瞥一眼一旁倒地上,暈迷不醒的華九,「這個就是你甘願放棄我兒子而拼死也要救的男子。」

  「當然。」

  「長得沒我兒子好看。」百里一鳳道,語氣里儘是嫌棄。

  蘇錦揉了揉眉心,「可他是我的阿九。」

  「你的阿九,那我兒子算什麼?他可是為了你,又是暗中控制著先古之玉,又是背逆我,又是放血的,害我難過好久。」

  蘇錦緩緩起身,去扶阿九。

  「不是你讓我如此待你兒子嗎,不是你說,把他氣得,讓他對我死心,哪怕他心裡怨我一分,恨我一分,都是好的嗎,如今,怎麼,你是在怪我傷了你兒子的心嗎。」蘇錦望向百里一鳳,聲音沒什麼特別的情緒,可是,聽得出不悅。

  百里一鳳笑看著面前這個年輕又倔強的年輕女子。

  「你說得不錯,可是,到底,在你心裏面,還是這個叫華九的重要嗎,不然,你何以同意我的交易,甘願聽我之言放棄我兒子。」

  蘇錦這下沒答話,只是將華九費力的扶上馬背。

  她之心情不用與旁人說來。

  「不要用馬。」這時,百里一鳳卻道,風韻極佳的臉上,略微鄙夷。

  蘇錦看著她,「為防別人生疑,我未帶一兵一卒,不用馬,華九如何走。」

  「你背他。」百里一鳳很是篤定。

  蘇錦眉睫一顫,「我」

  「我方才已經傳了那般多的內力給你,背他而已,累是累了些,也不是不行。」

  「所以,百里族長,你是存心整我嗎?」蘇錦面色不悅。

  「是。」百時一鳳倒是坦定,「百里墨夙是我的兒子,你讓他失了那般多的血,我這心裡,總歸是不舒服的。」

  「呵,明明是你自己說,要我讓他對我死心的,恨我怨我。」

  「可是,我想一想,你對這個男人這般好,心裡又有些不悅。」百里一鳳雙手負手,說著,看蘇錦一眼,「走吧。」

  蘇錦無奈,也沒堅持,一拍馬臀,讓馬遠去,這才背著華九跟上了百里一鳳的腳步。

  「原來,你是早就和百里族長做了交易,並不是,真的就對百百里墨夙傷心,死心了。」耳邊卻傳來聲音。

  是華九。

  「你,醒了。」蘇錦道,倒也一點不慌。

  華九的語氣里卻滿是傷色,「你為我,就」

  「不止是為你。」蘇錦打斷華九的話,「也是為了百里墨夙。」

  華九詫異,「什麼意思?」

  「有些事,你不知道,之前,在楚時,我不是和你說過,百里墨夙告訴我,到時帶我回百里一族,他以他們他們百里一族的特陣之法打聽到先古之玉的下落嗎。」

  「是。」

  「但其實,原來,先古之玉早在他手裡,你說,是天作怪嗎,那塊玉,正是之前在莊府所得那塊,只是,那時候,不知什麼原因,那塊玉,沒有顯出我們所熟悉的樣子而已,而關於我們想要的先古之玉我也告訴過他。」

  華九此時虛弱,卻更聽得眉目深結,「我不相信,你就因為此事怪百里墨夙的隱瞞。」

  蘇錦卻倏然沉默了。

  華九卻有些急了,「蘇錦。」

  「阿九,我對前世的執念有多重,你最懂,但是,從我心裡接受百里墨夙那一刻,我便已經放棄了所有,放棄了哪怕是尋到先古這玉也要回到前世,甘願以最後的生命陪他前行,哪怕他拿劍指著我,要殺我,我都可以心甘情願的,百倍的,千倍的,萬倍的,相信於他的,可是」蘇錦神色一暗,語氣也一沉,「如果,這是讓他以生命為代價呢,要催動先古之玉,必以他之命為代價,我做不到,我如何能眼睜睜看著他死。」

  華九瞳仁一縮,「他,竟一個人背負了這般多,卻從未向你吐漏一字。」

  「是啊,我不喜歡,不喜歡那種,生不能同生,死要同穴,我不想,他死,而且,是以我或你活著為代價而死,我,捨不得,只要一想到這世間,如果有一天,沒有了叫百里墨夙的這個人,我的的心,就止不住的揪著疼,疼得無法呼吸,無法安寢。」

  華九倏然沉默,感受著蘇錦身體的顫動,眉目在這一瞬,也跟著感傷而陰霾,「所以」

  「所以,他所謂的以百里一族特陣之法不是幫我們尋到先古這玉,而是,以己身之靈魂渡於那先古靈玉之,換我們兩人,生,而且,是,靈魂永滅,所以,你說,百里族長如何能對我好言好語語,我都要害死她兒子,她沒殺我,已經很不錯。」

  蘇錦說著,臉上一抹苦澀之後,又道,「我反正之前就打算留下來,可是留下來我也活不久,而他又要去送死,你說,我能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呢。」

  「所以,我才是那個負擔。」

  「不是,阿九,你才不是負擔,能讓你活下去,才是我心裡最大的救贖。」

  「那百里族長」

  「她以傾盡一生的內力修為為代價,為我們保駕護航,帶我們回到屬於我們的世界。」蘇錦輕聲道,「她是百里一族的族長,內力修為,自然是高於百里墨夙的,至於百里墨夙,他會恨我的,恨著恨著,也就忘了吧。」

  華九幾分餵嘆,幾分感傷,幾分的,無可奈何。

  「我明白了。」

  正是因為明白了,才更加的心疼蘇錦。

  可是,蘇錦你一直以為,是你欠了許多,可當真知道,這一世,我已經欠你太多太多。

  可是,我又能如何,和你一起留下,你終歸要死。

  我,又能如何呢。

  如果只是心疼得無法呼吸,那,便一起離開吧。

  前方,百里一鳳緩緩走著,自然將身後的話聽到了明白,精緻的眉目間盈著霜雪,沒有任何表情。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邊露出了一絲魚肚白。

  「行了,休息一會吧,此去百里一族還需幾日呢,前方戰事估計也差不多幾日,待我們到得百里一族,我安好的送走你們,我兒子估計也沒有回來。」百里一鳳大發慈悲的揮揮手。

  蘇錦並不感激她,將華九放下,大吐一口氣,看著百里一鳳,「你不是族長嗎,就不能叫個人來幫忙扶人,照這樣下去,還沒到百里一族,我就要歇氣了,阿九也快要沒命了。」

  「死了不是正好。」

  「那族長請放心,死之前,我一下將事實告訴你兒子,讓他讓他恨你一世。」

  「小丫頭,你心倒是夠歹毒。」

  「為了他,我什麼都能做做出來。」蘇錦不妥協。

  百里一鳳看著蘇錦,少女髮絲微亂,面色急紅,呼吸灼重,可是偏就一臉堅毅。

  冷笑一聲,百時一鳳走過來,自袖裡取出一個小瓶遞給華九,「拿去,吃吧,可以助你恢復體力,跟著我們自己走。」

  蘇錦不悅,「你有這東西,不早點拿出來。」

  「很珍貴的,我為什麼要給一些不相干的人。」百時一鳳身為百里一族的族長倒是坦然。

  華九接過,也沒有考慮,就一飲而下。

  「運運氣,看有問題沒。」蘇錦倒是比華九還要緊張。

  一旁,百里一鳳,好像又極不高興了,「你說,小丫頭,你這麼關心這個男人,我要是我兒子,肯定吃醋。」

  「你兒子吃醋不是更好,如今,我還覺得,他不夠恨我,與你所說,可能還不太相對。」

  百里一鳳聞言,美眸一豎,「你這話是沒錯,可是,看著你對別的男子這般好,我還是挺不樂意的。」

  蘇錦不以為意。

  雖然覺得這個百里族長脾氣有些怪,不過,她也沒心思琢磨了。

  因為,她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一點的流逝。

  那種感覺,很空洞,很難受,說不出的痛苦,好像靈魂就要從身體裡跳脫出來似的。

  然而,卻只能忍著。

  因為,她知道,華九應當和她一樣。

  三人又這樣行了三日後,終於進了北冥的那片沙漠地區。

  在蘇錦驚訝於百里一族所處之地的,百時一鳳不知按了哪裡,眼前枯黃的沙漠頓時翻天變地,腳下下沉,如機關開合,再回神這際,天地轉變。

  漫山遍野,花開柳綠,小橋流水,清草芳香,亭台樓閣,溫泉水氣繚繞。

  一切一切,竟似蓬萊仙境似的。

  是如此的,真實的,桃源仙地。

  到處,裊裊婷婷的女子身著白衣穿插而過,身著素衣的年輕男子輕快走過。

  「族長,你回來了。」一女子現身相迎,身後,十數名同樣年輕的女子微笑著。

  蘇錦看著為首的打招呼的女子,女子清靈秀雅,服飾精美,與其他女子潔白衣裙都大不相同,可見在這百里一族地位不一般。

  不過,蘇錦看著她,不太高興,眉目微微擰起。

  之前曾威脅過她的鳳鸞。

  「消息傳來了?」百時一鳳看著鳳鸞。

  「回族長,是的,少主占了上風,四方閣的人趕往之後更是如虎天翼,南齊睿王一敗塗地,加之南齊皇上整裝待發,帶兵而至,一下子呈兩方夾擊之勢。」

  百里一鳳點頭,「那墨夙呢?」

  「據消息來說,少主似乎還沒有發現蘇錦不見了。」

  「那便好,不過,我兒那般聰明,想必,很快就會知道了。」百里一鳳一笑,然後對著鳳鸞吩咐,「先帶她們下去休息。」

  「我不需要休息。」蘇錦道,「我的時間太寶貴。」

  「大膽,蘇錦,你竟然這般和我百里族長說話。」

  「皇上面前,我都敢這般說話,怎麼了?」蘇錦看向鳳鸞,目不妥協,毫不給面。

  鳳鸞一噎,須臾,穩口氣,「你不要以為,還會有少主幫著你,那夜,少主」

  「我知道,你們什麼也沒有發生。」

  「你」

  「我相信他的。」蘇錦說著,看著鳳鸞倏然變得鐵青的面色,反而極愉悅的輕輕一笑,「不過,族長需要休息,所以鳳鸞姑娘,帶路吧。」

  「你不過是吃定他,他愛你。」鳳鸞有些恨恨。

  蘇錦看她一眼,微微昂頭,「是啊,真正愛我的人絕不會離開,他縱有千百個理由放棄,卻也總會找一個理由堅持下去,所以,我從不擔心。」

  「你。」

  「所以,縱然我離開,你也一定不會有機會的。」

  「對。」蘇錦又看向百里一鳳,「我愛他,非常愛你的兒子,這個世間上,任何一切,都遠不及我對他的愛,既然我註定要死,我為何要拉上他,我唯願,他活得好好的,讓我,永生永世住在他的心上,所以,我才和你做這交易,傷他」蘇錦語聲一低,眼神微暗,「是我最不想,最不願做的事,他傷一分,我的心,就痛十分,也正因為愛他,我才會同意你的交易,否則,得到先古之玉,我有千百種方式。」

  百里一鳳面色複雜,看著蘇錦,凝怔半響沒有說話,只是,一身族長姿態卻無端在風中流露,不壓人,卻讓人如覺春風。

  鳳鸞見此,愣了愣,當先在前帶路。

  而從頭到尾,華九就這樣看著蘇錦,然後,跟上她的腳步。

  「族長」一旁,有一位長老來喚。

  百里一鳳看向他,「大陣準備好了嗎?」

  「回族長,大陣和先古之玉都準備好了,設在禁池。」

  百里一鳳點點頭,「我怕墨夙太過敏銳,你一會兒,帶人將族口鎖了,三日之內,不得我令,任何人不得進出。」

  「族長放心,這事關百里一族的未來,我們定不辱命。」

  百里一鳳點點頭,負後朝前走去。

  百里一鳳走了幾步又看向方才蘇錦離開的方向,有些微微怔然。

  其實,這個女子,是真的不錯。

  三言兩語就能將心氣驕傲的鳳鸞吃得極死。

  只是,那又如何。

  終歸,蘇錦不是百里一族之人,她和墨夙,便終歸是不合適的。

  百里一族,很安靜,很和諧。

  這寧靜芳香的氛圍,讓蘇錦了除了思念那叫做墨大爺的男子外,已經不想再去關注別的。

  天黑之時,有人來請她和華九。

  其實,她是真的想再見百里墨夙一面的。

  有些事,不知對不是錯,可是,一旦做了,便不能再反悔。

  百里一族的禁池。

  禁池極大,足可以容納千人。

  四面環水,水光波澤,看上去並不像普通的水,而正中間一座高台,高台前方,閃著銀色紋路的先古之玉靜靜的躺在那裡。

  蘇錦這一刻的心,卻無比的平靜。

  尋了好般久的東西,就這樣出現在眼前,可是,心裡,卻一點激動不起來。

  而此時,百里一鳳已經盤膝坐於高台正中央,邊上,是幾位長者,應當都是百里一族的長老。

  她並不相識。

  「蘇錦,我們開始吧。」百里一鳳開口。

  蘇錦和華九被請到了四面環水的水裡站著。

  而一旁,本來站在一旁鳳鸞也在此時退後,出了一禁池,站向了門口。

  「這是我百里一族流轉幾千年的水,源源不絕,永不消逝,不同於普通的水。」百里一鳳道。

  蘇錦只是輕輕嗯了聲,目光卻瞬間看向了門口。

  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百里一鳳看著她,「蘇錦,不要有雜念,從哪來,就回哪兒去吧。」

  當然知道百里一鳳的意思,蘇錦點頭,看向華九,面上露出笑意,「阿九,我們心心念念這許久的事情,就要達成了。」

  「可是,你並不開心。」

  「有些事,時間長了,也就忘了。」蘇錦說。

  華九眉目閃動,沉默下來。

  而也在霎時間,淹及二人小腿的水突然亮起了盈潤如水晶般的光澤,前方,先古之玉自那平台上,緩緩升起。

  百里一鳳面色專注,指尖一扣,一道似雪似霧的氣息化為實物,支著那先古之玉。

  「何來來,何去去,族中聖寶,請歸聖法,百里一族第一千零一代族長,有違族規,擅做有違天理之事,請求以驅己一世功法修為為代價,將這一個不屬於我世的靈魂,送回歸世。」百里一鳳說說,同時,別一隻掌中紅色氣息繚繞。

  而幾位長老也同時發力,掌中如雪似白的氣息烘托著那塊先古之玉。

  而那先古之玉此時也隱隱開始顫抖,銀紋閃爍,越來越快,越來越亮,周圍,幾位長老也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麼,轉瞬間,一股極大的氣場威壓,棄斥在整個偌大地禁池裡。

  而先古這玉散發的光芒更是閃爍得人發暈。

  亮得奪人的光芒,照得蘇錦和華九幾乎睜不開眼。

  可是,華九還是何持著理智,看著蘇錦,「為什麼方才族長所說,是一人?不是兩個人。」

  「應該是一個一人送。」蘇錦安鬼才著,面無波瀾。

  「鏗。」突然一聲響,越浮越高越來越亮的先古之玉好像突破了百里一鳳的受控,竟直直向著蘇錦的臉而來。

  「怎麼回事?」一位長老率先睜開眼睛,看著先古之玉。

  蘇錦也驚覺奇怪。

  而先古之玉在她面前一拳之距離時停住。

  而與此同時,腳底下原本盈澤的水流也突然急劇的滾動起來。

  「這是」另幾位長老,包括百里一鳳,好像隱隱預示到什麼,面色驚詫又不解。

  「這是」蘇錦想動,卻發現,身體根本動彈不得。

  於是,她就這樣看著,腳底下那些水流,突然一絲絲的,一縷縷的伸騰於空,然後

  「啪。」一聲,打在了她的額頭上。

  猛然一下子痛得她簡直不能呼吸。

  這是倒霉到什麼份上,先古之玉也欺負她。

  蘇錦抬手撫著額頭,待反應過來時,蘇錦又一懵,好像又不痛了。

  「還好沒有流血。」蘇錦無比慶幸,看向百里一鳳,「族長,我沒事,繼續吧。」

  然而,百里一鳳,包括另幾名長老,更還有似乎聽到裡面動靜往裡瞧的鳳鸞此時也看過來,面色,是無比的驚悚。

  「這她分明與我們百里一族沒有關係,為什麼?」一位長老率先出聲。

  身旁,華九看她的臉色也不太對。

  蘇錦心覺不對,下意識一低頭,整張臉就倒映在水裡。

  她之前還光潔無物的額頭上,此時隱有一道細小的紅映一閃,然後又若隱若現的不見了。

  「這是我們百里一族選定的未來少主妻子的證明,而這個儀式,還不曾有人經歷過,自從先古之玉不見的時間,我們都是以血為引來選擇的。」百時一鳳道。

  蘇錦一怔。

  「所以,你是百時一族這一代,合定的少方之妻,也就是未來族長之妻。」百里一鳳又道,韻態致極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訝。

  蘇錦心裡驚詫萬分,可是心知眼下這都不是主要,看著百里一鳳,「族長,正事要緊。」

  百時一鳳緩緩收回心神,到底是一族這宅,對著四位長老眼神示意,幾人復又下下心思,坐下。

  靈氣四涌,先古之玉再度浮向空中,漸漸的,圓暈的光澤,落在了華九身上。

  而此時,眾人皆神色專注,卻不覺得,門口,那道嫉恨的眼神。

  為什麼,是蘇錦,她明明不是百里一族的人,和百里一族一點關係都沒有,為什麼是她。

  明明,她才是啊,都說,她是最合適的,到時陣法一定會選中她的。

  為什麼。

  為什麼橫空出現一個蘇錦。

  鳳鸞這樣想著,腳步一步一步逼近,向前一步,看著蘇錦的背影。

  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輪到她了呢。

  時間,長了,將她忘了,墨夙,是不是就愛上她了呢。

  一點一點上前,袖間利刃一閃,寒芒一點一點的朝著蘇錦的腰間而去。

  華九感受著那光芒將身體棄盈,眉目間浮著淡淡的笑意,偏頭,去看蘇錦,眼神剛好對上她的,餘光,卻看向那正向她探過來的匕首。

  「小心。」華九大驚,想抬腳去拂,卻發現自己腳步不能動,乾脆拂手而去,一把抱著蘇錦一轉。

  「鏗。」一聲,行到一半的先古之玉發出一聲重音,停在半空中。

  百時一鳳和幾位長老驟然睜開眼睛。

  然則,晚了。

  那一把匕首已經深深的插進了華九的腰心。

  蘇錦抬手,一道掌風將鳳鸞揮出老遠。

  那憤怒的一掌足以去掉她半條命。

  「阿九。」蘇錦看著瞬間血流不止的會九,大聲喚著。

  然而,華姨回應她的,只是,「我知道,你是想讓我活,說什麼一次走一個,你只是讓我一個人走,我知道,你快死了。」

  「阿九。」蘇錦不聽,只緊緊的抱著華九,又看向百里一鳳,「他還有氣,你們快布陣啊,快一點啊。」

  百里一鳳恨瞪一眼鳳鸞,當下抬後一揮,點住她的穴位,這才對著幾位長老示意,「還有一口氣,我們試試。」

  「是。」

  橫在半空中的先古之玉,再度開始散發著盈暈的光澤。

  華九看著蘇錦,「還有,蘇錦,我有話沉說,他他」想抬手去撫她的臉,然而,手就這樣無力的,隨著聲音一起,沒了動靜。

  「阿九,你別死,你再堅持一下,就一會兒,就一會兒,就一會兒。」

  先古之玉的光芒,頓時由華九的身上,同時的也打在了蘇錦身上。

  「蘇錦!」一聲似自千山萬水而來的呼喚,終於響起。

  蘇錦好像聽到錯覺,抬頭。

  卻見禁池門口,數十米之遠,那個日思夜想的男子站在那裡,風塵僕僕,一臉霜塵,面色煞白。

  「墨大爺,蘇錦此時還恍不覺得,先古這玉的光芒已經照在她的身上。

  百里墨夙自然看見,面色都變了,看著同樣已睜開眼的百里一鳳,「快住手,快住手。」

  百里一鳳見此也大急,抬手又揮手,隨即,面色一變,「這玉已經控制不下來。」

  聽著他們的對話,感受著懷裡的華九一點一點冷卻,一點一點安於詳和,蘇錦看著自己越來越冰的掌心,微微抬眸,忽然明白了什麼。

  「墨大爺,看來,我註定,是要離開了,原本,想送走了阿九,我就選一個風清日和的地方,慢慢的等著死,慢慢的看著你,結果」蘇錦的聲音突然哽咽。

  她能在感覺到心跳似乎也在一點一點的停止,心痛,無法呼吸。

  「墨大爺,我真的很愛你的啊,那般傷你,對不起」

  「蘇錦。」百里墨夙想靠近,可是先古之玉散發出來的銀光太強大,讓所有人都不得的近前。

  百里一鳳連試了幾次,都近前不得。

  高台正中央,蘇錦就像被那一陸光芒包裹似的。

  誰也近前不得。

  百里墨夙就這樣看著蘇錦,一次又一交的上前,一次一又一次的彈出來,一次又一次倒地吐血。

  百里一鳳看著,幾位長老看著,想攔,卻都被這一幕動容得移不了腳步。

  「蘇錦,你不可以走,你不可丟下我。」

  「蘇錦,我們成親。」

  「蘇錦,我們要生孩子,生好多好多孩子。」

  「蘇錦,蘇錦,蘇錦」

  「墨大爺,我愛你,此心,只有你,如果,如果,有來世,我一定」

  照得人睜不開眼的光芒終於一暗。

  「砰。」一聲,先古這玉掉在地上,暗紋不再。

  而蘇錦抱著華九,已經氣絕。

  大地,好像都開始沉默。

  百里墨夙倒在地上,看著蘇錦,心,如死灰。

  蘇錦,我們,註定不能在一起嗎。

  為什麼,不帶著我一起死。

  「啊」

  響徹天地的淒絕之聲,哀怨不已,花蟲皆驚。

  百花奇草,也陡然枯萎。

  山河清水,瞬間乾涸。

  這一年,整個天下發生了太多的事。

  大楚叛亂,新皇登基。

  除了神秘的北冥國外,南齊失散多年的睿王終於找到,不過,卻在即將迎娶大楚相府小姐蘇錦時得知其死的噩耗,一下子瘋了,屠殺宮城,後又帶兵出城狂殺狂打,幸得百里少主和南齊皇上帶人阻止,才免去了一場浩天劫難。

  一連數月,南齊皇上勵精圖治,終於還南齊往日繁華安定。

  那一聲宮闈暗殺,若是記於史記該是多麼引人深省,然而,被南齊一手,抹掉了。

  至於睿王,有人說他瘋得在府里上了吊,有人說,他跳崖自盡,也有說,他遠走他鄉。

  具體為何,誰也不知。

  只是,瀟貴妃,卻並未離宮,似乎經歷一場,開始重新審視自己所上。

  與其是夠著自己得不到的,為何不去珍異,已經有擁有的。

  「瀟貴妃,方才年王府的世子送來了信。」一旁,宮娥上前。

  瀟貴妃接過信,打開。

  這個年世子,在當日那場大難中,在皇上帶著她從地道里出來時,他帶兵等在一側,一聲誓死效忠皇上,倒是讓她刮目相看。

  只是,看著信中的內容時,瀟貴妃面色又一嘆,又惆悵。

  年盈雪,竟,終身不嫁了麼。

  而此時,年盈雪看著天際那一抹彩虹,眼淚盈目。

  這一生,她是真的裝不下任何人了。

  如果,當初只是喜歡,那在那一日,當那麼清高傲氣的男子親手為她盞茶,對她說,「放過蘇錦吧。」時,她便,是深深的愛上了。

  那樣的輕柔且刻骨的言語。

  是在請她放過他愛的女人,他可以殺了她,可是他沒有,只是請求。

  只那一瞬,更愛了。

  愛上了,流淚了,痛心了。

  更恨蘇錦了,可是,卻不得不想放開她,因為,只有這樣,那樣男子,才能心裡好受些。

  或者,他的眼裡,才會有著笑容。

  邪魅的,玩味的,危險的。

  不管是何樣的,不管她以後能否看見。

  至少,那都是,有著生機的。

  墨夙哥哥,這一生,你的名字,將深埋於我心中,伴我一生,我,不孤單。

  不過,也好,你我之間,還有這一個秘密,是蘇錦不知道的。

  真好!

  真的很好呢。

  百里一族。

  自一年前,蘇錦和華九雙雙生死之後,整個百里一族似陷入一層死寂中。

  大約半年之後,花草山水才一點一點恢復生氣。

  從那一日後,沒有人再看到他們的少主笑過。

  每日最多的時間,就是守在那幅冰棺前,溫柔的端詳著蘇錦的面貌,好像,只是這樣看著,就能無比開心。

  至於鳳鸞。

  族長下令,廢除其武功,終身驅逐出族。

  天下間,似乎,隨著百里少主不見的蹤跡,以及南齊睿王的百種傳言,再有大楚皇上每日對望夜空而不著急立後,卻又隻字不提蘇錦名字的的種種情形,儼然已將這位叫蘇錦的女子當作了一種神秘的,傳聞。

  傳聞千變多樣,有好有壞,然而,也只能於史記中給人去猜測。

  渾渾噩噩的,蘇錦不知道她飄了多久,直到混沌的濁暗間,一道閃電劈來,眼前一亮。

  她竟然看到了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服裝店,遊樂場,會所,學校,辦公大樓,都如此清晰的出現在眼前。

  如此熟悉的感覺。

  這是

  蘇錦看著自己的手,是透明的。

  而身旁,路過的人,從她的身體裡穿過。

  她是死了,靈魂不滅麼。

  既然不滅,那為何還要回來。

  為什麼,不留在他的身邊。

  臉上,突然濕濕的。

  蘇錦抬手一觸,竟是,淚啊。

  一具沒有靈魂的身驅,竟然還會掉淚。

  好可笑啊。

  還有,阿九呢?

  他,還活著嗎?

  蘇錦在思索著時,卻見前方,人群中,一位清挺溫潤的男子,西裝革履的,正笑著穿過前方的紅綠燈,而他的手裡還牽著一名乖巧秀靜的少女。

  阿,阿九?

  蘇錦上前招呼,才想起自己現在模樣,就這樣的跟了上去。

  他,是阿九嗎?

  好像,除了臉,哪裡都不太像啊。

  可是,他應該是阿九吧。

  蘇錦看著阿九給那名女子擦著吃髒的嘴角,笑了。

  對的,阿九就是這樣的溫柔的。

  又跟著阿九遊蕩了好久好久,看著阿九的屋子裡的燈息下,蘇錦這才離開。

  就是阿九。

  就是阿九。

  可是,現在,又該可去何從。

  「你終於來了,你等了你好久。」而這時,耳邊似乎傳來聲音。

  蘇錦一怔,又喜。

  有人能看見她。

  迴轉身,卻見一白衣如雪的男子正看著她。

  白色長袍,頭束玉冠,眉峰若柳,和她一樣,一身古裝打扮。

  而且,還和百里墨夙長得幾分像。

  「你是?」

  「我是百里一族的族長。」

  「不是百時一鳳。」

  「哦,在這世間飄得太久,我也忘了我是第幾代族長啊。」男子道,似乎也在想著,不過想不起來了,又看著蘇錦,到是一點不生疏,「你叫墨月吧。」

  蘇錦一怔。

  「是墨月就對了,我用了剩下的全部靈力才能引著你的靈魂到這裡來。」

  「你」

  男子突然一笑,有些桃花開放的美。

  「聽說過百里一族的歷史嗎?」

  蘇錦微微怔愣,「聽說過一些。」

  「那,聽說過那個為了天下安定,將自己心愛的女子讓給別人的族主嗎?」

  「你是」蘇錦大感驚訝,說實話,更有些看不起。

  男子倒是從善入流,「對,是我。」

  「你,不是說,你在那女子自殺時也自殺了嗎?」

  「是啊,可能對她的執念太重,靈魂不息吧,靈力太充足,反而還看到了自己後代的境遇。」

  蘇錦看著他,福如心至的,「百里墨夙嗎?」

  「對,千百年來,這是我最為得力的一個子孫了,不過,其他的我也看不到。」男子有些自嘲。

  「你還能看得更遠嗎?」蘇錦卻激動的上前,「他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娶妻?」

  男子微笑,「我已死,現在只是遊魂而已,如果萬事皆知,也太神乎其神,我只是,在幾百年前,看到一個人,從他的身上看到你,然後,就看到我的子孫。」

  蘇錦疑惑不解。

  「說起來」男子突然拖著腮,「你墨氏這個姓吶,還是我剛到這裡時能投於人身上,給你們祖先取的呢,怎麼樣,感謝我吧,我只是想著,讓你因為這名字中的同一個字,可能在相遇到百墨崯晨,能有著幾分親切。」

  親切?

  蘇錦面上極其複雜。

  如今,她是真的和百里墨夙形同陌路了。

  「好了,孩子,我在這世間遊蕩得太久,只因上天眷戀,做了太多好事吧,讓我能等著你來,如今,我要走了,我特意等你,就是為了彌補我曾經遺憾,孩子,去你的家族吧,你想要的一切,都會有答案。」

  「我獨流這一世這般久,也未遇到我那心愛的女子,已經是遺憾了,你,不要有遺憾」男子說著,雲淡風清的揮著手,微笑著,聲音也越來越輕,然後,整個身影,就這樣在蘇錦面前,消失。

  蘇錦就這樣看著,好半響,回過神來。

  對啊,前世,她死得那麼慘,她得回家族。

  她要看看,那些欺他害她的人如今是過得如何,是不是午夜夢回,心有愧疚,寢食難安,又或是,縱馬高歌,張狂不羈。

  身為一個遊魂的好處就是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

  蘇錦很快就這樣飄進了墨氏家族。

  墨氏家族在一座山峰上。

  大堂空空,後庭,也空空。

  「大哥,墨月都找到了,你還如此焦心幹什麼啊。」

  心神,詫然一動,看向說話處。

  她記憶中,久違的父親,不過,比起記憶中,又要年輕一些。

  嗯,他們方才說,找到墨月?

  蘇錦又飄進房裡去看日曆。

  正是,那一年,父親找到她將她帶回族裡的沒多久。

  她這是?還穿越了時空?

  「哎,墨月性子孤冷,也不太說話,我擔心啊。」他父親的聲音又傳來。

  「你別急,墨月這么小,就見過那麼多的血腥,總要給她點時間成長,重新融入這大家庭的溫暖辦。」一旁,一名中年男子在安慰。

  蘇錦記得他,他就是墨族的長老。

  當處,正是因為他反對自己的言辭,後來他死了,父親派人來抓她,說是她殺的,然後,就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蘇錦正想著,眼前場景又一跳,竟就跑到了一間屋子。

  而屋子裡,方才還和他父親說話的長老已經單獨站在一間房間裡,看上去,似乎老一些。

  而一名二十多歲少女站在他身後,「俞長老,俞叔叔,你就能同意我的所說啊,非當著眾人的面反駁我,這樣,我很沒面子的。」

  少女聲音空靈,卻正是蘇錦。

  這一幕幕,就是曾經發生過的場景。

  然後,畫面又變了。

  她看到她一切過往情景,自己如何的雷霆手腕,如何的和阿九變成知己,如何認真的,處理著族中大小事務,如何的父母相處開懷。

  如何的

  蘇錦的心突然一緊,她似乎想到了什麼,此時,她隨著父親的身影進了墨氏宗祠。

  而宗祠上面的看台正上方掛著一幅畫像,正是之前那名百里一族的族長。

  蘇錦記得,以前,父樣帶帶她來過,可是此時若不是看見她竟一點沒有印象。

  「高人啊,你於我們墨族有恩,於我女兒有恩啊。」

  蘇錦聽到這,又驀然想到之前這個百里族長的話,福如心至的想到什麼,可是正因為想到,才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真的可以再穿越,那

  於是下一瞬間,她去找這一世的她。

  她想盡一切法子要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可是,都無濟於事。

  可是,她既然能這般虛無的活著,一定是有道理的。

  蘇錦又是飄到了宗祠,直接向那幅畫像飛去。

  一邊試了好幾次,終於「洽。」一亮。

  蘇錦竟就這樣的貼了上去。

  就和電視裡鬼影上畫一樣的,讓她都意外不已。

  「墨燁。」蘇錦喚。

  這是她父親的名字,本來想叫爸,可是,她怕會嚇到他。

  聲音實質的在屋裡響起。

  正在插著香的墨燁頓時一怔,隨即看著上首的畫,「高人,可是你?」

  「是我。」蘇錦道,將聲音壓得粗,和之前那百里族長極其相像。

  「你出現了,是不是證明我的女兒就要死了?」

  蘇錦一怔。

  墨燁嘆一口氣,「如果她註定不能活這個世界,我便忍痛接受吧。我夫妻二人這一生,除了發揚墨氏,就是想讓她愉快幸福。」

  蘇錦一怔,看來,當是之前那百里族長告訴他了什麼,又或者

  誰知道。

  「對,讓她死,死得越恨越好。」蘇錦道,說出這句話時,就像是腦中發生過這個場面似的。

  墨燁卻是一驚。

  「你沒有聽錯,就是讓她死,你的女兒幸福不在這一世,在別一世,有一名男子還在等著她。」等著她。

  說到這,蘇錦的心猛然一痛,腦中突然出現好多畫面,一幕一幕,竟與眼前交疊。

  那樣的,震撼人心。

  眼淚,突然在心裡蔓延。

  原來,這件事,她已經經歷了這般多遍。

  「這」墨燁似有不解。

  「置誅死地而後生。」蘇錦強忍心頭亂緒,道。

  倏然間,蘇錦心裡竟又苦笑了起來。

  是啊,當初怪老頭兒似乎也和她說過一句話,他說,「死了就好了。」那時不明白,那時不懂。

  如今想來,他說的大抵就是這個意思了。

  只是,怪老頭活了大半世,能窺伺點末,卻看不清穹蒼的安排。

  置誅死地而後生。

  只有她死了,懷恨而死,才能回到大楚,與那位叫百里墨夙的男子相遇,得他相助,與他相戀。

  自此才能真正的在一起。

  只是,每一世,她都又如此的回來,如此的周而復始,不知多少次了。

  「記住。」蘇錦看著面前的中年男人。

  看著他如此深痛的表情,突然,多想喚一聲,「爸。」可是,她已不能。

  前世,今生,過去,未來。

  「請高人吩咐。」墨燁道。

  「一定,要讓她恨,讓她恨,讓她恨,我一會兒,會給你一個陣法,你依託這陣法,她,方才能真正得到想要的結果。」

  「好。」

  「還有,一定,不要解釋,不要解釋,一定要讓她陷入眾矢之地,百口莫辯,恨極而死。」蘇錦又道。

  當一滴淚自眼眶落時。

  蘇錦離開,她也終於知道,前世,那長老並沒有死,一切不過是託辭。

  是她的父親,聽他之言,演的一場戲。

  一切,不過是如她所說,他父親要讓她恨。

  一切的一切,九十九刀,祭祀,陣法,竟都是她,自己所為。

  蘇錦,活在這一世的蘇錦,一定要記得尋到他。

  你已經來而往返了數十次,這一次,尋到那個讓你愛了兩世的男人。

  他叫,百里墨夙

  你叫墨月。

  百里一族銜主給你賜的姓。

  你們,一定,要在一起。

  在一起。

  這一次,如果能記得這些記憶,該多好啊。

  影去樓空,一切頓時虛無。

  鏡花水月,不知是記憶還是過往,全部,萬物皆空。

  只風中,似乎還有著淡淡香氣旖旎。

  高台之上,墨月被墨燁捉住,冤枉她殺死了反對她的長老。

  不聽解釋,不聽一切。

  眾口爍金的誣陷她,將她架上了祭祀台。

  九十九刀。

  是她的血,也是他父母的血。

  「墨月,我的女兒,我願你一切都好,過去十年,爸媽欠你,唯願你能回到那個世界,與他,相愛一生。」

  一夢三年,一等三年。

  蘇錦緩緩睜開了眼。

  「媽呀,好冷。」蘇錦一睜開眼就冷得直哆嗦,看看四周。

  這是,棺材嗎?

  她沒有穿越到相府嗎?

  不對,她還有這些一切的記憶。

  這一次,真的,成功了。

  她記得一切。

  前世今生?

  「餵。」蘇錦冷得不得了,使勁兒敲著上方那透明的水晶蓋。

  然而沒人理她。

  「我靠,既然不將我下葬,那就該時時的來看我吧,萬一我就醒了呢。」蘇錦敲得手都痛了,卻仍然沒人理她。

  無語得很。

  照這四周的場景。

  極大的石室里,水晶冰棺。

  這麼美的地方。

  美麗的白雪公主一睜眼看到英俊的王子

  多麼美的的暢想。

  然而她

  快要凍死了。

  特麼的,好冷。

  怒極,蘇錦運內力於掌。

  「轟。」一聲。

  地動三搖。

  冰櫃盡碎。

  蘇錦迅速坐起身來。

  「靠,太冷了太冷了太冷了。」

  「你」一聲熟悉的聲音自石室門口傳來,蘇錦看向外面,只一眼,心跳驟停。

  前世今生,所有記憶交疊,花非化,霧非霧,一切一切,太多,太多

  淚水,突然滾燙,不經意掉落。

  朝如青絲暮成雪。

  她睡三年,他,竟已是滿頭白髮。

  是要多麼的絕情難過,才能一夜悲白髮。

  「墨夙。」蘇錦聲音突然就哽咽了。

  「你,是蘇錦。」百里墨夙一步一步走近,依然絕代芳華,即使滿頭白髮,也氣質卓絕。

  「廢話,當然是我,不止是我,以後,你的孩子的母親,一定是我,百年之後你百里家放在宗祠里,在你身邊,擺放的排位也一定是我,所以,我怎麼捨得離去。」蘇錦一把撲了上去。

  因為,我,為你而來。

  為此,我付出了為止兩世的心血。

  只,為你而來!

  永生永世,我們不再分開。

  兩年後。

  山野草林間。

  「哎。」蘇錦看著天,「本來我可以當皇后,再或者,當個睿王妃,結果呢」

  「你想當皇后,王妃?」

  「對啊,不想和你去百里一族那個山旮旯了,雖然美,可是太悶。」

  「哦。」百里墨夙突然湊個來,好像有些慚愧,「爺的錯。」

  「對,你的錯。」

  「我忘了告訴你,我是北冥國的王爺。」

  「呵呵」蘇錦有氣無力的笑笑,「我知道啊,不就是慕容小復她娘站他叫的嗎,根本沒實質。」

  「是真的,你可聽說,北冥有一位隱於府里,不出門的親王。」

  「好像聽說過,北冥先帝和已逝妃子所生之子,雲王是吧。」

  「嗯,那是我,那所謂的已逝的妃子,就是我娘。」

  蘇錦倏然看向他,嘴裡叼著一根草徑,上上下下的將他打量,「墨大爺,為了哄媳婦高興而冒充他人,你沒毛病吧。」

  「或者,你想當皇后,也可以,不過,那樣會挺累。」

  「我靠,你難不成還想篡位?」

  「篡位?」百里墨夙倏然失笑,又無奈,「北冥國的皇上沒人當。」

  「什麼?」

  「慕容小復他侈娘整日只知道秀恩愛,根本不想理國,我是因為是百里一族的少主,才逃脫這惡運,所以,我和北皇協議,十年後,他退位,我繼位。」

  「所以說」蘇錦一把拉起百里墨夙的袖子,激動,然後,是不滿,「你同意了,同意了,我才不要幫別人管江山,咱們自要逍遙快活去。」

  「所以,爺沒有同意這個協議。」

  「有其子必有其父,我看那北皇也不是省油的燈,要不,我們還是先跑路吧。」

  「你慢點,你肚子裡的孩子。」

  「夠慢了,兩年了才懷孕。」

  百里墨現面色如灰,「所以,你這是在質疑爺的能力,不是說,為我而來,要與我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我靠。」蘇錦豁然回頭,看著一臉小幽怨的百里墨夙,「墨大爺,懷有身孕的是我好嗎,你哪們子的孕期憂鬱症。」

  「那爺的能力如何。」

  「強,很強,非常強。」

  我歷了兩世,許多世,才與你相遇,相識,相知,在一起吶。

  為你而來吶!

  ------題外話------

  這本文不容易,終於圓滿收尾,如有不如意,但新枝已盡力!

  感謝一路以來支持正版訂閱的妞們,正因為有你們,這本文才能堅持至今。

  感謝!感謝!感謝!

  花開月圓,我們江湖再見。

  最後,祝妞們國慶中秋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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